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的眼睛很大,當它完全睜開時就算違背本人的意願也會顯得有些嫵媚,就像她現在的樣子,這種成熟女性的魅力是蕭紅紅不曾擁有的東西。 張清問兩人道:“你們怎麼看?” 呃……蕭紅紅腦子一片空白。這協助社的工作也太過離譜,難道要對抗鬼神?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向何億看去,雖然她對何億沒有任何期待,可自己更是不行,徹底不行,完全認輸了。 何億竟然講話,而且語調自如穩重。人是一種奇妙的生物,有時隻要聲音好聽、聲音從容,根本不用在乎內容是什麼,何億的聲音便是如此。 “神鬼之類的東西應該沒有,初步看,該是誰的惡作劇。”蕭紅紅連忙跟著點頭,心想:我真傻,怎麼可能有風神這種東西存在?幸虧我沒說話…… 張清也點點頭,“最近這裡住了幾位朋友,你們也先住下吧,名義上你們也是我的客人,暗地裡幫我調查是誰這麼無聊。” 何億接過照片問道:“這裡的人都見過它嗎?” “都見過,因為太過顯眼,引起了風波。” “好,您能否為我們稍微介紹一下山莊裡的人?” “我的朋友銀行家李弘閣。” “胖胖的40多歲的男子?” “是的,你們見過?” “嗯,他與您有生意上的往來?” “是的,他的莆和銀行一直在資金上支持我們。” “你們有不和嗎?” “沒有,我們關係很好。” “好,您繼續。” “管家鄭光明,女傭陳萍,廚師老馬,其他就是這些人,我想你們也見過一些。” “您有沒有懷疑過誰?” 張清無奈地說:“我很少注意他們,談不上喜歡誰不喜歡誰,可能無心的哪句話惹得他們在心裡記恨,我怎麼會知道呢?” 蕭紅紅在心裡吐了一下舌頭,這位真是大小姐範兒十足。 何億說:“您忘了一位,瘦高的男人。” 張清垂下眼眉,“哦,他呀,他是我的朋友吳天,詩人,你們不必調查他,我擔保他不會做這種惡作劇。” “好。”何億向蕭紅紅看去,後者感激地點頭,何億接著說:“我們會盡力調查。” (p) 兩人走出房門,蕭紅紅長長地吐了口氣。 “怎麼?”何億問道。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我聽說你是位頂尖的歷史學者,相比之下,這些隻是小事。” “怎麼會?這太難了,隻是跟人溝通就把我難倒,幸虧有你在。” “也是,各有各的難處,現實、歷史或者未來。” 蕭紅紅吃驚地說:“喔,你說話怎麼這麼有……哲理,這是你的自然狀態嗎?” 何億點頭,“其實我才不會說話,與人溝通對我來說並不熟練。” “怎麼說呢……可是你這個調調確實能震住客戶,你說話比較高級,隻要他們不與你深度接觸,就會認為你深不可測。” “嗯,聽起來不算完全的誇獎。” “不不不!我對你這是徹底的贊美,你太強了。” (p) 客廳裡,胖子銀行家已經不在,兩人走出山莊向後山走去。 蕭紅紅問何億:“我們不先和山莊裡的人談談?” 何億回答:“你著急工作嗎?天氣這麼好不如先走走。” 蕭紅紅順從地說:“聽你的。” “老板,你確定要經營下去?” “為什麼這麼問?” “人類不都是這樣嗎?沒有準注意,我要一直確認某事,才能獲得正確的消息。” 蕭紅紅覺得他在開玩笑,笑著回答:“你不知道人類還會說謊嗎?你的確認也是無效的。” 何億贊同,“你說的有道理。” “不過,對我你可以放心。” “為什麼?” 蕭紅紅故意說:“因為我不是人類,不用遵守這一套人類法則。” 何億奇怪道:“總體來說你還算是一個人類,怎麼不是人類?” 蕭紅紅被逗得大笑起來,“哈哈哈……我總體來說還算是人類?何億你太逗了。” 何億不知道她為什麼笑,但笑總是好的。 兩人停了下來,他們來到蝴蝶崖的中心,在他們麵前聳立著一座兩米多高的木製十字架,上麵雕刻著精細的花紋。 “啊,天呀!”蕭紅紅從玩笑中回過神,好像被十字架的魔力吸引,直直地走上前。 何億則越過十字架站在崖邊眺望遠方層疊的群山,腳下傳來呼呼做響的風聲,他小聲說:“所以,這裡住著風神。” 身後的蕭紅紅大聲喊道:“天呀!這真是大光明朝(東國五百年前的一個朝代)的木雕呀。天呀,天呀!真有保存得這樣完整的遺跡,這實在太珍貴了!” 何億轉過身微笑地看著專注的蕭紅紅,她撫著木雕就象撫著自己的生命一樣。 “啊!”蕭紅紅突然驚叫了一聲。 何億跑了過去,問:“怎麼了?” 蕭紅紅失望地摸著木紋說:“這,唉!這東西是贗品。” “你確定?” “的確仿得非常好,木質的年代也符合,我以為是真的,但你看這刀工,刀工不對,不是大光明朝的工藝,他們用的是現代工具,絕對是贗品。” “也就是說,它是新立在這的?” “這我不敢肯定,它的做舊太真,你看這些侵蝕,做得真好,天衣無縫。”蕭紅紅一邊說著一邊惋惜地摸著十字架。 何億則向山莊望去,好像在看著它裡麵的什麼東西。 一旁的蕭紅紅還在惋惜,“唉,太可惜……” (p) 兩人從崖上走下來,剛才不斷念叨的蕭紅紅,現在輕鬆地觀賞一側的山景。路分成兩條,一條通向山莊後門一條通向前門,他們走在通向前門那條。 “你的心胸還挺開闊。”何億對她說。 蕭紅紅不解地問:“啊?什麼開闊?” “剛才還在嘆息。” “哦。”蕭紅紅把手臂張開比劃了一個很大的範圍,“我想得到的並不是那根柱子,而是漫漫歷史,心胸不開闊怎麼行。” “確實。”何億笑笑。 蕭紅紅認真地說:“我希望能看到真品,你知道一根古代的栓馬樁上麵有什麼嗎?” “有什麼?” 蕭紅紅閉起眼睛說:“有歷史的樣子、歷史的聲音、歷史的味道,從上麵的痕跡你可以看到人們的活動、看到栓在柱子上的馬、看到街道的繁華景象,好象你置身其中。” 何億看著蕭紅紅說:“你們蕭家人果然都很認真。” 蕭紅紅用狡猾的表情問何億:“你認識爺爺,對吧?” 何億回答:“嗯,我們算是朋友。他以前經常去我那裡吃飯,有時喝幾杯,客人少時會閑聊幾句,大多是一些他想不通的事情。” “所以,你用睡覺來悼念他嗎?” “抱歉,我沒有參加他的葬禮。” 說到傷心的事情蕭紅紅轉移了話題,“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刮目相看,老大,你覺得這個委托我們能完成嗎?” 何億攤了攤手說:“人家付錢我們乾活,既然讓調查樹葉那就調查樹葉,我也不知道結果如何,我們兩人都是新手,盡力而為。” “調查惡作劇竟然會給這麼高的委托費,看來這個協助社還是個高端職業。” “嗬嗬。” 說著兩人走到正門前,發現停車位上多了一輛紅色的雪龍車。 (p) 傍晚的山頂響起風聲,群山與山影被夕陽交織在一起,看起來蠻詭異,但是山莊的餐廳卻很溫暖,除了壁爐裡麵熊熊燃燒的爐火,餐廳使用的照明也都是溫暖的橙紅色。 與客廳不同的是餐廳位於山莊西麵,同樣的落地窗對著山崖的十字架,被夕陽染紅的山景就像墻上巨大的掛畫。 下午的調查毫無進展,三位在山莊工作的人看起來都沒有動機,大家說張清表麵上冷傲內心卻很好,沒有矛盾、沒有沖突甚至連怨言都沒有,當然這也可能是三人聯合起來說謊,畢竟他們的說法一致。至於客人方麵實在不好調查,兩人都不太配合,顯然他們對樹葉這種小事兒不屑一顧。 下午到是多了一位客人,張清公司的首席珠寶設計師木陽,一位三十歲出頭的漂亮女性,她不大說話看起來低調,聽管家鄭光明講,木陽是小姐最好的朋友。至於其他那兩位客人都是不請自來的,特別是那位胖子銀行家李弘閣,鄭光明偷偷告訴蕭紅紅他賴在這裡不走是想從小姐手裡買走什麼東西。下午的調查何億顯得沒什麼精神,到是特別積極地給老馬幫廚準備晚飯,看來廚子的本性還是改不了。 餐桌上的氣氛不錯,連那個冰冷的胖子也笑瞇瞇的。 “這個地方簡直是世外桃源,真要感謝你邀請我來。”李弘閣客氣地說。 “就是太偏遠,希望不會耽誤您的生意。”張清說。 “哪裡,哪裡,能再次看到‘月之海’真是太好了。”李弘閣毫不掩飾自己對那個“月之海”的喜愛。 蕭紅紅心想,明明是自己一定要來,卻說被邀請,人的臉皮怎麼能這麼厚。 張清麵無表情,對這句話沒有任何回應。 那個叫吳天的詩人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一個人喝酒顯得心不在焉,隻是張清在放下杯子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這時,何億向大家問候後回到座位上,同時管家鄭光明與女傭陳萍給眾人上菜。 “這是什麼?”張清看著一道顏色非常漂亮的菜問鄭光明。 “啊,這道菜叫‘清波’是小姐的客人何先生做的,我是攔著他,但他堅持要親自做……” 蕭紅紅臉上發熱低下頭心想:太丟人了,我們到底來乾什麼的?這樣顯得我們根本沒有認真調查……。 但她身旁卻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清波……”那個看起來有時神經質有時呆呆的吳天竟然也有這樣專注的表情,他看著菜露出贊賞的目光又指著另一盤問何億:“那這道叫什麼?” 何億微笑:“這叫‘江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江湖?”吳天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搖著頭,誇獎說:“有意思,何先生是個有意思的人。但我有個疑問,一會兒吃過以後盤中一片狼藉,現在起再好聽的名字又有什麼用處?” 這個問題簡直有點兒不識趣,李弘閣臉上甚至露出厭惡的表情。何億到不介意,他說:“這是一種笨拙的執著吧?生命就是這樣一種笨拙的執著,我們結果都一樣,卻有名字。” 吳天看了看何億,微微一笑。 張清也有些好奇地看著吳天,但這種好奇透著一絲喜悅。她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表情朝向何億說:“我還沒向大家介紹,何先生與蕭女士都是我的朋友,他們是有名的協助社紅雀社的經營者,這次請他們來主要是幫我調查一件神秘事件。” 李弘閣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木陽還是那種低調的神情,但是吳天顯得意外,問道:“神秘事件?” 張清故作神秘地拿出那張照片給大家看,然後就講起了蝴蝶崖的傳說,也許是麵對客人吧,這次講得有聲有色,李弘閣聽得臉色都變了,吳天和木陽都皺著眉。 “……五百年後時間倒流景象重現怨恨將把大地染紅。”當張清說到這句時忽然響起一聲女性的驚呼,大家先是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原來是女傭陳萍,隻見她直勾勾地盯著窗子好像被什麼可怕的東西震懾住了。 人們又看向窗子,鮮紅的血從上向下淌著,血流過的地方,景色被染成一片暗紅,再映到每一個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