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日曦還未露頭,白靈淼便拍醒了李火旺。 “火旺,火旺,李火旺!起床背單詞!” 李火旺睜開眼睛,疑惑地問道:“淼淼,起這麼早乾什麼?” “小聲點兒,我給你說點兒悄悄話。”白靈淼附在李火旺耳邊,小聲說道:“我不是答應送孫寶祿個好東西嗎,得提前給你說清楚,免得你到時候壞事。” 白靈淼柔軟的雙唇貼在李火旺的耳邊,輕聲講解著自己的安排和計劃。李火旺聽得連連點頭,稱贊妻子想得周全。 白靈淼吐氣如蘭,撫得李火旺耳根發癢,忍不住躲避。她忽然來了興致,按住李火旺,在他耳邊不停地廝磨,李火旺隻感到耳朵又紅又熱,像一團溫潤的火苗在燒灼。 忽然,李火旺另一邊的耳朵也撫上了一雙柔軟的唇。“癲子,時候還早呢。”二神摟著李火旺,輕聲說。 日曦在遠處的山頭露出第一縷陽光,刺破了雲霄,青丘人便紛紛走出帳篷,迎接一日的勞作。 李火旺和白靈淼也穿戴整齊,走出帳篷。 “早啊,李師兄,白師妹,快來吃肉。”孫寶祿等人正在燒著昨日的獵獲,煮著濃香四溢的奶茶。 眾人吃過早飯,便整肅裝備,準備出發,再去圍獵。 “李師兄,今天我就不射了,讓後生們陪你玩玩,我來給你們趕鹿。” “好啊,讓我看看你們青丘的孩子們的箭法。” 眾騎浩浩蕩蕩地前去尋找鹿群。 出乎孫寶祿的預料,足足跑了八十多裡,都快跑到獵場邊界了,都沒有看到一群鹿。 “怪了,鹿呢?昨天打的那一群也不見了!”年輕的青丘人叫道。 “真的哎,一隻鹿都不見了,奇怪。”白靈淼奇道。 再行十幾裡,實在是找不到一隻野獸。李火旺提議道,將眾人分為三股,如果找到野獸,就用鳴鏑互相通知。 大家找不到野獸,早就煩躁難耐,於是紛紛同意,孫寶祿雖然感到有些不妥,但是最終還是同意了。於是孫寶祿帶一支,李火旺和白靈淼跟隨一支,另外一名年輕的騎士帶一支,每支騎士都有三名以上青壯男子,三支隊伍就這麼出發了。 孫寶祿帶著騎士們,沿著山脈而行。 “連兔子也不見了一隻,天上也光光的,一隻飛鳥都看不見。”復行數十裡,眾人逐漸感覺到了不對勁兒。 太靜了,草原不該這麼安靜。飛禽的叫聲,走獸的蹄聲,全部消失不見。草原用沉寂的風,裹挾著芳草的香,送進每個人的耳鼻。眾人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哈哈哈,都說青丘遍地是牛羊,到處是野馬和野鹿,可再出色的獵手,也會有像今天這樣一無所獲的時候。”孫寶祿打趣道,緩和著緊張的氣氛。 “大家不要著急,草原這麼大,哪裡藏不下一群鹿呢?” 眾人附和著,繼續踏上行程。 孫寶祿每隔一段兒路程,便會下馬,觀察地上的糞便、腳印等痕跡。再走十幾裡路,孫寶祿確信了一件事:整個獵場的野獸就像是被什麼東西追趕著一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片獵場。 “木哈山兄弟,你怎麼看?”孫寶祿問一名騎士。這人年紀和孫寶祿相仿,身材敦實,臉頰如同刀劈斧剁出來的。 “孫寶祿大哥,一夜之間,這片獵場所有的鹿、黃羊、獐子、野馬、駱駝,全都跑掉,從糞便和腳印來看,明顯是被什麼東西追趕著。 “大哥,依我看,這不是人的力量做得到的事情。”木哈山總結道,他的眉頭和孫寶祿一樣擰成一團。 孫寶祿站在地上,手在金刀的刀柄上不住摩挲。他在盤算著這種奇異的現象,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忽然,放哨的騎士大聲叫喊起來:“狼群!好大的狼群!” 孫寶祿一驚,立刻上馬,縱馬來到高地。 所有騎士聚成一團,戒備地看著遠方。 孫寶祿一手遮日頭,極目遠眺。遠處山丘上,一匹碩大的黑狼,站在山頂,血紅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青丘騎士們。 即使遠隔數裡地,孫寶祿還是能估算出,這匹狼足有一匹馬那麼大! 而在它身後、身旁,整片山丘密密麻麻地或趴或站,或蹲或臥,擠滿了灰色皮毛的野狼,數量足有數百頭。 青丘的狼,一般以幾匹、十幾匹為一夥,五十匹狼聚集的狼群已經是鳳毛麟角。這種幾百匹狼合一的狼群,別說孫寶祿平生未見,隻怕族裡最年長的老族長也沒聽說過。 眾人繃緊了身體,戒備狼群突然沖過來。麵對這種數量的狼群,別說反抗,隻怕是連逃跑的餘地都沒有。 正當孫寶祿緊繃著神經之時,遠處巨大的黑狼忽然張開大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然後便轉身下了土丘。 灰狼們立刻全部站起來,跟隨著黑狼而去,灰色的狼“船”在綠色的草“海”上航行,眨眼之間便全部消失在地平線外,融入了這片沉默的草原。 孫寶祿默默思考著。良久,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對身後的眾人說:“木哈山弟弟,赫爾赤練弟弟,茉哈木妹妹,德勒撤折阿弟弟,你們認真地聽我說。” 五人神色嚴肅,聽孫寶祿吩咐。 孫寶祿正色說道:“兄弟姐妹們,我犯了大錯,將大家分開來了。那頭黑狼你們都看見了,足有一匹馬這麼大,它根本不是普通的野獸,它手下的野狼足有幾百頭,這麼龐大的狼群,別說我沒見過,隻怕連青丘最年長的獵人都沒見過。” “獵場裡本來應該是獵物的野獸們都被狼群趕走了,但是狼群卻沒有吃任何一隻野獸。這說明,它們在肅清獵場,它們狩獵的對象,是咱們!” “現在這片獵場,咱們才是獵物!”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麵對如此龐大的狼群,隻有所有人聚在一起,才有一戰之力,可現在眾人分成了三股,力量分散,難以自保。 “全都是我的錯,我將大家分開來。現在,我的李火旺師兄、白靈淼師妹在的那一隊,是最安全的,這些野狼奈何不了他們;咱們是最危險的,已經被野狼盯上了。你們認真地聽我說,現在想要脫困,隻有一個辦法。” 孫寶祿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就是由我,引開狼群,你們立刻出發去尋找另外兩隻小隊!” “不行!”“絕對不行!”眾人大聲反對。 “這是唯一的辦法!”孫寶祿的聲喊蓋住了眾人反對的聲音,“我帶上鳴鏑箭,用箭聲吸引狼群;其他兩隊聽到我的鳴鏑箭,一定也會用鳴鏑回應,你們就順著箭聲找過去,一定要快!我吸引到狼群後,會一直射鳴鏑箭,告訴你們我的位置。你們找到李火旺和白靈淼,要立刻來找我,你們來得越快,我生還的希望就越大!知道嗎,這是唯一的方法!” 眾人仍是堅決反對,這無異於拋棄孫寶祿逃跑,這是青丘人最不齒、最痛恨的事情。 “你們還不懂嗎,咱們是被獵人盯上的獵物。不放出餌來,咱們一個人都跑不掉!你們哪個人敢說,自己馬術比我更好,可以代替我去當餌!”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紛紛低下了頭。 木哈山仍是堅持道:“孫寶祿大哥,我們絕對不做丟棄兄弟逃命的懦夫。我建議,讓茉哈木妹妹和德勒撤折阿弟弟分別去找另外兩支小隊,我和赫爾赤練弟弟陪你一起,去吸引狼群。” 赫爾赤練出聲附和,茉哈木和德勒撤折阿雖然不滿,但畢竟二人最小,這樣安排,符合青丘人的傳統,不得不同意。 孫寶祿百般堅持,無法勸阻二人,於是隻得同意。 “茉哈木,德勒撤折阿,你們馬上往回跑。我們三人前去吸引狼群,找到狼群之後,我會馬上射出鳴鏑。你們聽到我的鳴鏑後,立刻向反方向跑,越快越好!然後,聽到另外兩支小隊的鳴鏑,立刻分頭去找他們。 “不管你們誰找到李火旺和白靈淼,立刻通知他們來找我們。 “我們三個人的性命,就取決於你們找到李火旺和白靈淼的速度有多快。明白了嗎!” “明白!” “去吧!” “領命!” 兩個年輕人沉重地行禮,然後倒轉馬頭,策馬而去。 孫寶祿大喝一聲:“狼群太多,咱們邊打邊撤,你們必須緊緊地跟著我的馬尾!” “領命!” 孫寶祿虛甩馬鞭,打出一個響亮的辮哨。青鬃馬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向前沖去。 “嗚呼!嗚呼!嗚啦啦啦啦啦!”三人三騎口中呼喊,沖向狼群消失的方向。 剛跑了十裡路,轉過一個山口,來到一座山穀,黑壓壓的狼群赫然出現在眼前。 山穀底,身形龐大的黑狼端坐在陽光下,它油亮的皮毛反射出鋼鐵般的色澤,長長的尾巴輕輕地掃著草地。它用血紅色的瞳孔掃視著身邊的狼群,逐一與狼群對視。 在它四周,密密麻麻的灰狼,鋪滿了山穀,組成了一片灰色海洋。所有的灰狼的頭都沖著黑狼的方向,聚精會神地盯著它。 “長生天啊,這何止百頭,足有千頭狼!”孫寶祿驚呼。 他不敢耽擱,立刻拉開硬弓,向空中射出一支鳴鏑。 鳴鏑刺破長空,發出刺耳的尖鳴。 狼群聽到鳴鏑刺耳的鳴叫聲,齊刷刷地轉身,抬起頭顱,無數匹慘白的瞳仁死死地盯著不速之客。 所有灰狼都默默地盯著孫寶祿一行三人,不發一聲。三人的坐騎被狼群的氣勢嚇到,不住地向後挪動。 接著,遠處也傳來兩聲鳴鏑。“他們聽到了。他們應該會以為我們找到了鹿群,現在肯定在往這裡趕。希望是李師兄先到……” 孫寶祿想。同時,他十分慶幸,自己的妻兒是跟著李火旺、白靈淼一隊的。 忽然,黑狼揚起嘴,發出悠長的狼嚎:“嗷嗚——” “走!”孫寶祿大喊。三人立刻調轉馬頭,向與兩個年輕人回去的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沖去。 很快,群狼組成的海洋向三人壓了過來。 三人策馬狂奔,狼群在三人身後匯聚成一股灰色的大潮。 向前奔襲片刻後,孫寶祿又射出一支鳴鏑。 忽然,一聲淒厲的狼嚎響起,聲響短促,尖銳刺耳。孫寶祿立刻意識到,這是那頭巨大的黑狼在發令。 正奔逃間,一支灰狼小隊從前方的山岔口斜沖出來,迎擊三人。三人不敢停留,也不敢接戰,不得不向反方向撤退。 不一會兒,又一支灰狼小隊沖出,三人再次改變方向。 “狼群分成好多股小隊,要把咱們包圍!這些狼成精了!”孫寶祿大喊道,同時搭弓射出一支鳴鏑。 野狼奔襲太快,三人隻能隨意地射出羽箭,逼退追得太近的野狼。饒是平日裡百發百中的孫寶祿,此時射箭也沒了準頭。 灰色的海洋無孔不入,從四麵八方壓縮三人的逃跑空間。三人左突右沖,多次從包圍中逃出,可抵不過狼群數量太多,包圍圈逐漸越縮越小。 “孫寶祿大哥,咱們怎麼辦!” 野狼追得太近,已經沒有射箭的機會,孫寶祿抽出馬刀,快速地環視四周,想要找出一個薄弱點。 “西南!”孫寶祿大喊,一馬當先沖向包圍圈比較薄弱的西南方。三柄閃著寒光的馬刀不住揮砍,而狼群卻好像有意與三人保持距離,並不發生直接接觸,不住地向後退去。 “他們怕了!”木哈山叫道,跟隨孫寶祿沖出包圍圈。 可當他們沖出了這一層包圍,爬上一座山峰,才絕望地發現,外麵的狼已經完成了合圍,山峰下密密麻麻的灰狼已經將三人團團圍住,遠處的山巒上,蠕動的灰浪層巒起伏,一眼望不到頭。 “何止千頭、萬頭狼!難道整個青丘的狼全都來圍堵我嗎!到底是何方妖孽!” 孫寶祿心底忽然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種程度的妖法,難道是沖著李火旺、白靈淼來的? “孫寶祿大哥,咱們怎麼辦!”木哈山聲腔帶著恐懼和絕望。 孫寶祿環視狼群,狼群合圍起三人之後,便或坐或臥,並無沖上來撕咬的想法。有些狼甚至已經閉起雙眼,打起盹來。 孫寶祿不敢大意,三人互相背對著背,戒備著所有方向。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母親給自己講的故事“前狼假寐,蓋以誘敵。”兩匹狼就能做出像人一樣的配合,麵前這數萬匹狼又能怎樣配合? “木哈山兄弟,赫爾赤練兄弟,狼群並沒有沖上來的意思。咱們背靠著背,按兵不動,等候救援。”孫寶祿低聲說。他不太確定,這些狼能不能聽懂人話。 “孫寶祿大哥,你的師兄看起來瘦弱不堪,你師妹是個女人,他們就是來了,敵得過這麼多狼嗎?”赫爾赤練的絕望絲毫不減。 “你們不了解他們,他們是有神通法術的。這些狼根本不是野獸,那匹碩大的黑狼一定是道行高深的妖邪,憑咱們是沒辦法打贏的。”孫寶祿說。 他這話聲音很小,但是似乎還是被狼群聽到了:四周近處圍著的狼齊刷刷地彈射起來,站起來沖著他嘶牙。 “他們聽得懂人話!你說他們老大是妖邪,他們生氣了!”木哈山驚呼。 孫寶祿心底連連叫苦。所幸的是,狼群僅僅嚇唬嚇唬他,便再次趴下不動了。 “它們到底是沖著我來的,還是沖著李師兄、白師妹來的?”孫寶祿想,“我應該沒這麼大麵子,值得集合全青丘的狼來圍剿。如果我是青丘大汗,倒還值得上這麼對待。李師兄有這麼高的身份嗎?還是——” 孫寶祿恍然大悟:“它們是沖著白師妹來的,是沖著白蓮聖女來的!誒喲,這可糟了!” 孫寶祿意識到了,自己確實是餌,不過不是釣狼群的餌,而是釣白靈淼的餌! 他冷汗直冒。自己剛剛已經射出那麼多隻鳴鏑,李火旺和白靈淼肯定已經發現事情不對勁,正往這裡趕來,那豈不是正中敵人圈套? 想到這裡,他也顧不上自身安危,縱馬向前。 “孫寶祿大哥!你乾什麼!”兩位弟弟驚呼。 “你們別過來!它們聽得懂人話,我要和它們談談!”孫寶祿說。 孫寶祿催動著害怕的青鬃馬,踱步下山,來到包圍圈邊緣。兩匹睡眼惺忪的灰狼看到他下來,也不起身,抬眼看著他。 “我是全新的大海部族的孫寶祿,我要和你們的首領說話!”孫寶祿大聲說道。 兩匹灰狼聽到這話,站起身來。 遠處灰色的海洋蠕動起來。孫寶祿定睛一看,身形巨大的黑狼在灰狼群中如一葉扁舟,排山倒海而來,層層疊疊的灰狼們紛紛讓出道路,將黑狼護送到孫寶祿身前。 孫寶祿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到這匹巨大的黑狼。它僅僅是四足站立,頭顱便和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孫寶祿的頭顱齊平。 “我是全新的大海部族的孫寶祿!這裡是長生天賜給我們部族的獵場,你是誰,為什麼要圍堵我們!”孫寶祿不卑不亢地問道。 黑狼口中呼出一股濁氣,噴在孫寶祿臉上,強烈的腥臭味兒熏得他睜不開眼睛,青鬃馬也受驚,倒退三步。 “我姓南山,單名一個門字。”黑狼口吐人言,說的竟然是漢話,“我在漢家土地上學得人言,所以起的是漢人名字。” “南山門,確實是漢人的名字。你為什麼要趕跑我們的獵物,圍堵我們?你想乾什麼,想殺我,還是想殺誰?” 黑狼南山門並不回答,血紅色的眼眸在孫寶祿身體上上下下來回打量。 孫寶祿被這種冰冷的目光刺得渾身難受。這是獵人盯著已經到手的獵物的眼光。 “我和你比試一場,我知道你們青丘人最喜歡比試了。比試的彩頭就是你們的命。”黑狼忽然說道,這話卻又是青丘話。 “我能拒絕嗎?” “如果你拒絕,你和你身後的兩個人,就來填我的狼子狼孫的肚子吧。”黑狼說。 “哼,比什麼?”孫寶祿渾然不懼。 “好漢子。很簡單,比武。你是騎馬也好,彎弓也好,使刀也行,隻要你能傷到我的身體,哪怕取到一根毫毛,就算你贏。隻有你我比武,我手下所有狼子狼孫,連聲音都不會出一聲。長生天會監督比試的公平。”黑狼說。 孫寶祿點頭,表示同意:“好,但是我有個條件。” “說吧。” “我和你比武,不論勝敗,你都要放了我的兩個兄弟。如果我輸了,我的命給你,你放了我兩個兄弟;如果我贏了,你放我們三個人一起走。” “哈哈哈,是個漢子,我答應你了!”黑狼豪爽地大笑道。 孫寶祿策馬回到山頂,將比武告訴兩個弟弟。 “孫寶祿大哥,你打得過他嗎?”看到黑狼的一瞬間,赫爾赤練的鬥誌就全部喪失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你們出去以後,立刻放鳴鏑,見到我師兄和師妹之後,讓他們趕緊離開青丘,知道了嗎!”孫寶祿說,卻沒有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二人,害怕多生事端。 “孫寶祿大哥,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犧牲。”木哈山已是淚流滿麵。他下定決心,出去之後要聚集所有部落,剿滅黑狼,為孫寶祿報仇。 “別咒我!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孫寶祿豪邁地大喊道。 他收集起三人所有的羽箭和武器,一共五十八支釘刺鋼製雁翎箭,自己的一把金刀,兩把普通長身彎馬刀,一支丈八鋼頭紅纓長矛。 他將羽箭插在腿上綁著的箭袋裡,背上長矛,腰帶金刀,把剩下的所有武器掛在馬鞍上。癥狀完備後,縱馬下山,迎戰黑狼。 山下的狼群早已遠遠散開,圍出一片巨大的決鬥場。 “以我的狼嚎為號。長生天監督這場比試的公平。”黑狼說道。 “嗷嗚——”黑狼仰天長號。 孫寶祿看準機會,眼疾手快,瞬間拉起滿弓,搭上一支羽箭,嗖地一聲,羽箭直沖黑狼的咽喉而去。 可他快,黑狼更快,他的四腳在地上用力一蹬,身體便偏向一邊。 “好箭法!”黑狼贊道,接著向孫寶祿直沖而來。 孫寶祿縱馬而行,繞著決鬥場奔馳,雙手不停,不住地射出奪命羽箭。 黑狼左躲右閃,靈巧地閃避開每一支羽箭,但因為此,始終不能近孫寶祿的身。 孫寶祿邊跑邊射,又連射五十六箭,盡皆被黑狼躲開。 孫寶祿將長弓往邊上一丟,抽出背後的長矛,刺向黑狼。 黑狼一低頭,閃開這一矛,接著又向前沖刺。孫寶祿腿下用力,策動青鬃馬,雙手矛法精湛,刺如細雨,逼得黑狼無法近身。 孫寶祿看準黑狼閃避的後勁兒,一矛刺向它的咽喉。黑狼躲閃不及,卻不慌不忙,猛地一低頭,兩排陰惻惻的狼牙咬住了矛尖。 “好!”孫寶祿大喜,雙手用力一扭,使出絞盤力,矛尖便會在黑狼嘴中旋轉,絞碎它滿口狼牙。 黑狼早有預料,立刻鬆口。矛尖如陀螺般滴溜溜地旋轉。 黑狼伸出前爪,一爪拍中矛桿,這一爪力道何其之大,孫寶祿手中一震,險些脫手。 “好厲害!比老虎的爪子還要硬!”孫寶祿心中贊嘆,手上的矛法卻絲毫不見鬆懈。 一人一狼又纏鬥十數回合,孫寶祿越鬥越勇,矛尖越刺越快。 忽然,黑狼趁著孫寶祿一矛刺出,力度過大,未及收回之時,又是一爪拍中矛桿,位置和前一爪一模一樣。 矛桿連受兩次重擊,從中斷開。 孫寶祿沒有一絲絲遲疑,立刻拋下長矛,策馬沖鋒,抽出一柄長刀,擲向黑狼,待黑狼躲開,又擲一把。 黑狼再次躲開,孫寶祿卻已經策馬沖到他的麵門,他抽出金刀,奮起平生之力,砍向狼頭。 黑狼躲閃不及,再次張開血盆大口,咬中刀刃,猛力一甩。 孫寶祿不願放開這所剩的唯一利刃,就著黑狼甩頭的勁力,從馬背上騰空而起。 青鬃馬不及收蹄,徑直跑開。 孫寶祿手上用力,向外抽動金刀,想割裂黑狼的嘴。黑狼察覺到他的意圖,立刻鬆口。 孫寶祿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後穩穩落地,持金刀麵對龐大的黑狼。 “一個青丘人沒了馬匹,就像雄鷹失去了翅膀,餓狼丟掉了牙齒,還能做什麼事呢?”黑狼口中說著青丘的古話。 “不好意思,我不止是青丘草原的戰士,我還是清風觀弟子!看刀!”孫寶祿大喝一聲,持刀沖了上來。 黑狼不躲不閃,對著孫寶祿沖來。 一人一狼撞在一處,孫寶祿的刀沒有砍中黑狼的身體,自己卻被黑狼撲倒在地。 黑狼將他撲倒在地,匍匐在他身上,張開可怖的巨口,露出粗如兒臂的獠牙,朝著孫寶祿柔軟的脖子便咬了下去! “孫寶祿大哥!”“大哥!”兩個青丘年輕人心如刀割,淚灑草場。 黑狼的嘴已經咬中孫寶祿,但是卻突然停下了。 孫寶祿右手攥著一支羽箭,狠狠地紮在黑狼的胸口。 “僥幸,隻差一絲!”感受著脖子上吹來的熱氣,和獠牙的質感,孫寶祿慶幸道。 黑狼收起嘴,看著刺中自己胸口的羽箭。孫寶祿又使勁兒往裡一送。 黑狼卻渾不在意,從孫寶祿身上跳了下來,連帶著將羽箭也帶走。 “好!好!孫寶祿大哥,好!”兩個青丘年輕人大聲歡呼,慶賀孫寶祿的又一次勝利。 “即使沒有刺中心臟,也肯定刺中了肺,它竟然沒有反應?難道卡在肋骨裡了?”孫寶祿大為遺憾。 “我贏了!按照約定,你該放我們走了!”孫寶祿大喊道,心裡卻是沒有底。對方是野獸,也會遵守人的規矩嗎? 黑狼盤腿坐下,伸出前爪,拔出羽箭。有一瞬間,孫寶祿誤以為自己看到狼爪變成了人手。 “嘿嘿嘿,這樣的遊戲,我有幾百年沒玩過了。小朋友,你贏了,不過你們還不能走。看。”黑狼嘿嘿地笑道。 忽然,四周所有的灰狼,全都像煙塵一樣,隨風而散,隻留下一根狼毛。 狼毛飄飄蕩蕩,全都飄回黑狼手中。 草原重歸寂靜。 “這,這,這——”三人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一點兒小小的把戲罷了。三位,隨我來吧。”黑狼說著,忽然化成一團黑氣,飄在空中。 孫寶祿不明所以,但不知敵人深淺,決定隨機應變。他翻身上馬,招呼兩位弟弟跟上。 黑氣在半空飄蕩,速度極快,三人開始還跟不上,忽然感覺到馬匹越跑越快,居然也跟得上黑氣的速度。 不多時,他們看到了遠處馬隊揚起的煙塵。 這時候,黑氣忽然消散,不留一絲痕跡,三人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孫寶祿心下奇怪,但是也不敢多留,繼續向著煙塵跑去。 再跑近些,孫寶祿看了清楚,高興地大喊:“是大家!他們都在!” 先前跑回去報信的兩個弟弟妹妹,和兩隻小隊,全部聚在一起,朝著孫寶祿這邊全速跑來。兩夥人匯聚一處,青丘眾人皆是淚灑當場,孫寶祿夫妻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淼淼,你是不是做的太過了,你看給他們嚇得。”李火旺抱著自己的大侄子,對這幅劫後重逢的景象發表感慨。 “這可不是我的錯,這是南山郎君的考驗,反正肯定不會傷到他們,這你放心。”白靈淼說。 孫寶祿環視一周,看到李火旺和白靈淼氣定神閑,並無驚訝的表情,感到十分奇怪。 “孫寶祿,過來一下。”李火旺將大侄子交還給孫寶祿的妻子,和白靈淼、孫寶祿一起騎到遠處。 木哈山與赫爾赤練正繪聲繪色地給眾人講述孫寶祿的英勇之舉,講到生動處,甚至唱了起來。這是青丘人的傳統,英雄事跡往往會成為歌謠,傳唱百年甚至千年。 遠離人群後,白靈淼對孫寶祿說:“孫寶祿,之前我說要送你個大禮,這就送來了。” 孫寶祿大驚:“白師妹,這些狼群是你找來的?!” “不錯,現在你比武贏了南山郎君,恭喜你啊。”白靈淼笑著拱手。 孫寶祿一頭霧水,一是不敢相信白靈淼竟能使喚如此神通廣大的妖怪,二是驚訝於白靈淼居然將這個說成是送的禮物。 “讓本人來給你解釋吧。南山郎君,請出來。”白靈淼說道。 一團黑氣憑空凝聚,倏忽之間凝成一團,化作一個穿著灰色粗布短衫的狼頭人。 “小朋友,你好啊。”狼頭人笑嗬嗬地說。 從他油光發亮的黑色皮毛、血紅色的瞳孔,孫寶祿確信,這就是剛才與自己廝殺的黑狼“南山門”。他問道:“白師妹,你可給我整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很簡單,他就是我送你的大禮。不過他這人規矩大,非得親自考驗你一番,才肯上你們部落的圖騰。”白靈淼指著南山門說。 “不錯,不怕上仙笑話,南山郎君平生所結交之人,不管是低微的乞丐,還是統禦三軍的將軍,沒有一個孬種,全部都是響當當的好漢。”說著,南山門沖著孫寶祿一抱拳,“你通過了我的考驗,南山門願意結交你這個朋友。” 原來白靈淼看出來,孫寶祿雖有從軍中學來的兵法武功,但是他所學會的並不算什麼高深技藝,空有一顆滿含豪情壯誌的心,卻沒有相匹配的技藝。 於是白靈淼想起了之前認識的南山郎君。南山郎君以殺伐證道,兵法武功,行軍鬥毆,皆是專家,才叫他來,做孫寶祿部落的圖騰——青丘部族的傳統,和漢人請保家仙是一樣的。 可南山郎君性情高傲,提出,要親自試一試孫寶祿。如果孫寶祿是個好漢,他便願意做圖騰,保他部族;如果孫寶祿是個孬種,他便隻願意送出兵書武庫。 於是李火旺和白靈淼便找出借口,離開孫寶祿,給南山郎君製造機會。所幸孫寶祿臨危不懼,臨急不亂,智勇雙全,俠肝義膽,通過了南山郎君的考驗。 “原來是這樣!”孫寶祿大喜。他早就聽說,有些部落有祖上傳下來的圖騰,保佑部族人強馬壯,牛羊長膘,可能傳到現在的寥寥無幾,許多部族的圖騰已經不再神異,空餘一根破木頭。白靈淼送此大禮,孫寶祿甚至感覺有些承受不起。 “孫寶祿,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你有什麼不敢接的。你們倆好好聊聊,先商量商量圖騰刻成什麼樣吧。”白靈淼笑道,拉著李火旺離開。 孫寶祿和南山郎君剛剛雖然生死搏殺,卻都互相欽佩對方,這下結成一家,兩人相談甚歡,相見恨晚。 白靈淼和李火旺走遠了一些。夕陽西斜,火紅的陽光灑在草原上,兩人隨意地在草原上走著,十分愜意。 “李師兄,來唱歌吧!”白靈淼心情高興,招呼李火旺一起唱歌。 “塵世飄零真情始終無悔,明月清風催人莫再蹉跎。 “相思苦楚相隨波瀾幾許,如今心明了相悅相望相守。”白靈淼銀鈴般婉轉的嗓音唱到。 “佳期似夢蝴蝶振翅輕撫,卿卿我我雙影微微斜。 “兒女情長靈犀一點明,比翼鳥高翔安論雲漢何在。”李火旺也唱到。 “娑婆紅塵唯心托付,笑談夜雨共剪西燭~ “風雨無阻一路白頭。情若海無涯今生同舟共渡~ “風雨無阻一路白頭。情若海無涯~ “今生同舟共渡~”兩人牽起手來,和聲唱道。 蒙古民歌和後蜀民歌截然不同,豪邁大氣,悠揚嘹亮,李火旺之前被白靈淼敲打了好久,才終於學會。 “李師兄,白師妹,吃飯了!”孫寶祿大聲喊兩人。 “走吧,我的比翼鳥。”李火旺拉著白靈淼的手,笑道。 青丘眾人已經升起篝火,加熱隨身攜帶的乾糧。 南山郎君不願多見生人,復又化為黑氣散去。孫寶祿特地多擺了一隻碗,招待南山郎君。 青丘眾人仍是沉浸在木哈山、赫爾赤練繪聲繪色的講述之中,眾人紛紛大聲稱贊孫寶祿。 “我看要不了多久,孫寶祿就要正式接任族長了。”白靈淼說。 “能力到了,威望也到了,就差年紀了。有南山郎君相助,他們部落一定能過得好。”李火旺喝著羊奶,吃著肉乾,好不愜意。 吃過晚飯,馬隊趁著天還未黑透,趕回獵場的營帳休息。折騰了一天的眾人紛紛陷入夢鄉。 “呼——呼——”孫寶祿一手攬著妻子,呼呼大睡。他今天“死裡逃生”,不僅身體勞累至極,精神也幾近極限,睡得十分香甜。 一隻耗子無聲無息地探進帳篷,悄悄地探入放肉乾的包袱中,偷肉乾吃。 與此同時,不知幾千裡之外,胡妹盤腿坐在法陣中,手中攥著一隻一模一樣的耗子。 “哼,無聊。”胡妹放開耗子,放它離去。 她自言自語道:“南山門這小鬼,怪不得最近對我說話硬氣了幾分,居然是傍上了無生老母和季災的大腿。” “季災啊季災,你到底是怎麼入的白玉京。那隻黑太歲現在被無生老母保護著,實在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季災的心幡不能動……不如對白蓮聖女動手……” “可是依我的手段,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要不留痕跡,太困難了……怎麼找替死鬼呢……”胡妹沉思起來。 一夜無事。 第二天,李火旺、白靈淼、孫寶祿一行人回到部落大營。在年輕人的宣傳下,孫寶祿猶如天神下凡,長生天神選,吹得天花亂墜。許多老人雖然不信,聽到孫寶祿說道請來了狼仙圖騰,也不由得不信。 大營內載歌載舞,舉行儀式。孫寶祿赤裸上身,割開胸前心口皮膚,向馬奶酒中滴出鮮血,隨後灑在木頭雕刻而成的狼圖騰上。 許多青丘人看花了眼,似乎看到狼圖騰居然在笑。 高高的圖騰立在大營中央。從今以後,黑狼便是部落的守護仙,更是最好的教官。 部落內載歌載舞,歡呼雀躍,連著慶賀了三天三夜。李火旺和白靈淼也融入了這場盛宴之中,跟著歡慶了三天三夜。 清早,收拾妥當的李火旺一家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們一人騎著一匹孫寶祿送的好馬,又用另一匹馬拉車。 “李師兄,白師妹,有空了,我去大梁找你們!”孫寶祿抱著孩子,和妻子一起送別親人。 “孫師弟,好好過日子,我們在大梁等你們來玩!”李火旺笑道。 “大妹子,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啊!”孫寶祿的妻子臨走還不忘囑托道。 “好好好,姐姐,你放心吧。”白靈淼笑道。 “再見!” “再見!” 孫寶祿抱著孩子,佇立山丘,久久地目送,直到李火旺和白靈淼消失在地平線外,才回。
第100章:狼圖騰(100章了,4舍5入我有狐尾老大…(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