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打定主意之後,劉慶安也在鎮子裡號召起來,呼籲鄉民一同習武,學成歸來保衛家園,不再受山賊侵害。還提出同去的都是朋友,路上食宿開銷都包在他身上,如此一來,自然應者雲集。   梁峰這幾日,一反常態的做了好幾件曾令他不屑的事,他罕見的接受了劉慶安的施舍,甚至打心底服悅他這一回的善舉。更有甚者,他也想隨劉慶安一同去武當派習武,畢竟自己就險些喪命於亂世,他這一回也認同劉慶安的想法:現在習武的確不失為一條出路。而這些年的遭遇,再加上此刻仍在蔓延的饑荒,自己實在無處可去。被綁於破屋、生死未卜的那幾日,梁峰腦海中的往事一一浮現,他從未離“死”這麼近,他感到自己仿佛發覺了什麼。被救之後,重見天日,眼前的一切似乎也全都不不復從前,他以往的堅持逐漸變得鬆動,多年信奉的原則也遭到質疑,現在他仿佛什麼都不確定。如今重見夏雨雪,他也開始遺憾為何當初自己沒有與她同去華山,此刻又是“武當”擺在眼前,他不願再錯失這次機會。   幾日後劉慶安啟程,他發現自己曾經的拆臺“對頭”梁峰也一同隨行,感到有些不安和不可思議,他擔心梁峰是不是又要搞什麼破壞,但同時又不禁在想,也可能他終於“敬服”於自己,承認自己的“俠義”之為。由於夏雨雪在身旁一路陪伴,劉慶安感到心安又異常甜蜜,人也變得大度寬和起來,也就不再為難梁峰,甚至在其他人故意找他麻煩時,從旁調解——一部分也為夏雨雪能更加喜歡自己。   數日後即到武當山腳下。不出所料,饑荒蔓延,山道沿路也滿是來乞食的災民。隻是人數實在太多,光憑武當派也難以接濟,雖然每日分發粥食,卻幾乎淡如白水,隻是憑這一碗白水,恰夠將人從地府撈回,瀕而不死。一行人欲上山拜師,山門口卻早就擠滿了人。近日欲拜師入門者人數眾多,而武當派不可能照單全收,必須有所揀選。於是門口的武當門人便會隨機提問、考驗來人,多為察其品性、驗其誠心、考其悟性等等,而通過者寥寥。   劉慶安一行得知有入門測驗後,都惴惴不安起來,生怕自己無法通過,白跑一趟。此時又不斷有人拜師被拒,悻悻走出山門。劉慶安看出一大半人進武當派都是為了混口齋菜吃,度過災年,他也就掏出自己的餘糧來與那些人交換考題。甚至於隻是躺在路邊,並無入門想法的人,也被他叫起,去誆出考題。可是呢,有了考題沒有答案,也是枉然。劉慶安此時隻恨從前念過的書都忘了,而又沒有把家中的教書先生一同帶來。夏雨雪覺得此舉太不光明正大,實在非正人君子所為。劉慶安一番狡辯,說自己習武初心也善,再說了,武當門人提出問題,也並未規定如何作答。夏雨雪不再深究,心中卻冒出了師父與小師弟在習武上的分歧。   最終,五裡鎮一行集思廣益,把可做的做全之後,也就隻能去接受考問。不過,在這件事上,梁峰還是無可避免的遭遇了排擠。在眾人商量對策時,他又見到了那再熟悉不過的堤防的神情,也就自覺走到一旁,不再礙事。如果是從前,他也一定不屑於參與這類事情,可如今他再錯失不起任何一個機會。武當派拜師入門還需回答考題,也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前一路上與眾人相安無事,甚至大有接納之勢時,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相互幫扶、互助的集體溫暖,而那種不費力即可得的誘惑嘗過一次後也難以斷絕。此時他靜坐一旁,孤獨一身無人陪伴,周圍僅有的隻是令人窒息的、隨處可見的死亡,孤高退卻之後,所餘下的是對孑然一身、無依無靠的深深恐懼。   依次走進武當山道旁的小屋,劉慶安排在最後一位,哪知裡麵的考官大嚷一聲,說後麵幾位同鄉一同入內受試,如此五裡鎮眾人隻能一同進屋。劉慶安一瞧,哪知那位考官是個瞎子,兩眼隻剩魚白。那位瞎子道士說道:   “剛剛聽到各位談玄,口音相近,想必是一同來武當拜師學藝的吧。”   眾人隻心中暗道不妙,說不定剛才準備的一切早全被他聽去。此時劉慶安隻回說:   “正是,我們幾人皆來自五裡鎮,因家鄉遭災,山賊四起,為求自保而誠心習武,因早聞武當派威名,故特跋山涉水來求學武藝。”   “你是劉少爺,劉慶安是吧,我來考你。”   劉慶安吃了一驚,隻隱隱不安起來。   隨後這瞎子道士果然問了一道之前準備過的題目。劉慶安起先胡亂說了幾句,就依之前商議過的答案吞吞吐吐的背起來,卡住一處,剛想起時,哪知這位瞎子道士也同時接續,後麵兩人竟說得一模一樣。劉慶安驚得連忙住了嘴,那瞎子道士笑起來,問:   “後麵的需要我提醒你嗎?”   劉慶安沉默不語。   “還有其他人要作答嗎?我注意到這還多了一位,不說話不會因為是個啞巴吧?”   梁峰意識到他是在說自己,也就依照所知回答。他小時讀過兩年私塾,可先生教的都是孔論,道家經典沒接觸過,回家後更是從不讀書,再兼已經過去多少年,即便當時讀過,想是現在也毫無印象。這是道家問玄,他的理解並不比一般人更深,寥寥幾句之後,心知可能牛馬不及,也就及時閉嘴。   “你答得一塌糊塗,不過好在不似那些不懂裝懂又偏偏愛滔滔不絕之輩。不用我出口打斷的人,我一般會再給一次機會。”   梁峰驚訝無比,但又覺察到一股希望,也就欣喜非常:“謝謝道長,請問。”   “你和他們同來自五裡鎮,為什麼你沒有加入他們呢?”   梁峰知道他指的哪件事,也就如實作答起來。他說他們不願與自己分享題目。有人出聲想說些什麼,被瞎子道士一聲喝住。   “那你想提前知道會考什麼題目嗎?”   梁峰猶豫了一會,而其他人此時正齊齊盯著他,仿佛在看獵物是否會掉入陷阱。不過他並沒有想那麼多,還是將自己的感受照實說出。他說自己不願錯失這次拜入武當的機會,如果他們願意與自己分享,自己一定不會拒絕。其他人因此也就雅雀無聲。   “那他們為什麼排擠你呢?總有原因吧。”   此時梁峰頓了一頓,不知該從何說起。其他人見狀就搶著幫他作答,一人一句,將他梁家在五裡鎮的所作所為悉數道來,他曾經做過的偷雞摸狗之事也全無藏身之地,除了在情緒取向上有些偏斜之外,居然無人添油加醋,誣蔑撒謊。其他人說完之後,梁峰也無話可說。   “這麼說,你的過去也並不光彩啊。”   眾人聽見此語,雖麵無表情,但心中也燦然一笑。   “這裡還有位姑娘吧,你一直沒有講話,他們一人接過一句,痛快得很,你又怎麼看呢?”   夏雨雪心中其實是同情梁峰的,自己過去的境遇與他何其相似。雖然眾人立場如此,她還是從身世淒苦的角度為他辯護了幾句,不過未等她說完,就背門外另一位道士走進來打斷:   “好啦,黃師弟,時候早就到了,該輪我了。你去歇著吧。不過隨便出題問問,你怎麼每次都弄得如同審問犯人一樣?”   那瞎子道士不願就走,可經過幾番催促,還是不得不退下來。   “現在由我來接替剛才那位道長。首先需明說的是,當下正值災年,捐銀十兩,或者捐糧五石,即可入門拜師學劍。另外,就我剛才旁聽你們的回答,全部不能拜入我武當派。”   如此,劉慶安順利拜入武當。早知如此簡單,又何必大費周章呢?他隨身未帶太多錢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主要因不得父親支持,故隻願交出十兩供自己入山,後得知若要夏雨雪相陪,需再交五兩,不然她就得同其他勞役一同處理門派雜務。這樣劉慶安就又掏出五兩。對於五裡鎮的同鄉,他也盡了最後一點情誼——分出部分餘糧和僅供回鄉的盤纏。如此,眾人再次分別。當晚,劉慶安甚至冒出這場天災來得恰逢其時之感,因為這場洪水,他才能與夏雨雪重逢,也是因為這場洪水,他才決意習武,接續兒時行俠仗義的追求,更是因為這場洪水,自己才能順利入武當派學劍。   臥房之內,夏雨雪憑窗欄凝望,一動不動,若有所思。劉慶安看著夏雨雪的背影,心生憐愛,就從身後抱住雪兒。夏雨雪並不排斥。隨後,劉慶安口吹蜜語,說要與雪兒私訂終身。夏雨雪身子一震,吃了一驚,隨後又輕輕問道,那他已過門的妻子該如何呢?劉慶安說,不必去想她,現在隻有他們二人,以後也隻有他們二人。夏雨雪此時想起師父、師娘,現在他們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她希望自己的婚事能由他們做主。這令劉慶安有些不悅,現在他剛入武當,華山又遠在千裡之外,若是想要成親,就非得山水迢迢的跑來跑去嗎?他拉著夏雨雪一同坐在床沿,說道,自己才剛拜入武當,習武時間寶貴,近期無法脫身去華山。夏雨雪說她可以等。可此時劉慶安卻已等不及“娘子”、“娘子”的叫喚,夏雨雪非但沒有抵觸,反倒開心的笑起來,傾身就倒入劉慶安懷中,眼中盡閃淚光。當夜他們就行了夫妻之實,之後兩人也互待夫妻,共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