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家的密室門上刻有德道的陰陽魚,這種圖案可以有效減少血魔道的失控概率,而黑白玉玦的樣子,就是“魚”的一半,兩邊都可以打開密室。 從高空降下,邶矩還是有些奇怪,因為人實在是太少了,按理來講,雖然定親時有戒嚴的規則,但交換信物時是絕對沒有的。 想了許久也沒有什麼思緒,邶矩隻好先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密室,將黑色玉玦放入一邊的孔洞,大門緩緩打開,裡麵的景色也映入眼簾: 一捆被捆死的竹子擋住了密室前麵的大半,隻留下一條堪堪能容下一人的小道,而因為竹子捆的很密,所以看不清楚裡麵是誰。 “誰?”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邶矩微微一愣,瞬間沒有想到這是誰的聲音,但還是本能的往裡走,想要看看情況。 “是送飯的婢女嗎?麻煩你了,我出去取吧。” 一道身影從“竹林”的後麵站起,然後走到了那條小道上。 邶矩停了下來。 從我們最後一次分別算起,大概,有六歷了吧。 說起來真是慚愧啊,潼鳴,我好像直到現在,才見過你的真正樣子。 手微微的伸出,他顫抖的撫摸著她的臉頰,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樣了,他不再被影響到失去理智,毫無感情,她也不再需要肩扛家族的重任,奔波勞累。 他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選擇她,然後幫她一起分擔。 “......”潼鳴有些呆滯的望著眼前的人,不太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他在哭泣。 他的眼中,究竟是怎樣的情感呢? 憤怒而又可憐,不舍而又堅決。 也許,他經歷的選擇,遠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多。 也許,他所下定的決心,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堅決。 但是命運,似乎給了他一次再來的機會。 隻是,在那之前...... 作為看到了她“真身”的“獎勵”,邶矩自然是不得不收下了,一直到他將密室重新鎖上,一旁的邶弘才冒出頭來。 “父親,有意思嗎?”邶矩無奈的摸了摸臉。 “嗬,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誰叫你出關也不叫我,還隨意的闖進我的屋。” “......”此時他已然知曉這是推遲的訂婚了,但好像確實是他武斷了,應該相信邶烜的,主要是他的六門秘術都成功的入了門,所以可能確實有些飄。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哪怕是剛剛入門的藕天術,也足以讓他在三江境下無敵手了。 藕天術的源頭他一直都不清楚,它的來源是震銘附國境內的一個邪教:霂教,信仰魔祖,並一直捕殺血道聖典修煉者,造成了極大的混亂,後來,在他經過那裡時,反殺了一位信徒,才得到了這門秘術,而霂教的背後肯定是有人在支持的,但具體是誰,邶矩至今也沒有什麼頭緒。 看來,這一世,如果它再出現,就有必要去調查一下了。 “邶矩!” 他的思緒被突然拉了回來,連忙下意識的回復,“怎麼了?父親。” 邶弘上下的打量著邶矩,他的身上,已經有了一些他都看不懂的秘術,“你似乎,變強了不少啊。” “嗬嗬,多謝父親誇獎,不過還沒入三江境,再強也沒有什麼用的。” 邶弘微微搖頭一笑,既不否認也不肯定,“這次定親,你有什麼想法?” “我和幾位脈主,包括你太上父,都不希望你去聯姻。” “潼家太小了,邶家也不夠大,全麵戰爭即將爆發,那時候,一個強大的靠山,才是最重要的。” 邶矩微微挑眉,“老家夥,你的慧眼識了一生的明珠,卻獨獨沒有看出來這顆啊,” “放心吧,我有數的......”說著說著,邶矩的聲音逐漸消失,是啊,識了一生,一念之差,家族全滅。 “你既然有打算,我就不多說了,接下來想乾什麼,做就是了,邶家永遠是你的後盾。” 幾抹黑線從邶矩的臉上拉下,“老家夥,什麼叫想乾什麼?你想乾什麼?”,邶弘聽聞嘿嘿一笑,然後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他在這裡吹風。 正當他無聊的在這裡小呆了半刻鐘,自覺無事想要離開時,密室的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張臉探了出來,默默的巡視了一圈,她最後看向了邶矩:“邶矩......公子?” 邶矩愣在了原地,不得不強忍住笑意,他清清嗓子,然後緩緩開口:“不錯,敢問姑娘是?” 潼鳴的臉上露出一絲慍色,但最終還是忍住沒有發作:“在下潼鳴,是您的......未婚妻。” “不對哦,潼鳴小姐,我們還沒有訂婚呢?怎麼就成未婚妻了?” “可是,可是剛剛......”潼鳴的臉頰瞬間全紅了起來,然後猛的把頭縮了回去。 不行,一定要讓未來的她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邶矩的心中默默發誓,但嘴上卻是不停,“小姐,難道看了就要嫁嗎?” “怎麼,怎麼?!”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好好休息吧,晚宴一會就到。”邶矩見樂子已然看夠,也不想這麼早就壞了她的名聲,自覺後退,準備離開。 “公子?” “你進來坐坐吧,我想......和你談談。” “......”無法拒絕。 潼鳴自然早就換好了衣服,精美的耳朵上掛著一對耳飾,說明她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將邶矩引入屋內後,她先一步坐到了床上,兩隻眼睛微微內斂,嘴唇也被咬住,神情極度緊張,看的出來,她也是下了大決心的。 當然,這主要是指兩件事情,第一自然是叫一位血魔道的信徒進入自己的密室,第二則是她身上的衣服: 她穿了一件短款的青色連衣裙,衣領隻到鎖骨之下,下擺則隻到膝蓋。 血魔道的信徒雖然喜紅黑,但紅色的衣裙要大婚前後才穿,黑色的則主要是男性穿,女性穿黑衣需要單身或者大婚後三年才可以。 邶矩不覺的咽了咽口水,如果他沒有經歷過上一世,恐怕現在已經出事了。 在沒有突破到三江境之前,每一位血魔道信徒都會被影響的很狂躁,這種誘惑是難以抵擋的。 但是此時,除了有些不太受控的狂躁之外,他眼中隻剩下了憐憫。 “是……你叔,父親教你這麼做的嗎?” 他此時應該還不知道她父親的事情才對。 “父親說,如果能和邶矩少爺聯姻,家族就會......”少女微微低頭,靜靜的講述著,不過聲音卻是越來越小,直到徹底消失,因為她意識到,有些話,不能說。 “不過少爺不要誤會,”她的聲音突然大了幾分,像是在與誰爭辯一般,“這也是潼鳴的心願,如果能減輕潼家的負擔,我怎麼樣都無所謂的。” “包括,死亡嗎?” 少女的眼中多了一份恐懼,對女性信徒而言,死亡,可能才是一種解脫吧。 “如果,如果……”她眼睛中的光,默默地暗了幾分。 “潼鳴願意……” 心如死灰。 這是邶矩現在唯一能想象到的成語了。 “好了,”邶矩緩緩的坐了下來,摸了摸潼鳴的頭,實在是無法相信,這個世界究竟對她做了些什麼, 這其中,自己又發揮了怎樣的作用。 “你放心,如果你看不上我,盡管去挑別人,這不也是我要把你叫來定親的緣故嘛,如果你都看不上,我也保證讓老祖宗出軍,助潼家一臂之力。” “真的嗎,邶矩少爺?” “當然,我為何要騙你?” “那,那潼鳴明天就去少爺那裡,我保證,會撐過三年的,如果不行......” “但潼鳴似乎隻有這麼一條命了......” “但少爺盡管去娶妻就是了,潼鳴不會多說什麼的......” “潼鳴,唔......”一隻寬大的手掌將她的嘴捂住,終止了她的嘀咕,邶矩不忍心看她,默默的別過頭去...... 一滴液體滴到了他的手上,似乎還有些溫度,但還不等他仔細分辨,便是第二滴、第三滴......直到連成一片。 他把手移開。 “如果......如果......潼鳴是個男子......該多好......” “為什麼......父親那麼早就死去了......母親也是,難道是因為他們殺了人嗎?” “潼鳴的未來,也會......” “如此嗎?”邶矩在心中補齊了這段話。 他想,她現在需要一個可以哭的地方。 自己的肩膀剛剛重塑完,現在還軟軟的,應該正好吧。 一直到亥時三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婢女來熱第二次飯後,潼鳴的低泣聲才堪堪結束,這期間她昏迷了好幾次,而邶矩則趁著她昏迷期間將衣服擦乾,然後坐在一旁等著她再度蘇醒。 他實在想象不出,究竟是經歷了怎樣的修煉,才能讓人在昏厥後,依舊保留著清醒時的意識,並在她蘇醒後,繼續之前未做完的事情。 在潼鳴最後一次蘇醒後,她微微搖頭,示意不再有礙。 好在她本身就是聚靈境四重的信徒,哪怕經歷這樣激烈的哭泣,依然堅強的走到門外,拿了晚宴來吃。 不過她還多帶了一個進來。 邶矩有些好奇的看了眼盤子,就明白是誰送的了,好在潼鳴還不懂這些,否則他就尷尬了。 麵無異色的和潼鳴共享完晚宴,他盯著她看了一會。 “嗯?”潼鳴有些奇怪的回看一眼“公子,怎麼?” “衣服。” 微微低頭,她這才發現,自己哭了這麼久,還在躺臥和靠人的姿勢上切換了幾次,這不到鎖骨的連衣裙,早就不成樣子了...... 她的臉騰的紅了起來。 “你換下來吧。” “......好的”,她默默轉身,拿出一件睡衣來,然後轉頭...... “啊!公子!你怎麼還在這裡看!快出去啊!” “嗬嗬,之前是誰穿著露骨的連衣裙......” “走啊!” 在得到了另外一邊的“獎勵”後,邶距有些鬱悶走出了密室,但看回去,卻隻是微微一笑,然後便離開了這裡。 “明天見,桐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