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夜晚有些涼意,我們吃過晚飯便都回了自己的房間,我有些睡不著,心裡還是擔心著餘曼淑,雖然是有了關於她的線索,但那也已是幾個月前的事了,這裡的村民雖說是沒有注意,但也確實是沒見過他們出來,我的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心跳也是跳的很快,我的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披上外套,本想到山間走走,剛出房門,就被遠處田地裡的燈光吸引了注意力。 走近一看,原來是張大哥,隻見他手上拿著一個帶羅盤的指南針,一會兒看看天,一會看看手上的羅盤,嘴裡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好像是在找什麼。 “張大哥!” 我遠遠的叫了一聲,嚇了他一跳。 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沒想到也這麼膽小。 “你這是在乾嘛呢?” 這一路上的相處,我和張大哥也算是朋友了,所以很自然的打起了招呼。 “哦,我測一下方位,之前不是在地圖上大致估計過吃人穀的位置嘛,但那畢竟是大致位置,現在反正睡不著,趁夜色好,我看看方位是不是我們最初估算的那樣。” 所謂隔行如隔山,我確實看不懂他們的這一套,不過既然拿著指南針,應該就是在測方位了,他們作為探險家,自然有他們的那套方法,我也不多打聽。 “怎麼樣,是這裡嗎?” 比起他的專業,我更好奇找的對不對。 “方位上大致沒錯,應該就是這裡!” 有了張大哥的肯定,我心裡更有了把握,我也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了,跟張大哥說了我的想法,張大哥似乎很能理解我的心情,遲疑了片刻,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我隨同張大哥到了他們的房間,他們似乎都睡不著,正磕著瓜子打著牌,見我們進來,連忙收拾了一下。 張大哥在床上鋪了張地圖,又吩咐幾人檢查了帶來的裝備,我不太懂,所以沒有去看他們的裝備,而是聽著張大哥的計劃。 進山的方案我們討論了幾個小時,連帶著一些進山的細則和注意事項,一直討論到後半夜,困意襲來,張大哥終於收了尾,隨後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睡了過去。 進山後,我們走了三天,好消息是,我們的下方就是山穀,壞消息是,天已經黑了。 張大哥在山腰處找了塊相對平緩的地方支起了帳篷,有了之前的經驗,我們的營地很快便升起了火堆。 爬了一整天的山,我累的東西都不想吃了,鉆進帳篷,倒頭便睡了過去。 一直到了後半夜,叫喊聲和雨滴落在帳篷上的嘈雜聲將我吵醒,我正納悶發生了什麼,卻突然意識到了不妙。 雨滴的聲音太過密集,這是一場暴雨。 進山以後,張大哥每天夜裡都會抬眼觀測星象,我們的設備在林子裡全失了靈,他這應該是用的最古老的辦法分辨方位,所以我記得很清楚,今天晚上應該是漫天星辰才對。 這和我所學的知識有出入,我自然是不願相信的,正欲鉆出睡袋,帳篷卻傳來一陣晃動感,耳邊則是水流的嘩嘩聲。 我能清楚的感知到,這是山洪。 我頓感不妙,剛想起身,隻聽啪嗒一聲,我的帳篷翻滾了起來,在翻滾的過程中,我的頭不知撞到了什麼,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耳邊依舊是雨滴擊打在帳篷布上的啪嗒聲,帳篷破了幾個洞,龍骨也斷了,我被泡在了水裡,身體正順著水流上下浮動著。 好在睡袋減緩了撞擊,這才撿回一條命來,身上有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但都不致命,頭上還有些隱隱的撕裂感,我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有血,應該是撞破了皮。 我鉆出睡袋,扯開帳篷的拉鏈,從帳篷中鉆了出來。 此時我正身處在山洪匯聚而成河流中,強大的水流把我不停的往下遊的方向拽,我是抓著河邊倒塌的大樹才艱難的爬上了岸。 原來是帳篷的固定繩勾住了大樹的根,這才避免了我被沖到更遠的下遊。 暴雨還在下個不停,雨水讓我有些睜不開眼,我隻能看到眼前的一些景象,看起來,我應該掉到了一條河裡,這裡有條很寬的河床,即使如此暴雨之下,洶湧的河流都還沒漫過整個河床。 這水流漲的很快,不一會就漫過了我的腳踝,看著這河床上裸露的砂石,我心道不妙,忍著傷口撕裂的疼痛感,從樹根上扯下了固定繩,將帳篷從河裡拖拽了上來。 看這河岸的高度差,想必如今天這般的山洪時有發生,而且應該來的快,去的也快。 河床蜿蜒向下,雖然河床上能明顯看到一定的坡度,但也不至於是那種斜坡,從這河床的容量以及裸露的部分來看,這河底應該還有條地下河,亦或是存在著很大的空間,足夠容納這麼大體量的洪水滲透。 借著裸露的山石,艱難的爬上了河岸。 這些植被就像是奔騰而出的駿馬,枝丫和藤蔓湧向河床,根卻在河岸邊上被禁錮住了。 這些細小的枝丫交錯縱橫,各種細小的刺藤纏繞其中,根本沒有辦法鉆進去。 好在我在出發前自己準備了一個急救包,當時隻是覺得有備無患,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我從背包中翻找出折疊工兵鏟,利用工兵鏟上的豁口砍出了一條路,隨即拖拽著帳篷開始往更高處走。 雨水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如果繼續待在那裡,我很可能會被再次卷入河流之中。況且我全身已經被打濕,又受了傷,如果不趕緊處理,很可能會感冒發燒,在這樣的林中生病,我很難保證自己可以安然的活下去。 像這樣的原始叢林,地上多有動物的屍體,經過雨水的沖刷,積壓在落葉和泥土中的病毒會被重新帶上地麵,這些洪水中肯定也攜帶著病毒,我的傷口與這洪水直接接觸,感染的風險很大。 往裡麵鉆了幾米,有了大樹的庇佑,雨水明顯小了很多,但附近的植被格外的茂密,身上也被刺藤劃傷了好幾處,實在不想繼續往裡麵走了。 於是便尋了一處稍微平坦的地方,將附近的雜草與細枝砍斷,整理出了一塊空地,又從包中翻找出一些細繩,我將這些細繩量好長度一一截斷,捆綁在龍骨斷裂的地方,帳篷又重新支撐了起來。 我又將帳篷斷掉的固定繩綁在了附近的樹上,給帳篷做了個加固,至於帳篷破洞的地方,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利用繩子簡單將破口紮了一下,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庇護所便建成了。 好在背包有防水層,裡麵的東西都沒有打濕,我趕緊拿出裡麵的過濾器,接了些雨水做了簡單的過濾處理,用紗布對身上的傷口做了清洗,隨後拿出藥物消了毒,做了簡單的包紮,又換上了乾凈的衣物,這才隔著帳篷倚靠在樹乾上,吃著壓縮餅乾,休息了一下。 恍惚間,我竟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雨似乎已經停了。 天還是灰蒙蒙的,我看了眼手機,已經下午兩點了,依舊還是沒有信號。 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隊伍,在這種原始叢林中,抱團肯定會比孤身一人要安全得多,況且山洪發生的時間正是半夜,應該有很多和我一樣,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被洪水沖走的,他們現在是否安全,也是個問題。 我的體力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借著沒下雨的間隙也正好出去尋找,於是便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穿上雨衣鉆出了林子。 雨確實是小了很多,但並不是沒下了,山穀裡不知什麼時候起了一陣霧,白茫茫的一片,能見度隻有一百多米,依舊還是看不清周圍的環境。 河水依舊還是洶湧的沖向下遊循著盡頭望去,依稀能看到河流的源頭處有一瀑布,其實也不算是瀑布,這就是山體自然形成的一處陡峭崖壁,山上四處匯集的雨水從這裡傾瀉而下,形成了一個瀑布的景象。 即使是有白霧遮擋,還是依稀能看見瀑布那裡大量的斷枝和落葉被沖下,水流也是黃到發黑,全然沒有那種瀑布的景致。 我也無心賞景,之所以看向那頭,也是想確認一下源頭處是否有營地的東西,亦或是他們的帳篷。 但很顯然沒有,想來也是,如此湍急的河水,物品是絕沒有可能存在上遊的,而我也確實是個特例,要不是那顆倒了的大樹,我現在估計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吧。 好在河水的漲幅似乎停止了,裸露的小部分河床並沒有被淹沒,這倒是給我營造了一條天然的路。 比起在那林子裡穿行,我當然是更願意在這寬闊平整的路麵上走的。 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隻知道回頭時,已經完全看不見我的臨時營地了,天色似乎都黯淡了下來,沿著河岸一直往前,水流漸漸變的平緩,卻依舊沒有看到營地的東西。 又往前走了段路,我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東西,隔得有些遠,加上白霧的遮蔽,我隻能大致分辨出來,如果放在以前,我可能不以為意,或許會認成一根在河裡泡了許久的朽木,但經歷了前麵那一遭,我一眼便認了出來,那是個帳篷。 和我的相比,這個帳篷損毀的更加嚴重些,龍骨幾乎全斷了,帳篷布也被撕成了碎片,有些東西被河水沖上了河床,有些則不見了蹤影,應該是被沖到更遠的下遊了。 看來和我想的一樣,我趕忙加快了腳步,小跑著來到帳篷的位置,帳篷在河的對岸,好像是被一塊大石頭擋住了,應該是勾住了什麼東西,即使水流如此之急,它也隻是在水中晃動著,沒有前往下遊的欲望。 帳篷被水流擠壓成了柱狀,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人在裡麵。 河水太急,我不敢貿然下水,見對岸沒有幸存者的跡象,也就沒再多管,隻想趁著天黑,趕緊再往下遊處找找。 大概又走了十多分鐘,前方一個景象讓我突然全身一震,一陣不好的預感席卷全身,前方河水中隱隱約約的影子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因為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趴在河床上。 我有些不敢繼續往前,但還是硬著頭皮趕了過去。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討厭我的好視力,和我猜的沒錯,確實是個人躺在河床上,雙腿泡在河水之中,一動不動。 這是我第一次見這樣的景象,我怔在了原地,我不敢過去,可我又急於求證此人的身份。 我搖了搖牙,撿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小心翼翼的挪步到那人的另一邊,那人的臉整個埋在了土裡,我看不太清。 這個時候,我的腦海裡幾乎把看過的所有恐怖片全部回放了一遍,身上沒有哪一處地方不在排斥,而且總感覺什麼東西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猛的撲出來,嚇的我冷汗直流。 我也不知道我在這愣了多久,我也不清楚我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從小就沒見過死人的我,現在正鼓起勇氣去翻動這個屍體。 其實我也不確定他是否斷氣了,隻是看著那全身發白的身體,加上那一動不動的模樣,我很難不往那方麵去想。 最終我還是鼓起了勇氣,用手中的木棍將他的胳膊挑了起來,他的身體也在我的翻動中翻轉了過來,看著那個泡發脹了的臉,我還是分辨出了他的身份。 這不就是那個進山時打退堂鼓的那小子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記得他好像是叫聶燦,是探險隊新招的一個成員,以前好像是在酒店裡給大廚幫廚的。 對於他,我有些了解,他是農村家庭出生,小時候就不學好,早早的輟了學,做過裁縫,做過服務員,當過酒保,也去做過保安,但總是做著一夜暴富的夢,不安分,所以什麼都沒做出成就來。那天他正好看見了張大哥創立的探險俱樂部,覺得挺有意思的,加上張大哥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於是便把他帶在了身邊。 隻是沒想到剛接了第一個單子,命就丟在了這裡。 看到是熟人以後,我的恐懼感消了不少,人也冷靜了下來,我試了一下他的鼻息,又摸了摸心跳,鼻息很微弱,斷斷續續的,心跳更是微弱,跳動的也很是緩慢。 人還活著! 我激動不已,趕緊將他翻過來,平躺著放著,將他的頭側放,隨後便開始給他做心肺復蘇。 按壓了將近一個小時,期間間隔著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人工呼吸,他終於將肺裡和胃裡的水都吐了出來,呼吸開始恢復,可人卻還是沒有醒。 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隻能將他從水裡拖拽了出來,這時我才知道了原因所在。 他的大腿根部有一條十多厘米的傷口,裡麵的肉都翻了出來,腿已經被泡的發白發脹,看這情形,應該是失血過多導致的。 來不及多想,我趕緊撕下他的衣服,在他傷口的上方牢牢的捆了一圈布,盡量減緩血液流到傷口的速度,隨後將他背了起來,快步朝著營地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