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把這赤伶化作的人皮卷作一團捏在手裡，正想怎麼炮製一番好，忽然聽見那趙公子一聲動情的大喊。 　　他轉過身來看著一身白花花的肥肉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心裡閃過莫名的厭惡感。 　　這胖子撲身而上拉住他的手“猛士，勿要傷我愛妾！” 　　李昭沒答話，低頭看了一眼戲臺下的屍體，戲院閃爍的燈火將李昭雄壯的身軀拉出恐怖的黑影，趙公子不由向後退了兩步。 　　王承業快步向前，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老弟，均國公府的少爺，惹不起的！” 　　李昭丟下人皮，一聲不吭就往外走。 　　那趙公子長出口氣，伸手擦了擦虛汗，在後麵喊道“猛士，這地上死的人，我會賠的，要錢、要地，我都給！” 　　李昭走出戲院，看著朗朗晴天下繁華的街區坊市，一陣陣恍惚。 　　自來揚州三年，被此地風土深深打動，一直覺得世上還是有一處善地，隻把在雒陽城的見聞當做是一場噩夢。 　　這時王承業追出來，李昭見他模樣輕笑一聲“老王，我就先回去了。” 　　王承業錘了他肩膀一下“時候不早了，還回武館乾什麼，等一下老哥哥我，晚上做東請你吃飯！” 　　他見李昭還待拒絕，又說道“你在孫健真那也沒少見識這些事，怎的還耍小孩子脾氣？” 　　李昭聞言正色道“老王，一碼歸一碼，江湖人行事犯到平頭百姓身上也要被你拿了下大獄的！這趙公子隻為玩樂就縱妖行兇，來頭大咱惹不起也罷，把那妖物毀了也不行？” 　　王承業一愣，胡子抖了兩下張嘴沒說出話來，隨即重重一嘆，轉身回戲樓裡收拾殘局去了。 　　李昭也沒再往出走，隻是靠著庭前的樹無奈地笑了笑，看著捕快忙前忙後。 　　大半個時辰後，仵作驗完屍，七八具乾癟的屍體裝在一輛牛車上拉向衙門。 　　王承業帶著人出來，見到李昭還站在樹下，牽過兩匹馬來讓給他一匹，兩人騎上馬就直奔東坊，路上沒再說話。 　　兩人在一間食肆找了個包房，點了一桌子菜，李昭慢條斯理地吃著菜，王承業卻隻顧著飲酒。 　　“老弟，沒辦法啊，老哥哥我家大業大。”王承業又猛灌了一口酒，紅著眼說道。 　　“害，我也是一時氣憤，我自己還給孫健真賣過命呢！”李昭倒了杯酒，跟王承業碰了一下。 　　他兩兄弟能兩年多混到在府城買間不小的院子，能是什麼大善人。隻是趙公子那頭肥豬荒唐的言行勾起他不好的回憶罷了。 　　“你那能一樣嗎？江湖上的事，贏家通吃，死了是技不如人，也沒見哪個苦主的家屬去找我們報案。” 　　幾杯酒下腹，中年人的牢騷也多了起來。“老哥我是在衙門裡給知府老爺提鞋，出了衙門還得給這些公子哥擦屁股。你別看我平常在大街上八字步走著，人五人六的，憋屈吶！” 　　這王承業在揚州府名聲不算壞，不說兩袖清風鐵麵無私，總也把這府城明麵上的治安管的好好的。 　　李昭正想勸慰他兩句，卻聽他講道 　　“說句心裡話，你從小在這揚州府地界長大，可能覺得這些公子哥壞透了。但在這大周國，咱揚州這九郡三十六府的權貴，還遠稱不上什麼喪盡天良。” 　　李昭心裡一動，故意皺眉說道“老哥你就別給這幫人找補了！” 　　“你別不信！”王承業一瞪眼睛，筷子撇桌上，扳著手指說道“北邊有個冀州，一半的地方被北府的韃子掌管，那韃子是妖魔變化的，最喜食人，城裡有香肉鋪......”說著他左掌作刀狀對著自己的右臂虛砍下去。 　　“論斤賣！” 　　“西邊有個豫州，是祿王的地盤，幾年前有個河內將軍叫陳......陳什麼的跟他不對付，他為了對付這陳將軍把韃子引進豫州燒殺搶掠，還把那陳將軍的家小都做成菜......” 　　“再西邊還有個梁州，是景王的地盤，他把快餓死的百姓......”王承業長長打了個酒嗝，眼睛清明了一點，忽然止住不再接著說下去了。“總之你我投胎在這揚州，上輩子還是沒少做善事的。” 　　李昭卻不想他就這麼停下，他拿起酒壺給兩人滿上，又推杯換盞了幾輪。見氣氛又起來了，接著問道“老哥你說，那地兒發生那麼多人間慘劇，仙人就不管管嗎？” 　　“仙人？仙人忙著呢，就咱這揚州來說，找書苑 ｗww.zhaosｈuyuan.cｏm 愛出手幫忙的，就太微觀百草山那幾家，還是看在朝廷的份上，餘下的不給你添亂都算好的了。”王承業言語間透出淡淡的怨念“那鬱林郡和蒼梧郡，年年有一個村一個村被天外隕星炸平的，哪裡來那麼多天外隕星？” 　　再被挑起談興的王承業有點停不下了，下意識地左右看看，壓低聲音對著李昭說道“而且我發覺，這些仙門佛宗也好，邪魔外道也罷，好像都不太願意去招惹那四王八公，躲瘟神一樣！” 　　李昭聽的意猶未盡，把耳朵湊過去，正這時樓下一陣喧嘩傳來，接著是樓梯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王捕頭，我聽說南坊潘家戲園出了七八條人命，你放跑了兇手竟然還有閑心坐在這飲酒？”人未至，聲音傳得整座酒樓都聽見了。 　　“晦氣！”王承業臉色一下清醒了八九分，暗暗罵了一句。 　　隻見一身穿織金錦鳳紋衣的白麵公子帶著一群人上了樓，氣勢洶洶地直奔王承業而來。 　　王承業不急不緩地理了理微亂的皂衣，站起身對著白麵公子拱了拱手“原來是修國府世言公子當麵，下官散值邀請好友吃喝，有何不妥？” 　　這白麵公子長得頗為俊秀，但脾氣格外的火爆，他上前喝問道“少跟我耍彎彎繞，本公子問你，趙煦良那廝縱妖行兇，你為何放跑了殺人兇手？” 　　“寧公子何出此言？潘家戲園的‘梨園赤伶’乃是魔道煉血堂妖人煉魔逞兇，此事乃道會司認定，又有太微觀發下通緝文書，怎會牽扯到均國府三公子？”王承業酒喝的不少，應付起這人來卻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