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第二次傳出來,李歲已不再驚奇。整個牛心山都在掌握之中,這聲音隻能來自於自己。 “你是誰?你怎麼鉆進我身體裡的?”李歲問道。 沒有回應。 “你是那三百多人之一?你為什麼還不去投胎?你是怎麼留下來的?” 依舊沒有回應。 “你以為你能控製我嗎!等我找到你,我攪散你的魂魄,讓你幾百年都投不了胎,當個孤魂野鬼!”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李歲一連問了十幾個問題,沒有任何回答。那道淡漠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仿佛從不存在一般。 或者說,仿佛那道聲音就是李歲自己的聲音一般。 李歲苦著臉,仔細思索著事情。 “到底是誰?那三百多人都是我親自送走的,沒有一個留下來的。難道大黑天騙我,他偷偷留了一個人下來? “他為什麼要害我?這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想借我對付季災?” “我對自己還有懷疑?” “不,不會。我是李歲,不是玄牝。玄牝不過是我在騙自己罷了。” 李歲手指頭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下“季災”“李歲”“大黑天”幾個字,跟著在“李歲”旁邊寫下“玄牝”二字。 李歲盯著這五個名字,靜靜地想著。 “嗚嗚嗚~”饅頭的嗚嗚聲從腳邊傳來,李歲低頭一看,饅頭叼著地上放著的、用布包好的食盒,乖巧地蹭著李歲的小腿。 李歲接過食盒,一把抱起饅頭,使勁抱在懷裡。 抱了一會兒,李歲鬆開饅頭,兩手揉著饅頭的臉。饅頭討好地伸出舌頭,呲溜呲溜地舔著李歲的手。 “饅頭啊饅頭,我可真羨慕你,一天天的隻知道吃和玩兒,誰對你好你就對誰好,什麼都不用擔心。 “我在擔心什麼呢?為什麼我會有這麼多奇怪的念頭?” “我是李歲,我不是玄牝。” “饅頭啊饅頭,你說我是怎麼了?我是太想爹了,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饅頭,你說咱倆偷偷跑去找爹,爹會不會生氣啊?” 李歲抱著饅頭說了一會兒話,又像是對饅頭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牛心村的孩子們吃過晚飯,全都跑了出來瘋玩,鞭炮聲、歡笑聲、打鬧聲此起彼伏。 然而李歲卻對這些毫無感覺。連她平常節日慶典必做的打鐵花都不想去做了。 對身份的迷惘再次充斥著她的內心,令她惶恐,令她不知所措。 李歲就帶著這復雜的情緒入睡了。 ———————————————— “清大夫,易醫生他還是那樣嗎?”李火旺帶著楊娜,到白塔監區看望易東來。 “還那樣。我給你開條,你倆去探視室等著。”清旺來接到李火旺的電話,到門口迎接二人。 李火旺和楊娜坐在探視室,等待叫號。其他等待探視的病人家屬麵帶好奇地看著這對情侶,女方貌如天仙,男方臉上卻有一道顯眼的疤痕,不免令人想入非非。 “35號家屬請速到4探視室,35號家屬請速到4探視室。” “到咱們了,娜娜,走吧。”李火旺拉著楊娜走向4探視室。 隔著厚厚的玻璃,李火旺看到了易東來。他的臉上不再帶著自信和藹的微笑,而是精神憔悴的慘白,深深的眼袋、血紅的雙眼述說著他的睡眠質量不佳,邋遢的胡子、淩亂的頭發證明了他的精神狀態不佳。 易東來坐在李火旺和楊娜對麵,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但是疲憊的他笑起來似乎更嚇人了。 “易大夫!我們來看你來了。”李火旺對著話筒說道。 “火旺,楊娜,你們來了。你們病都好了嗎?沒有復發,還吃藥嗎?”易東來問道。 李火旺鼻子一酸。自己病好了,盡心竭力給自己治病的大夫卻瘋了。“都好,我倆都好,藥也停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們要注意遠離刺激源,時刻保持心態穩定平和,定時做心理自測,還有如果又出現無法控製情緒、情緒劇烈波動的情況,一定不能隱瞞,要立刻找專業醫生,你們曾經的癥狀都十分嚴重,還有復發的風險……”易東來說起專業來,就滔滔不絕起來,像往常一樣諄諄囑咐著李火旺和楊娜。 “嗯,易大夫,您放心吧,我倆一定好好養病。”楊娜有些哽咽地說。 “好。看到你們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司命裡麵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倆。無生,你的一些小朋友不太安分,你注意一下。季災,近來你那裡會有點兒小麻煩,是你和無生自己種下的因果,你們自己把握。”易東來忽然話鋒一轉,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楊娜終於忍不住,淚水淌了下來。 李火旺也傷感地說道:“易大夫,我們相信你,都聽你的。我們會照顧好自己,專心養病的。” “嗯。你倆今年還要高考,一定要注意排解壓力,學習要講究勞逸結合,大學也不能決定人的一生,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健康……” 三人聊了很久的天,易東來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一會兒叫李火旺楊娜,一會兒又直呼季災無生老母,令李火旺和楊娜十分傷感。 一小時探視時間結束,李火旺和楊娜告別易東來,並肩離開了。 易東來在護工的引導下,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狹小的單人病房內,擺放著一張方桌、一張椅子和一張床,地上放著一隻紙箱。 桌子是易東來特意要求的,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有一對吸鐵石,一塊懷表,一把裁紙刀,兩朵綁在一起的白蓮花,白蓮花上綁著的一顆白色玻璃球,一團毛線,一隻刻滿了劃痕的木雕小蛇,一條塑料小魚,一個還原完整的五階魔方,一隻老鼠玩偶,等等,形態各異,不一而足。 而更多的玩具卻丟在地上的紙箱中。 桌子的正中,是一個用白色樂高積木堆成的大門。桌上的玩具有些緊挨著大門,有些離大門很遠。 易東來進入房間,瞪著血紅的雙眼擺弄起了各種玩具,嘴中還念念有詞。 他把一隻蜘蛛模型倒著放在白蓮花上,嘀咕了兩聲,又把蜘蛛模型丟到地上的紙箱裡。 他從紙箱裡拿出一個黑色的沙包,看了看,又扯出一團黑色的毛線,用牙齒咬下一截,綁在沙包上。而後他滿意地點點頭,把沙包放在桌子的最邊沿。 接著他從紙箱裡拿出一隻樹脂材質的狐貍玩偶,捏在手中,環繞著方桌一圈,始終保持離樂高大門半米的距離,畫了一個標準的圓。畫完了圓,他把狐貍放在沙包旁邊,輕輕擠了一下沙包,讓沙包半邊懸空。 做完了這一切,他又擺弄了幾下其他的玩具。這一過程被護士們忠實地記錄了下來。 易東來滿足地笑了笑,扭頭走向床鋪,側身躺下,看著方桌。 一隻枕套破裂、棉絮開花般散開的枕頭靜靜地躺在地上,位置距離方桌一米左右。 易東來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又起身,把那隻破裂的枕頭放的離方桌遠了一厘米。 然後,易東來終於心滿意足地躺下睡著了。
第58章:迷惘?(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