第21章(1 / 1)

夏雨雪第一次回鄉,是隨同門弟子一路熱熱鬧鬧的去往武當派,順路來到五裡鎮,就單獨留駐了兩周。其實自從夏娘偷偷送走夏雨雪之後,夏爹就同她娘激烈的爭吵過好幾次,多少回不歡而散,甚至每次吃不上飯,就要舊事重提、動起手來。不過那一年是個豐年,糧食大產,再加少了一張嘴吃飯,夏家貧困的情況緩解了一些。再者,本來以為劉慶安見夏雨雪離了五裡鎮就不再過來觀照,哪知反倒變得更殷勤,隔三差五的就要來問夏雨雪有無學成歸來。夏爹因此動了些腦筋,他開始胡編起那雪兒的習武進程,說什麼按理,走了一個月,此時應該學完了華山劍法第一式,能單挑那林中野狼,兩個月應如何雲雲,起先把那劉少爺哄得團團轉,可是隻有空口承諾,卻一直不得親眼兌現,終究還是讓人失了耐性,隻過了半年劉慶安便不再光臨夏家。這時隻惹得夏爹直罵那個劉家少爺是個不講情義的畜生。不過好在此後的數年全都風調雨順,莊稼豐收,夏家也一直未遭災蒙難。   夏雨雪好不容易歸來一次,十幾年未見,夏娘幾乎都快認不出,她見雪兒歸來,激動得連連落淚。帶回家中,其餘親人卻隻覺意外,想是多年未見,感情已漸漸生疏。夏家有兩位兄長已經成親,雖然又蓋了茅屋兩間,可有了孩子之後還是住得很擠。聽聞夏雨雪要留宿一段時間,多虧夏娘敦促幾位兄長騰挪出空位,夏雨雪才有地方住。這樣一番鬧騰,反倒惹得兄長和嫂子閑言閑語起來,直問她為何還不嫁人,回來不是給家裡人找麻煩?夏娘很愛護這唯一的女兒,替她擋在身前,直說不用管他們。她甚至單為雪兒殺了家裡僅有的一隻雞,來慶祝一家人終於團圓,這在夏爹眼中倒顯得大驚小怪。夏爹一直在琢磨這雪兒的一身武藝究竟能有什麼用,現在已多年不鬧山賊強盜,或許上街賣藝,舞舞劍花還能勉強糊口,可是一個女人會了武功,又有哪個男人願意娶呢?想到這,反倒搖起頭來,越想越覺得那夏娘完全自作聰明,不光家裡少了一筆收入,還耽誤了女兒的一生。夏娘倒不為女兒學成了什麼本事,隻要她快樂的生活就已十分高興。   之後夏雨雪與母親閑聊敘舊,說起自己在華山的時光,以及自己的師父、師娘,夏母得知女兒過得並不委屈,也就十分欣慰。夏雨雪自己始終沒忘記那個她童年時傾慕的“大俠”劉慶安,也就打聽起他的事來。夏母其實並不喜歡那個劉家少爺,可是聽雪兒問起,也就勉強講講自己知道的傳聞。劉家畢竟是五裡鎮的富裕之家,家裡無論是大是小的動靜,都難免經下人的嘴傳出來,況且鎮裡人閑來無事,也就愛聽愛聊那顯赫人家裡的狗血情事。自夏雨雪走後,劉慶安再長了幾歲,就到了做正事的時候,他父親要求他子承父業,學習從商之道,可是那劉慶安打小就愛玩“江湖武俠”的遊戲,決意要去尋名師習武,以成為真正的一方大俠。可那劉慶安畢竟年紀輕輕,意誌也並不堅定,他父親說起現在時代太平,他將來就算有了一身武藝,沒有壞人作惡,又哪來的奸賊供他行俠仗義呢?將來也隻能當街賣藝,做一個跳梁小醜而已。而讓人開口叫你“大俠”,並不一定要真的會武功,“鋤強扶弱”,有錢也能辦到。如此一番說辭,那劉慶安聽得頭腦昏昏,最終就被連哄帶騙的隨他父親去取生意經了。如今隻知他父親不久前替他安排了一門婚事,是哪裡的富家千金,不過暫時還沒有消息。而劉慶安現在又隨他父親從商,一年難得回趟家,夏雨雪這次剛回,劉家少爺恰好才走數日,正好錯開。夏雨雪聽到這一連串的變故,不知不覺心情低沉。夏母看出女兒心思,雖然自己不喜那劉家小兒,卻也不願見女兒難過,她提出要給女兒介紹一門親事,女兒卻隻是回絕。住不過幾日,華山門人歸來,夏雨雪也就揮淚同母親道別。   如此又過了大半年,到了第二年的夏季,突發大雨,洪水爆發。夏家的日子也開始難過起來,不光農田被淹,茅屋也全被洪水卷走,雨停之後,幾乎一切家當全被席卷一空,原先稱之為“家”的地方隻餘碎磚潮木。另夏家次子的四歲孩兒也在洪水中失蹤,父母到處搜尋都不見其蹤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時四處路邊都可見發臭屍體,而官府根本來不及收斂。   夏雨雪還未到五裡鎮,沿途之所見已令她心憂不已。未進家門,隻遠遠看過去,原來連成一片的幾間茅屋如今隻餘一張草棚,走過去,竟看見自己母親橫臥在地,走近已能聞到一股惡臭,想是已經餓死。而其他親人全不見蹤影,估計是出走各自覓食,生死由天了。夏雨雪安葬好母親,痛哭了一場。身上所帶乾糧也再撐不了幾日,一時居然也不知該做何打算。當晚她就在那家中草棚睡下,深夜竟聽到一大群人往鎮裡進發,他們一夥人執了幾根火把,每人也都握著各般兵器,麵露兇像,嘴裡念著什麼“劉家”。夏雨雪想,這大概是一夥強盜要去鎮中,趁夜劫富了!   她握緊佩劍,尾隨在後。隻見那一夥人果然來到五裡鎮劉府前。沿路走過去,滿地餓殍,商鋪損破,唯獨那劉府門前的青石磚路和兩座護門石獅依舊乾凈整潔,隻是府門緊閉,一絲動靜沒有,深夜裡更是連一星火光也不見,仿若人去樓空。那一夥人走到劉府門前,悄悄商量了幾句,接著就四散埋伏在周圍,唯獨一人輕聲步上前去敲門,先敲了兩聲門環,毫無動靜,最後接連敲了十二下,才沖那門輕聲說道:“山後那批貨來了,快開門。”   終於,門後一陣聲響,府門才打開一條細縫,裡麵的人正欲探頭出來看個清楚,就被門外那人一刀刺死,他輕輕推開大門,四周的同夥也一齊跳出、沖入府內。門後一人剛出聲呼救,就被刺死噤聲。看見此景,夏雨雪確認無疑,便現身大喊:“惡賊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