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與薛雲青走下中川樓,樓下校場也擺滿宴席。夕陽已墜,夜色朦朧,可眾人隻想繼續暢談飲酒,也就點起蠟燭置於桌上,一時火光搖曳,星星點點,人聲鼎沸,吵嚷熱鬧,如此盛景,既引人想投入其中,願能抓住那細微線縷火光,永久維續,可一想終無不散之宴席,又隱有一絲傷感。可不論何時席散,酒醒後,第二日總還會有太陽照常升起;而宴席既散,又總會有下一場宴席,如此生活才繼續下去。 走離校場,兩人住處相距不遠,恰好順路。人聲火光漸遠,抬頭一望,正值皓月當空,一路銀光鋪地,晚風吹來,酒也醒了三分。薛雲青不參加比武大會,而一直留住莊內,正是為了能離上官燕更近一些,可自從她當上俠堂主之後,就不再那麼好見,除了偶爾有自己管轄的堂內事務要處理之外,大部分時間她都與唐承墨遊離莊外,自己想一同參與,卻又被勸說需先加入拜劍山莊才行,也就無可奈何。而今日,終於得到機會與上官燕單獨見麵。 可是現在有了機會,薛雲青又不知該如何把握,他隻能先起了個頭,好奇問起上官燕最近出莊,是否發生了些新奇有趣的事。 上官燕回憶起來,全不過是些零零碎碎,無要事可提,而眼前浮現都是自己與唐承墨的點點滴滴,又想或許這樣就很好,就滿懷崇敬的說起唐承墨一路上教給自己經驗和他所知的各類趣事。 薛雲青隻看出上官燕對唐承墨的癡迷崇拜,心中自然難過不已。找到一個空檔,就岔開話題,轉而講起自己下山一年的仗義之為和所見所聞。 這般轉折頗為突然頓挫,聽薛雲青將焦點轉向自己,不免惹得上官燕升起防備,以為薛有自吹自擂之嫌。隻是細細聽之,倒十分坦誠,並無那般意圖,可即使說者無意,也難免引人比較,薛雲青所做之事與唐承墨何其相似,可是江湖留名的大俠終究還是唐承墨不是?上官燕隻是一一應和,也並未生出特別的興趣。 薛雲青見反應如此,就知自己所為並不足打動她,就又轉念去想,究竟何事能引得她的興趣。薛雲青想起自己的華山經歷,自己從小在華山長大,居華山十幾年,可是從最近與人交往的經歷來看,每談華山和自己華山弟子的身份,都避不開那場令人難堪的挫敗。回憶起來,過去自己除了練劍就是練劍,竟一時也想不出任何有趣之事,而那場挫敗,也引得自己在華山上十幾年的回憶一同煎熬起來。之後,想輕鬆一些,薛雲青就談起自己在鎮上村裡閑逛時,見過的各種新奇玩意,和在茶館酒樓中道聽途說的各類有趣見聞。 如此上官燕倒覺得親切,她離家有段時日,而薛雲青所言引發了自己對童年的緬懷,自己也順勢講了一些童年時玩樂的往事。薛雲青雖然表麵應合,卻心驚於自己與她二人自小生活的差距之大,很多細節、規矩聽她說起,自己都一無所知,但是上官燕能一直高興而饒有興趣、懷有感情的說下去,自己也就開心而滿懷期待的耐心傾聽。 薛雲青見上官燕幼時似乎鐘情於一些泥人、唱戲玩意,就說他碰巧知道在哪裡有手藝人做此生意,何時他二人一同出莊閑逛,自己可以帶她前往遊觀。上官燕情思回轉,隻說如今自己已長大成人,許久不碰那些。而講起泥人,自己幼時就有一著名捏泥師父常駐家中,而自己家裡至今還有一整間屋子的戲曲名角泥塑,從一尺、二尺至五尺乃至真人高的具有,自己不過一時動情想起過去,泥人自己已見過無數,其餘的不過大同小異而已。 不久已走至薛雲青所在處所,薛想繼續再走一程,送上官燕至她堂府門前。可上官燕自覺剛才言談輕浮,一時自責,她意識到自己與薛雲青二人生活經歷上的差距,她不忍再令薛雲青難堪,也覺處處觀照另一人感受十分勞累,就婉言相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此二人分別,薛雲青心中也一時五味雜陳。 第二日,聶達找到唐承墨,同他談起最近大哥謝鵬的變化,以及大哥與嚴氏之間感情的裂痕。聶達自覺不善言談,也不如二哥那般在大哥麵前講話有分量,所以就來請他出麵規勸調解。唐承墨倒不覺得,隻說三弟多慮,一定過分誇張了實情,大哥醉酒後行事確實偶爾過分,但清醒時,自己還隻覺與過去無異。至於他二人情感,自己也察覺出異樣,但實在不知該如何出言乾涉調停,不過最後為了三弟放心,他答應找大哥談談。當日唐承墨就找到謝鵬,好言勸勉了幾句,又直言大哥應當多關懷忍讓大嫂,謝鵬想二弟從來不與自己談這些,心中就有些不快,可是他沒有當即變色,隻是滿麵笑顏,全部應承下來,還感謝二弟關心,可是日後依舊我行我素。聶達見大哥毫無轉變的希望,也就此閉門不出,卸任莊中所有事務,隻一心研究起武學來。 自從比武大會之後,拜劍山莊之名愈盛,幾乎無以復加,山莊規模也一直持續擴張。本以為拜劍山莊很快將與毒龍教決一死戰,一場正邪之爭即將爆發,謝鵬也以為如此,可是王添卻遲遲沒來消息,謝鵬也不願冒進,畢竟勝負難曉,而今日之生活又得來不易、難以割舍,自然不願擔一絲風險,因而兩股勢力隻是相互製衡,而又各自逐漸壯大。自從武當一事後,歐陽堅再未上過少林,普玄自然得不到朝廷經濟上的支持,於是人員縮減,香火漸熄,曾經盛極一時的武林大派如今也隻縮至一角,鮮有人談起,隻偶有老者感嘆盛衰之變多麼迅速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