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穀渾燕王慕容諾曷缽和大唐弘化公主一共育有四個孩子。來到瓜州的是大王子慕容忠和二王子慕容萬,還有他們唯一的小女兒慕容若。而因為三王子慕容智是家裡最小的男孩子,就和他們留在了吐穀渾王城伏俟城。 在慕容諾曷缽和弘化公主派慕容忠來大唐求救時,伏俟城的形勢已經很危險了,燕王一家人其實很早就被意圖叛亂的大臣們監視起來了。起初弘化公主是想讓所有孩子都離開吐穀渾去大唐的,畢竟那裡是自己的娘家。但是如果孩子們都走了,一定會引起懷疑。最後夫妻兩個才忍痛決定,將身體最弱的三兒子留在身邊,讓其他孩子都離開。 都說“父母之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可想而知在做這樣的決定前,慕容諾曷缽和弘化公主是多麼的糾結和痛苦,畢竟每個都是十月懷胎,都是含辛茹苦養大的。當所有人都在羨慕帝王皇家的無上榮光和錦衣玉食的時候,要知道那些光鮮的背後,是一場場血淋淋的殺戮和一次次生離死別的無助。 天真的慕容若當然不知道這些事,她從出生那天起,就被一家人保護的很好,就算在這次最艱難的選擇時,也是三哥慕容智主動站出來,要用自己換妹妹離開。 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人的一生,不幸福的童年卻要用一生來治愈。看著慕容若的笑臉,很顯然她屬於前者。 劉三一見到慕容若,就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然後二人悄悄的進了重荻的小院。劉三在西邊的廂房裡找到昨天為慕容若準備好的衣服,然後告訴慕容若:“我在外麵等你,你換好衣服就出來,自己的衣服就放在這裡,一會回來我們還要來這裡換衣服。”說完就出了房門,並關好了門。 慕容若從小就沒有遇到過危險,更加不知道要有防人之心。見劉三出了門,就開始換衣服,劉三也很紳士的背對著門站在門口。一會慕容若就換好了衣服,帶著個氈子帽,還壓得很低。不仔細看還真得看不出是個小姑娘。 就這樣劉三帶著同樣是小廝打扮的慕容若大搖大擺的出了都督府。一到大街上,慕容若就和出了五指山的猴子一樣,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好玩。而劉三更像是個帶著女兒出來逛街的老父親一樣,老神在在的走在後麵,不緊不慢,不徐不疾。 由於慕容若從來也沒有在市井裡遊玩過,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買東西要給錢這回事,看到什麼喜歡的拿著就走,劉三隻好在後麵跟著付錢,順便還要給人家道歉。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小姑娘終於玩餓了,嘟著嘴對劉三說:“我餓了,我們回去吧。” “既然出來玩,餓了當然在外麵吃了。”劉三找了一家胡人的食肆。“今天我請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慕容若開心極了,自從出生到現在,她還是第一次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一起吃飯。 劉三怕她吃不習慣,為她點了一桌子西域美食,索幸吐穀渾人也是遊牧習慣,以肉食為主,兩個人倒也吃的習慣。 席間慕容若問了很多自己好奇的問題,劉三都耐心的給了解答,還講了很多自己的見聞,聽得小姑娘兩眼放光。從來都沒人給他講過這些有趣的事情,也沒有人有耐心聽她講話。 所有人都把她當做孩子來保護她,愛護她,甚至是縱容她,但沒有一個人像劉三一樣和她平等的對話,聽她那稀奇古怪的想法,給她耐心的解釋,為什麼雪山上麵常年積雪,而下麵牛羊成群,花香四溢。為什麼唐人的地方種著小麥,而吐穀渾人隻種青稞。 最讓她奇怪的是,劉三本就是個下人,但是為什麼卻給她一種很高貴的感覺,那種高貴甚至自己這個吐穀渾貴族都覺得和他沒法比。他還知道好多東西,隻要能問的出的問題,他都知道答案。 慕容若還能從他的眼神裡看出長輩一樣慈祥的目光,這個人的一切都像是迷一樣,當慕容若越和劉三相處就越覺得這個男子很有趣。他有時候會講一些自己沒聽過的詞,但是慢慢想想還是能想明白是什麼意思。 吃完飯已經是傍晚了,劉三說:“現在我們要回去了。你的哥哥們一定在到處找你,如果他們要是逼問你的話,不要害怕,你就去找司馬李昌,告訴他今天是我帶你出來玩的,李昌會給你的哥哥們解釋的。” “李司馬可是都督府裡的大官,他怎麼會替你一個小廝解釋,你不要騙我了,我還是挨罵吧,但是我一定不會說出你的。我們吐穀渾人從來不出賣朋友。”說著,慕容若還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劉三,像是在保證什麼。 劉三不禁下意識的摸了摸慕容若的頭,笑著說:“不要緊的,既然敢帶你出來玩,我就不怕你的哥哥們找我麻煩。” 慕容若從來沒有讓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外男,觸摸過自己的身體,更何況是頭。劉三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但慕容若整個人都呆滯了。她沒有發火,也沒有說話,更沒有阻止劉三的行為,隻是呆呆的仰著頭看著劉三,等他把手收回去的時候,才默默的低下頭,走在劉三的旁邊。 回去的一路,慕容若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劉三囑咐什麼,他都“嗯”了一聲,在小姑娘心裡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情愫。 像慕容若這樣養在深宮大院裡的姑娘,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別的異性,所以當她真正接觸到一個男子,而這個男子又表現的很紳士,很風趣,很像自己的父親和兄長。那麼那種異樣的情愫和感覺就會悄悄的從內心深處伸長出來,然後像洪水猛獸一樣肆意奔跑,在一瞬間填滿自己身體的全部。 慕容若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說她是一見鐘情也好,是怦然心動也罷,總之從劉三摸到她的頭發那一刻,她在也沒辦法把他當做普通朋友一般看待了。 二人一路走回了都督府,都沒有在說話。從側門進了府後,有個衛兵匆匆上前來和劉三打招呼,在劉三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劉三便回答道:“你去回復都督和司馬大人,我等等就去。”然後回過頭對慕容若說道:“走,我先送你回去。”說完兩人一起走向小院。 慕容若換好了衣服,就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門口。劉三依然站在小院門口,目送著她。就在慕容若一隻腳要跨進門時,她忽然回頭,輕輕的說:“如果我還想出去玩,你話能陪我嗎?” “當然可以,隻是最近有些事情,你要是還想出去,就在隔壁院子門上畫三道橫線,我看到了就會去找你。”劉三囑咐著,同樣說話很輕。 慕容若微笑著關上了門,劉三還呆在原地。 重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距離上次有這樣感覺的時候,好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重荻回想起前一世自己上初中,晚自習後送心怡的女生到家時,女生最後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就和今天的場景是一樣的。 看著院門關上,他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後想魏征的後院走去,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朝廷有旨意到了。 重荻走進後院正堂,發現魏征和獨孤達、李昌都在。他就半開玩笑的說:“今天人很齊全嘛?” 魏征也笑了笑,說道:“我大唐堂堂的五原縣男竟然扮做小廝,陪著番邦郡主逛街遊玩,還真是個少年風流的佳話呀。”說著堂上三人都哈哈大笑,搞得重荻一臉的尷尬。本以為無人知曉,哪知道現在是人盡皆知。 看著一臉尷尬,耳紅語塞的重荻,魏征就像是出了一口惡氣一般的舒暢,這個家夥好幾次都說的魏征無言以對,今天總算是看到他吃癟了。 獨孤達出來打圓場:“重荻年少有為,又沒有家室,看上個吐穀渾郡主,可以理解嘛,恩師就不要取笑他了。”說著自己反而沒忍住,哈哈的笑出聲來。 這群老家夥就是看不慣年輕人的生活態度,自己羨慕,又不敢放下身段,所以才一個勁的取笑自己。重荻一邊和他們一起尬笑,一邊心裡腹誹這幫為老不尊的大人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旁的李昌趕緊拉著重荻坐下,小聲說道:“朝廷的旨意下來了,上次的交易有功於朝廷,今天魏相專門等著給大家宣旨呢。” 隻聽魏征笑罷又道:“午間,這小子行色匆匆的走後,我還感慨現在能有如此心勞王事的人已經很少了,誰知道他轉身就風花雪月去了。少年呀,真是好呀。”說著就表現出一臉的羨慕。 “恩師,人到齊了,我們說正事吧。”獨孤達提醒道。 魏征這才回過神來,正色說道:“陛下收到我的奏報,對之前換回兒馬一事,非常高興,這是為我大唐立的一大功績。陛下親敕,封瓜州都督獨孤達,從三品武散職,歸德將軍。封瓜州司馬李昌,從四品下文散職,中大夫。封五原縣男重荻,勛職,驍騎尉,並正六品上榷鹽使,負責鹽州鹽場全權事宜。” 重荻聽完還一臉蒙的時候,李昌已經開口了:“恭喜重老弟,這算是有了爵位,有了勛位,還有了實權呀,這榷鹽使,看似隻有六品,但是權利可是不小呀,西北所有的鹽務可都在你手裡了。” 聽了李昌的話,重荻才算是明白。接下來和論欽陵的交易,所有的鹽務都是自己說了算的,當然責任也是自己的。 魏征也開口說道:“你如今是正六品,與五品也就一步而已,隻要能跨過五品,就算你仕途坦蕩了,你如今年不滿十八,爵、勛、職集於一身,莫說是在我大唐,就是加上前隋也是不曾有過的存在。隻要你將來不行差踏錯,入閣拜相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章十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