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該殺,統統該殺!(1 / 1)

因為風帽遮蓋,張老漢沒能看清沈讓長相,但聽他聲音很是年輕,似非強人。況且強人打劫,也不會冒著風雪來這小山村。猶疑間,就聽小丫頭道:“爺爺,他可能是趕路之人,失足從山上跌了下來。”   張老漢哼了一聲:“要是這樣,反而好了!”看似不滿,可他還是一瘸一拐的出了門,顯然腿腳不是那麼靈便。   小丫頭也跟了出來,老漢蹲下身子,拂開沈讓身上的積雪後,兩人都不禁呆了一呆,小丫頭更是一聲驚呼。   原來沈讓衣衫上有好幾處已被劃破,右肩和左腿處,血和雪混凝成了黑色冰塊,尤其是他腰間這柄長劍,更為顯眼。   張老漢雖是農家人,也能看出沈讓這是中了刀傷,傷處雖為血冰凝阻,難以看出是否傷到筋骨,但從傷口形態來看,絕對不淺。   而且他還是帶劍之人,無論哪條道上的,也都意味著麻煩。   張老漢又轉頭看了一眼孫女,仿佛做出了什麼決定,眼神很是堅定,說道:“他傷得這樣厲害,也不知凍了多時間,還能不死,也是命大!小荷,你去接點熱水!”   “哦!”   小荷應聲回屋,老頭將沈讓抱了起來,走進屋內,放在炕上。   屋內一燈如豆,小荷從火爐上提過水壺,倒了些熱水,老漢洗去沈讓的傷口冰血,隻見其深盈寸,已然傷及筋骨,也不知他是怎麼撐過來的。   又想或因天寒地凍,受傷之後流出的血液立即凝固,故此失血不多,不然這大的傷口,隻怕早已沒命了,怎能撐到現在?   山裡人家,總會備些治療跌打損傷的草藥,張老漢搗碎了些,為沈讓敷在傷口上,找來一條用熱水燙過的布料,替他裹好傷口,又給他蓋上了一條棉被。   張老漢用熱毛巾給沈讓擦麵時,與孫女順勢打量了他幾眼,隻見他年約二十,鼻挺周正,濃黑的長眉左右挑飛,臉色雖然蒼白,但一股銳氣洋溢眉梢。   在屋內薄薄的熱氣與燭光的映襯下,冠玉容顏像是一幅煙氣蒸騰的水粉畫,流動在真與幻之間。   饒是一個老頭與八九歲的小丫頭,也都覺得他實在是一個任何人,見了都會憐惜,都會毫不猶豫地給予幫助同情的人。   “爺爺,我再去煮點薑湯吧!”   小荷說著就開始清理火爐,張老漢滿是慈愛地看向孫女,微笑著點了點頭,又滿臉憐惜地嘆了口氣:“小荷,讓你受苦了。”   小荷正矮身清理著火爐,頭也沒抬道:“爺爺,我不苦。”   瞧見孫女如此懂事,張老漢露出了一絲苦笑,目光投向了沈讓的隨身長劍,在一抹好奇心驅使之下,拔出了這柄長劍,   就見劍身冷暗,在屋內油燈照耀之下,有如一泓秋水,湛然生光。   張老漢信手一揮,悄無聲息間,旁邊木桌上的一角已然跌落。   張老漢麵無血色,顫聲道:“好家夥!”   老頭再是不懂兵刃之學,也知道這把劍鋒利異常,隻需要輕輕一抹便可將人的皮膚割裂,讓其一命歸西。可他身懷利器,還受了這麼重的傷,那能將他打成這樣的人,又是什麼人?顯然,他惹得麻煩不小。   想到這裡,張老漢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對是錯,對孫女是福是禍!   小荷也聽見桌角跌落的聲音,轉頭看來,就見爺爺看著手中長劍,呆呆發愣,又伸手拿起被削落的桌角,很是光滑平整,驚訝道:“爺爺,這刀好快啊。”   張老漢笑了笑,道:“這叫劍,可不是刀。”又問孫女道:“小荷,你喜歡劍嗎?”   “喜歡!”小荷起身走到一個爺爺麵前,笑嘻嘻說道:“這刀這樣快,我們要是有一把,爺爺劈柴就不用那麼費力了。”   張老漢聽了這話,那雙渾濁的眸子閃爍出了一絲光彩,嚅囁道:“好孩子……好孩子……”   ……   沈讓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正午,睜開眼來,撐手起身,隻覺身上多了些力氣,不似昨日那般無力,心想:“老子能穿越過來,果然沒那麼容易死!”   他靠在墻上,細細打量這間土屋,隻見屋中陳設極為簡陋,一件破舊的衣櫃與一個火爐,一張有窟窿無漆水的舊桌,中間掛著一道簾子,屋邊放著兩條破頭折腳的凳子,這地方可謂破敗到了極處。   “你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就見那老漢蹲在地上一口一口的抽著旱煙,沈讓見他已經瘦得皮包骨,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腐朽垂暮之氣,尋思道:“這老頭恐怕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微微一笑道:“多謝老丈相救!”   小荷銀鈴似的聲音隔著簾子,應道:“大哥哥,還有我呢!”   就見簾子掀動,小丫頭端了幾個麥餅來,放到沈讓麵前。   沈讓見她那兩條辮子晃呀晃的,似流星般飛快,年紀雖然幼小,一臉稚氣,但也是個美人胚子,心道:“這窮山僻壤也能出個鳳凰,可真不容易!”   小荷年少懂事,性格開朗,但被這位俊哥哥這麼盯著一看,不由臉上一紅,走到爺爺身邊,揪著衣角低頭不語。   張老漢敲了敲煙鬥,說道:“我們窮苦人家,沒什麼好招待的,小哥不要見笑。”   沈讓見這東西又黑又粗,像是傳說中的麥餅,他前世雖非富貴人家,也沒有吃過這等粗糙麥餅,至於原身家境優渥,更沒有吃過,縱然逃亡路上,為了保持體力,也不會去吃這東西。   然而沈讓隻覺腹中饑餓,咕咕作響,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拿起便吃了起來,一邊問道:“老丈高姓?”   老者道:“老漢姓張。”   “今年高壽?”   “癡長六十有三。”。   “老丈,這家裡就沒有其他人了麼?”   沈讓問出這話,小荷望了他一眼,驀地眼中一紅,直接抱住爺爺抽泣起來。   沈讓不禁一怔,不知哪裡說錯了話。   張老漢輕輕撫了撫小荷的頭,抬起那滿是溝壑的臉龐,看了沈讓一眼,唉嘆一聲,低聲道:“老妻走的早,家中還有兒子、兒媳兩個人。”   沈讓心中咯噔一下,說道:“那他們……”   就聽老漢接著講道:“我兒子本是縣城藥鋪“回春堂”的夥計,隻因幾月前我家媳婦上街,那“如意樓”的何掌櫃見她生的俊俏,便要強占我那兒媳。”   沈讓明白這兩人恐怕遭遇不測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放下麥餅,問道:“這如意樓是乾什麼的?”   “如意樓是縣裡黃三爺的產業,裡麵有酒店,有青樓,有賭坊。”   沈讓一瞬間就明白了,低聲道:“原來是黑惡勢力啊,這何掌櫃便是黃三爺的狗腿子了?”   張老漢聽他說“黑惡勢力”,直中自己肺腑,點點頭道:“是啊!這何掌櫃精明能乾,很得黃三爺器重,所以將如意樓交給他打理。”   沈讓想了想,道:“你去告官了嗎?”   張老漢瞥了他一眼,反問道:“官?”又搖了搖頭,笑了笑,但這抹笑滿是苦澀與無奈,“我兒子告到衙門,卻連縣太爺都沒見到,就被差役轟了出來。   最後方知,這縣太爺可是黃三爺的座上賓,哪能告的下來!”   沈讓對此倒不意外,因為他深知任何黑惡勢力能夠發展狀大的基礎,最主要的不是自己有多狠有多兇,而是有白道中人護持。   “我兒子眼見告官無門,便偷偷帶了一把刀,想與何掌櫃拚命,卻也被他的手下給殺了。   我實在無路可走,再次去告官,又吃了一頓好打,縣太爺說我兒子行兇,何掌櫃他們是自衛殺人。   我是刁民亂告,若非看我年老,非打我二十大板不可。我這兒媳婦現在是死是活,小老兒也不知道,我也深知難討公道,隻能與孫女在此相依為命。”   老頭一邊說著,一邊哽咽,小荷聽著,早就哭出了聲。   沈讓一時間額頭青筋冒起,心中情緒如火山噴發,驀地在桌上一拍,喝道:“這該死的世道!該殺,統統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