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蜀資陽縣鄉下一條不起眼的官道上，李火旺駕著馬車，用鉛筆不停地在手上的地圖勾畫著。 　　李火旺心下盤算著日子。大年初六從牛心村出發，今天是大年十三，沿途經過大梁的匪窩居然全都被大梁監天司給清理了，直到昨天到了後蜀才終於碰上活的山賊。 　　李火旺一個個標出清理掉的匪窩。這些匪窩最遠的在四齊，從大梁走山路到後蜀，入四齊，轉個方向再回後蜀，過境青丘，再回大梁，辦事的同時還能順道重訪故地。看著自己標畫出的行進路線，李火旺滿意地點點頭。 　　白靈淼坐在車頂，雙手撐著身子，腿搭在馬車頂棚邊沿，未著鞋襪的兩隻腳自然垂下，不住地晃啊晃。 　　新春剛過，大梁還未化雪，後蜀的冬天雖比大梁暖和些，現在的天氣也很清冷。今天是個艷陽天，太陽高高地懸在空中，散發出柔和的暖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白靈淼心情十分愉悅。她扯開嗓子，唱著在後蜀學到的山歌。 　　“高高山上喲~~一樹槐喲喂~~ 　　“手把欄桿喲~~望郎來喲喂~~ 　　“娘問女娃兒喲，你望啥子喲~~~~ 　　“哎，我望槐花噻~~幾時開喲喂~~” 　　白靈淼清亮高亢的歌聲遠遠地傳播出去，驚起林子裡一片飛鳥，嘰嘰喳喳聲和著白靈淼的歌聲，奏成一曲交響樂章。 　　後蜀山高林深，溪澗縱橫，山民們在山間行走，在山腰間即使互相望得見，也往往需要繞行幾十裡山路才能見麵。因此當地的山歌往往發音洪亮，音色堅實，節奏自由而明快，歌詞通俗簡單，情緒樂觀爽朗。 　　白靈淼接連唱了好幾首山歌，有少女抒發相思之苦的情歌，有豐收在望的號子，也有夫妻對唱的小調。隻不過夫妻對唱的部分是白靈淼和二神在對唱。 　　唱到興起，白靈淼伸腳輕輕蹭了蹭李火旺的肩膀，說道：“李師兄，來一起唱歌吧，我教你，特別好學。” 　　李火旺伸出手，摸著白靈淼腳腕上戴著的金腳環，答道：“淼淼，你唱吧，我這人五音不全，沒什麼音樂天賦，你這歌調子這麼高，我唱出來肯定跟公鴨似的。” 　　“你起不了那麼高調子就往下降兩調。人家都說夫唱婦隨婦唱夫隨，哪兒有妻子唱歌丈夫發呆的。”二神跳下來，落在李火旺身邊，伸手奪過李火旺手裡的地圖，甩在身後，“來嘛來嘛，入鄉隨俗，咱們來後蜀兩次了都沒好好玩過。” 　　白靈淼也跳下來，摟著李火旺的胳膊，道：“李師兄，來唱吧，反正路上閑著也是閑著。” 　　拗不過白靈淼的熱情，李火旺隻得跟著學起來。 　　“李師兄，我唱一句，你學一句。你起不來高調，我就往下降調唱。 　　“好花紅來好花紅，好花生在大海中； 　　“有船有槳排花坐，無船無槳難相逢。 　　“好花開來好花開，好花開在海中間； 　　“有船有槳跟花去，無船無槳望花流。” 　　白靈淼教的快，李火旺也學的快。他說自己沒有唱歌的天賦，其實是他以前忙的根本顧不上這些娛樂，實際唱出來居然挺上道。 　　沒唱三裡路，李火旺已經可以和白靈淼一唱一和，對起歌來。 　　當初回家的時候路過後蜀，是被兵家追著走；後來法教作亂，重回後蜀，又是舉步維艱，處處殺機。如今二人故地重遊，卻可以悠然地高聲放歌，自在怡然。 　　又走了十幾裡路，快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李火旺隱約看到遠處的山穀有炊煙升起，便站在車頂，極目遠眺。 　　“李師兄，你中午想吃什麼？臘肉燜飯拌豬油怎麼樣？這天氣，多吃點兒油也暖暖身子。”白靈淼問道。 　　“淼淼，我看到遠處那個山穀裡有炊煙，那裡還在官道上，肯定是有人家。咱們再走一段兒，借主家的爐灶做飯吃吧。” 　　“遠不遠啊，後蜀這地方可是出名的望山跑死馬。” 　　“不遠，轉過兩個彎兒，我看到是有個四五裡路。” 　　“行，咱們跑快點兒，我都快餓壞了。”二神催促著，把李火旺從車頂拉下來，便一摔馬鞭，駕著馬車加快前進。 　　李火旺從車廂裡掏出地圖，拿著鉛筆找起來。 　　“怪了，圖上沒標前麵有村子啊。” 　　“這天下這麼多山村農莊，哪有地圖能全畫出來啊。興許前麵是個新建的種地的莊子。” 　　李火旺嗯了一聲，表示同意，便在圖上標了兩筆。 　　他手裡的地圖是前些天進入後蜀時，後蜀監天司所贈，標注清晰，數據翔實可靠。要說是他們漏了，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隻有可能這裡的人家是新來的。 　　轉過一座山包，李火旺看見了遠處的酒家招牌，一桿大旗迎風招展，上麵大大的“酒”字肆意地隨風張揚。 　　“酒家？誰這麼閑，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開酒家？”李火旺奇道。 　　白靈淼看不到那麼遠的地方，便問道：“李師兄，怎麼了？什麼酒家，炊煙那邊是間酒家嗎？” 　　“是啊，淼淼。這麼偏僻的地方怎麼會有酒家？這條路不像是交通要道。找書苑 ｗww.zhａｏsｈuyuan.com ”李火旺這一路來看到路邊雜草橫生，許多路段年久失修，顯得不常有人通行。 　　白靈淼思考了一下，說：“李師兄，你是說這是間黑店嗎？” 　　“嗯，事出反常，不得不防。淼淼，咱倆藏一藏，試探試探，要真是黑店，咱們就行善積德；不是黑店，咱們就吃頓好的。” 　　“行，李師兄，聽你的。我先藏起來。” 　　說著，李火旺身邊坐著的二神取出紅蓋頭，蓋在頭上，往後一躺，一晃神間便消失不見。 　　李火旺和白靈淼駕著馬車，慢慢地駛向那間酒家。 　　又轉過一個山腳，一間樸實的酒家出現在麵前。油亮的紅漆柱子、嶄新的“酒”旗和招牌、門前擺放的幾張桌腳乾乾凈凈的方桌，無一不在告訴過往的客人，這是一間新開的酒家。 　　看到李火旺的馬車，一個年輕的小二走出門來，熱情地招呼著：“這位客官，小店有上好的高粱酒，有臘豬肉、熟羊肉、熟牛肉，您老要吃些什麼？”李火旺把車停下，拴在馬廄樁子上。 　　“主人家，打二角好酒，下兩碗陽春麵，兩隻燒雞，一隻豬肘子。快些端上來，小爺可沒多少耐性。”說著，李火旺丟出一錠銀子，落在桌子上。李火旺盡力地表現出一副紈絝子弟、剛入江湖的模樣。 　　“得嘞，兩碗陽春白麵，兩隻燒肥雞，一隻醬豬肘！您二位請坐~”小二熟練地一抹桌子，端上兩隻酒碗，打來一壺酒，提來一壺涼茶，都擺在桌上。 　　李火旺坐下，白靈淼給他滿上酒，他就一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