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要再等一月,山莊才能將報名、篩選和待客等環節準備就緒。現在除幾位堂主身份公布之外,天下武林皆知拜劍山莊在三個月後就要舉行比武大會,招選堂主。而“俠堂主”的一切,一經公開就備受爭議,幾乎從頭到尾,從上官燕本人之毫無聲望,到她憑什麼與唐承墨、聶達兩兄弟並駕齊驅,更不用提那自冕稱“俠”的恬不知恥。上官燕本再三請求門主謝鵬,要替她保守自己身世的秘密,可當天上午公開堂主之事,當日下午就傳出上官燕乃大員名門之後的流言,如此眾人不過積蓄了半刻的疑惑,立刻就得到解答。青年後生隻怨世道不公,有錢有勢就能任取任奪,全不費力,頃刻抹殺了其他民眾掙紮努力的意義;精明世故之輩隻嘆謝鵬老謀深算,善於巴結鉆營,也更好奇拜劍山莊日後還會有何驚人之舉。 上官燕此刻隻毫不知情,唐承墨得謝鵬所托,正與她一同計劃幾日後的出莊行程。唐承墨見多識廣,好友眾多,這類事情他自小就聽過無數,每次隻不過做他下酒的伴菜而已,大哥謝鵬如此安排,想也是為山莊發展考慮,於是自己並不顧慮太多;上官燕本身也有禮講儀,待自己又無比崇敬,毫不怠慢,於是自己也就把她當作一個妹妹看待,既不因她的身世去刻意親近,也不為這類事情疏遠冷淡她,但作為一位崇尚自由、拒絕約束的江湖俠客,在自己心中,還是隱隱因她本來的身份、以及她與這重身份的距離,而至與自己有了一層隔膜。謝鵬見他二人聊得熱切,也就見縫插針的提了一些輿情反應,先是勸說,嫉妒本就是人的天性,自己差的見不得別人好,日後若是不少質疑和惡語湧來,她要做好心理準備;又說自己管教門人不周,流言四散,一定是看門人守不住秘密,自己定重重的懲罰他們,將他們逐出門去等等。上官燕先是有些後悔羞愧,隨後又不禁異常憤怒,但一時又找不到這些羞慚和怒氣的出口,畢竟無論如何,這一切於自己也有責,或許這就是離家出走、行走江湖的代價,隻是自己一時見識短淺,沒有料到今日,也沒做好準備而已。唐承墨見此,又有些於心不忍,想大哥還是做得太過,不該這樣利用一名女子。謝鵬覺得這不過一時的反應而已,不久大家就會習以為常,幾個月半年之後,還會有誰覺得怪異呢?聶達並不貪圖名望利益,對這些事情也不太敏感,流言傳不進耳裡,無暇也不去過多思索這件事的內涵與影響,而就自己親眼所見,上官燕仍是一位大方爽利,又心懷正義、立誌為俠的女子。 薛雲青當日與上官燕歸拜劍山莊,一同笑談渴飲,不過第二日她就登拜劍山莊堂主,這變化之快不禁讓他驚異,聽她名號稱“俠”,更是一時恍惚疑惑,隨後心中又湧起一股為她得到認可、離自己的誌向更近一步,甚至已達終點的喜悅——薛雲青是衷心希望上官燕得到快樂和更好的一切,而這些變化無疑從表麵上看是正向和有益於她的,所以當他聽到四周質疑之聲時,雖然有些許攪動自己的立場,但他依然覺得即使拋除原本身份的因素,上官燕也並非配不上今日所得。甚至他有些慶幸上官燕身份之轉變,選擇在江湖中紮下根來,他希望她不要回到那自己永遠無法觸及的重門深鎖的宅府之中。 在唐承墨幾人返莊數日之前,梁峰也剛完成門主謝鵬之托,遠出歸來,幾日後與唐承墨一同參宴,享接風洗塵之禮,本來這般待遇也並不足為奇,可是差距遠遠不止如此。謝鵬得王添之命要處理的各類事情,無非也就分為兩類,一類為光明正大的俠義除惡之為,另一類就是不問因果,不管是非,埋頭隻做的傭兵之為。於是唐承墨出莊則收攬名譽,光彩萬分;梁峰則時常不得不掩人耳目,偷偷摸摸。當謝鵬一臉陰鬱又有些嚴肅的告訴自己,不要多問,隻管去做的時候,梁峰起先就有不好的預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之後見要刺殺或押綁之人根本不會武功,或者大義凜然、毫無懼色、慨然赴死,或者根本就是婦孺時,就知謝鵬刻意囑托之用意,他也明白了拜劍山莊為何能有今日。梁峰從前的遭遇本就令他得一半鐵石心腸,所以劍染無辜之人鮮血非他良心上跨不過的檻,他也做到了不問不聞,從不去質疑謝鵬,隻是他偶爾回想起那些無助的麵龐和臨終慘狀,也難免心生痛苦,使他另一半仍有感受知覺的血肉之心遭受侵蝕。盡管梁峰可以拋棄正道俠義,但不為毒龍教做事是他最後的原則,之後從行動中同他交接的外部人士來看,這點疑慮可以消除。夏雨雪死後,梁峰消沉了一陣,但沒有過分悲痛,毒龍教依然活躍於世,他也想到自己的犧牲、所作所為對謝鵬、對拜劍山莊非同小可,而這關聯著自己在拜劍山莊的前途,所以就隻是更加冷漠無言的活下去而已。因為梁峰表現得足夠出色、不負所托,還從不多嘴質疑,幾乎是絕佳的人選,如此謝鵬與梁峰就形成了一種默契,以後遇到這類指派就專門交由梁峰處理。謝鵬也自知如此對梁峰太過不公,但實屬無奈、沒有選擇,這件事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所以他常常另付錢財給梁峰作為補償,同時也欲助他在比武大會上勝出,進一步拉攏他,讓他升堂主之位繼續為自己所用。 梁峰聽到上官燕任俠堂主的消息,心中升起一分不平,隨後又立刻嘲解開來,想本來對她印象不錯,說不定隻是另一個劉慶安而已。在莊內行事時,偶爾也會遇到薛雲青,梁峰猶豫過是否將夏雨雪之事告之,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