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比閣樓更適合休息打坐調息的,有姨祖母在一旁,她絕對不會受到乾擾。 很何況,她的時間已經不多,從廣場一路跌跌撞撞的行了百來米,此時估摸剩不到一柱香的時間。 想著,她掙紮著起身,拍了拍門。 不多時,門開了,是一位婦人,一見柳七這幅虛弱的模樣,大驚失色,著急忙慌的撲了上去。 “小七!小七,你怎麼樣?” “我……我有點難受,我感覺內息在流散。”她靠在門檻上,臉色蒼白。 婦人早已探出手指搭在她的腕上,臉上驚疑不定。 “你中了夢參門的焚神幻音……現在是在自行散功!” “還好發現得早,不算太糟糕……” “要是再耽擱片刻,不用別人動手,你這個笨丫頭自己就不明不白的死掉啦!” 姨祖母一邊心疼的埋怨,一邊小心攙著她往閣樓裡走。 “早就叫你要小心夢參門的那個丫頭……” “要我說,一開始就不該參加這個狗屁武試……” “……”柳七有些無奈,眼見婦人再往前翻,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要拿出來說了,“姨祖……能不能先幫我治傷呀。” “好好好,你要先坐下,抱神守靜。”婦人把她扶到榻上,輕輕的把手撫在柳七的頭頂,一如柳七孩童時。 柳七聽話的的背過身去,盤腿坐下。 然後,她偏了偏頭。 不偏不行,因為不偏……她就要死! 一股銳利的疼痛從右肩傳來,柳七悶哼一聲。 婦人的手心不知道何時多出一柄劍,此時斜斜的插在柳七的右肩,插得很深,鮮血不停湧出,她的衣衫已經染紅了一大片。 如果不是她剛剛在千鈞一發之際偏過身去,那麼可以想見,這一劍會插進她的顱骨,直接攪碎識海。 識海是修士的神魂所在,一旦破碎,任你天大的神通再也難回天。 姨祖母竟想要她的命?柳七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她唯一,可以毫無保留的,信任一個人,那毋庸置疑就是身後的婦人。 她想不明白。 “你是誰?”說話間,她吐出來很多血水,毫無疑問,剛剛一劍已經攪碎了她的肺臟,甚至可能包括心脈。 任誰都能看出,她現在狀況很不妙。 但她還是固執的轉過頭,想要看清身後的人。 是姨祖母的臉沒錯…… 隻不過詭異的是,她正居高臨下的看著柳七,還是笑著的。 笑得很開心,開心得有些癲狂。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姨祖母。 柳七視線有些模糊,快要支撐不住了,低下頭喃喃自語:“你不是她。” 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 不是她……不是她就好,柳七想著,隨後倒在了地上。 可是未必好到哪裡去,因為她可能要死在這裡了。 隱隱的,她又聽見了琴音。 這次是首很有名的曲子,哀婉淒切,通常用來送別故人,喚做《陽關三疊》。 相傳很久之前有位王姓詩人做了一首離別詩,後人為這首詩譜上了曲子,是為流傳至今的《陽關三疊》。 真是首好曲子。 她還記得原詩的最後一句。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嗬嗬。 她確實蹭過尚淺淺一杯酒,可是,柳七忘了告訴她,她其實不喜歡喝酒。 下次有機會一定告訴她。 恍惚間,她感覺到腹部有一小塊在隱隱的發燙,而後她聽見有人在說話。 不,不是有人說話。 是……梵唱! 起先很模糊,而後越來越清晰,逐漸蓋過了琴音,變得宏大而莊嚴。 到最後竟如同黃鐘大呂,振聾發聵! 就像是溺水的人終於醒來。 柳七微微睜開眼,現在才看清。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廣場。 沒有到過閣樓,也沒有見過姨祖母。 她一直在這,就在廢墟之中。 剛剛的一切不過是琴音製造出來的幻象。 隻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不知道,也沒有力氣去想了。 她現在躺在廢墟之中,右肩膀劇痛,流了很多血,因為上麵插著一把劍。 一把紫色的劍。 看來也不全是幻象,柳七想。 尚淺淺端坐在一塊大石上,就在不遠處,手指撫摸著琴弦。 “你醒啦!”她把琴放在一旁,眼中透著欣喜,就像是見到故人。 “是你做的。”柳七躺在地上,看著尚淺淺的眼睛,她眼裡真的是看到她醒來的歡喜,不似作偽,這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是。” “你那一劍太厲害了,我可能抵不住,你知道的,我隻是一個十月修士。” “是什麼時候?”柳七在吐血,血浸透在紫色的麵紗上,顏色漆黑如墨,越發襯得她的上半張臉發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了,你笑著和我說話的時候。”柳七笑了笑。 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是她不小心著了道,明明姨祖母之前就提醒過過要小心這個姑娘的…… 那麼,姨祖會很失望吧。 她挪了挪脖子,想要看看遠處的閣樓上的人。 可是做不到。 場外,淩雲道場,風如雲一臉嚴肅,準備隨時出手。 陳七夜憂心忡忡的看著倒在地上的柳七,他沒有看明白,他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剛剛,後麵上來的那位姑娘正彈著琴,好端端的,柳七師叔突然拿劍刺向自己,然後就倒地不起。 明顯是受傷不輕,無力再戰,可是,可是師叔為何還不肯認輸…… 柳七不想認輸。 因為……大日寺的行明已經敗了,那麼淩雲就一定不能再敗。 已經沒有別人能上了。 尚淺淺正盯著她看,有些生氣,她可是受人之托是要殺人的,可是地上這個女人還不肯認輸! 真犟啊。 看來她確實很想要那座仙塔,尚淺淺默默的想。 可是大家都想要。 世事總是不盡如人意。 尚淺淺揮了揮手,十三心韻來到她的身前。 她決定要用她最喜歡的琴來結束地上這個倔強過頭的女人,以示尊重。 如蔥白的手指已經按在弦上,黃傘下的清嵐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驀地,有烏光乍現於天邊,在其後雲層緩緩分開。 柳七微微睜開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