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國夏桐十年立春之際,隆國皇帝在洛京玉黃臺自封為玄妙真君,封十位道人為鎮國天師,並頒布了《玉黃令》,設立玉黃十道院,以金翎衛鎮魔九州。 — 隆國商州杜康縣一處竹院內幾個士子正觥籌交錯,各自酣暢,其中一個自稱曲秀才的書生突然說道:“我酒濃烈,諸位不便再喝了。” 可幾個興致大起的士子怎能允他,通通猛灌下肚,不過一會兒便目眥欲裂,麵色漲紅的胡言亂語起來,歪七扭八的舞來舞去,最後倒在地上一命嗚呼了,他們身上隨之滲出腥紅的血液飄入曲秀才的酒杯中。 而那曲秀才舉著酒杯笑道:“我酒甚好,忘憂忘惱。” — “啪”的一聲響,商州刺史府內一位錦衣男子拍案而起。 “偌大的一州衙門竟無一人有膽嗎?!” 說話的正是商州刺史王兆,中年的樣貌,體格寬厚,正氣憤著。 案下一臉愁容的巡檢司主事王軻擦了擦汗無奈地說:“實非屬下之責啊!” 說著,王軻靠近案臺,將一本帶血的蒼白文書承上,又說:“這是巡檢司冒死從夫泉縣帶回的證物,大人一看便知屬下真是無能為力啊!” 王兆拿過文書便直接打開要看,可王軻卻一把將王兆攔住,急忙解釋道:“此書邪異,能蠱惑人心,大人小心啊!” 王兆隻是嗤笑一聲便甩開了王軻,還是直接打開了文書。 王兆目光所及,沾染了點點血跡的蒼白紙上浮現了幾個小字。 “王與馬,共天下。” 霎時間,王兆猛地將文書給合上了,腦門上微微冒出了汗,喘著氣,呆了一會兒後又瞪向王軻,又往別處張望,最後還是平靜了下來,緩緩將文書放下。 王兆手指敲著案臺,又對王軻說:“可有想法?” 商州杜康、夫泉、牙洞三縣皆在這幾日內多次發生了意外的死亡事件,都是死因蹊蹺,死像詭異,巡檢司派巡捕前去查案,都無甚收獲,隻有最近在夫泉縣得了這本文書,巡檢司還損失了不少。 王軻拱手拜道:“三縣之案皆非常人所為,又有這文書為證,我等…無力再查了。” 王兆輕輕撫著那本蒼白文書對王軻說: “老大人知曉嗎?” 王軻有些猶豫的回道:“老家主…應是知曉的,前些日子才去了長命司。” 王兆卻怒哼一聲道:“宣弟即日便可啟程前往洛京入學天道院,他長命司還敢讓老大人屈尊降貴?” 王軻心想不是還沒去嗎,能去早去了,可嘴裡卻說:“長命司說是能治三郎頑疾,老家主想要親自拜訪,我們也攔不住啊。” 王兆更氣憤地吼道:“宣弟是聖人轉世,天官下凡,有賜福在身!哪來的頑疾!那幫平日裡屁都放不出來,隻知道吃白飯的鬼東西!” 隆國九州,商州最古,而在商州有三家盤踞百年,勢力根深蒂固的豪門世家,即金、林、王三家,王家明麵上為商州主位,掌刺史,林家掌商州刑獄司,金家掌商州度支司,二十年前商州大亂,朝廷認命了一位虎威將軍鎮守商州,掌管商州軍事,作為強硬的外來勢力,擾亂了商州百年不變的格局,虎威將軍府自然被商州地方鄉紳豪強排斥,至今如此。 王兆與王軻是同族,隻不過王兆是長房嫡子、少家主,而王軻隻是沒落的旁支,按輩分算王兆的侄子,因為還算有點能力,所以提拔到了巡檢司,至於王兆口中的“宣弟”則是王兆同父異母的弟弟王宣,王老家主老來得子,將王宣視如珍寶,甚至認為王宣是神明轉世,不惜代價也要送王宣入京進學玉黃十道院,可這王宣卻好像有些毛病。 而這長命司乃是隆國立國之初在九州設立的專門針對一些奇異現象的特殊部門,本來設立了十座長命司,可自從玉黃十道院在洛京建立,原本洛京的長命司便被廢除了,而曾經地位超然的衛道長命司也一落千丈,逐漸被世人遺忘,不再被信任了,甚至因為九州地方的長命司雖然並未被廢除,但是原來屬於他們的職責已經被十道院金翎衛代替,長命司便隻能領著俸祿卻無事可做,被人嫌棄。 長命司保百姓長命,護萬家平安,除魔衛道,心懷蒼生,曾經如此,現在亦然。 — 王軻受過不少苦,對長命司沒有什麼成見,所以解釋地說:“商州金翎衛近日都被調往洛京了,那些江湖人也不能參與衙案,總不能去請將軍府的人吧,就隻剩下長命司了。” 王兆離開案臺踱步著,怒氣突然又消了,有些獰笑地說:“既然長命司有能耐,那這三縣之奇案便交給他們吧,讓巡檢司撤了!” 王兆又將那本文書拿起來笑著說:“順便叫那群瞎子準備著!” 王軻有些詫異地看著王兆,他知道王兆口中的“瞎子”是什麼人,一群被約束至極的,早在二十年前便被明令禁止的江湖人。 “無目人” 王軻知曉這是違反律法的事情,可他不會去阻止,也不能阻止,他隻能恭敬地向王兆拜道:“是。” — 商州城內,一棵霜皮鐵乾如虯龍的銀杏金風拂過男人白衣腰間配著的白玉長命鎖,男人對麵前閉著眼露出痛苦神情的少年溫和地說:“夢裡有時終須有,夢裡無時莫強求。” 名為王宣的少年卻咬著牙反駁道:“該是我的,終究是我的!誰也拿不走!” “千聖萬神,護我真靈!五天仙者,逢迎吾尊!” 王宣喊了一串咒語後,便好像有什麼無形之物在向他聚集,可不僅沒有緩解他痛苦的臉色,反而全身滲出血液,染透了白衣。 強忍著的王宣憋的七竅流血,可終究忍不住,大叫一聲便倒在了地上,那無形之物也消失不見,仿佛是被王宣的身體所排斥了。 滿身紅透了,看著地上青磚的王宣露出不甘的眼神,“哢”的一聲,王宣按在青磚的手猛地握緊,輕鬆的把青磚碾成了粉碎,可王宣又鬆開了手,他緊閉著嘴,蹙著眉,皺著鼻頭,已有淚水在眼眶打轉,他抽泣問道: “司命,難道我命如此嗎?” 司命靠近他,用消瘦的手在王宣臉上像抹小孩一樣抹了把臉後對王宣說著: “你煉體圓滿,達到了喚靈階段,能夠感受到靈氣,之所以無法引氣如體,是因為這些靈氣它們……” “它們不敢,這些靈氣不敢進入你的身體。” 王宣抬起頭,表情怪異。 而司命還是十分平靜的問著王宣: “你知道你能被選入天道院的原因嗎?甚至沒有金翎衛或崇天使來考查便直接一紙金書定了你。” “你知道你的家族為何都認定你是神明轉世嗎?” “因為你確實是。” 王宣站了起來,狠狠抹了把臉,正要問什麼,而司命卻打斷了他。 “你現在修煉的“金道大光法”源自舊天道五主之一的金道正神,是神明之道。” “你出生就身負此法,它的玄妙讓你在舞象之年便煉體圓滿。” 王宣突然搶著開口說:“那為何我是神明轉世,卻仍不得靈氣呢?” 司命走向那棵銀杏,將抹著王宣之血的手按在了樹乾上後又說: “人間有生老病死,自然循環,天道也有,“舊天道”之所以是舊的,當然是被新的天道所代替了,新的靈氣當然不願意,也不敢進你這舊神“遺址”裡了。” “你無源可尋,也無人能教你,因為舊神已逝。” “你…或許是神明的手筆,也或許是一個奇跡。” 王宣有些呆愣住了,他難以想象困擾自己多年的怪病竟是如此緣由,正有些喪氣,不禁問道: “那…就沒有辦法了嗎?” 司命從飄落的銀杏葉中撚起一片遞給了王宣,這片銀杏葉中一絲金色氣息傳入了王宣的身體,王宣眼睛一亮,他感受到了有靈氣在體內了! “雖然這是一條有如無根之水,無萍之木的道路,金道正神也早已消逝,但金道永恒,隻要尋找到擁有純金之氣的靈物,最好是利器,便依然有修煉之法,即使金丹無望。” 司命正說著,一旁卻忽然有人喊道:“長命司聽令!” 一個巡檢司巡捕拿出了一幅卷軸喊道:“史君有令!現命長命司接管杜康、夫泉、牙洞三縣奇案,務必七日之內查破案件,還百姓安寧!” 司命前去接了卷軸後回道:“長命司聽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司命還向那個巡捕道了聲謝,回頭對王宣笑著說:“金翎衛不在,又有妖魔現世,咱長命司難得有了差事呢。” 王宣撚著那片銀杏葉,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看向那幅卷軸時眼神卻堅定了起來。 — “真是個好天氣啊!” 一處郊外,一個身穿紅袖錦衣的英姿少年伸著懶腰,在愜意的感慨,他身旁的銀鞍白馬在悠閑的吃草。 “也是個好日子!” 少年翻身上馬,踏青而行,來到一座城門前,向守衛亮出了刻著“虎”字的金腰牌,他爽朗地笑道:“聽說牙洞有猛獸噬人,我前來伏妖!” 忽然一陣裂風聲襲來,一支飛箭迅疾而來,直指少年! 而來少年卻突然立於馬上,又騰然躍出,竟絲毫不懼,要與那飛箭相撞! 少年於空中翻騰,撞上那飛箭後穩穩落在地麵上,撕裂衣衫的聲音卻並沒有出現,那個少年將手中飛箭赫然舉起,大聲呼喊道:“誰人射的箭!” 回應他的是另一支刺入地麵的飛箭與一陣清脆的聲音: “是我,如何!” 少年便看見了那位颯爽靈巧的短發身影,握著箭抱拳笑道: “箭射的不錯,但尚不如我。” 短發少女正又要射出一箭,那個少年卻已經擺起了蓄勢的姿勢,手中的箭變成一道殘影,飛上了天空,如自由的鳥兒。 “在下虎魄,雖然你射的不怎麼樣,但我可以教你一教,必讓你有所進步!” 虎魄笑的意氣飛揚,略顯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