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川用了半天的時間掌握了【魂斷神離決】。這裡麵最主要的難點是控製分割出來的靈魂和塑形。 他進入意識空間,可以看到如今又多了一個光團。多出來的光團隻有對麵的一半,但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就會恢復。就如同他當初多次死亡又復活對神魂的損耗也可恢復一樣。 控製靈魂和塑形主要是做觀想。將一縷心神牽在光團上,觀想虎豹則光團會呈虎豹狀,觀想花鳥則光團會呈花鳥狀。初始卻是很難成形,待得堅持一會兒而不動他念,則會慢慢清晰。 這觀想也不可用力。就好像你攥一把沙子,力大則沙散。需要保持一個用意不用力的狀態。 曾小川仿佛盤坐在意識空間,四周清風拂麵,遠處雲卷雲舒。那一縷心神所牽的光團便是那變換不定的雲朵,隨著他的心意聚成形狀又散開。清風徐來,絲絲縷縷的靈元如天降甘霖般,澆灌在靈魂上。 如此不知多久,曾小川感覺靈魂壯大了許多。他結束觀想,退出了入定狀態。 剛才的觀想似乎與他日常的冥想和真氣搬運又有什麼相通之處。他發現真氣已經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又立即按著風雷神拳心法開始搬運真氣。他感覺如今行氣更是得心應手,幾個周天後,真氣不僅補充足了,更是壯大了一倍。 他試著感受了一下,真氣在手太陰肺經行運中已然毫無阻礙。這是又打通了一經?那麼自己大概是突破至三級,進入一階中期了。 他睜開眼睛,正見到迦葉在盯著他。這嚇了他一跳,不禁問道,“執政為什麼這麼盯著我?” 迦葉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這次李沉舟過來,計劃用你的軀體為哈桑移魂,這個事情你已經明白了吧?” 曾小川哼了一聲。若不是打不過,真想立時翻臉。 迦葉繼續說道,“你也別怪我們,我們的兩個高層死在你手,之前頗為敵對,我們要殺你並利用你的軀體也是天經地義。” 曾小川點點頭,聽他繼續說。 “哈桑為什麼改變主意,我也不清楚。想來跟你的記憶有關,或許是你有什麼特殊的能力,預知能力?你能告訴我嗎?”迦葉問道。 “如果你能告訴我你有什麼手段製約AI的話。”曾小川回答道。 “這不可能,”迦葉聳聳肩,“你知道這是執政一級才能知道的機密。” “哈桑知道嗎?哈桑是執政嗎?” “他是第一執政。” “那你還保什麼密?李沉舟肯定知道啦。” 這話說得迦葉呆了一下,急忙反駁道,“不會的,不會的。哈桑知道輕重,他從來就是個可靠的人。倒是你,他塞了什麼記憶給你?是不是【魂斷神離決】?” “你猜到了?” “哈桑用了斬魂刀,你現在又突飛猛進。很明顯吧!”迦葉聲音有些低沉,“他費了這麼大的代價在你身上,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不會質疑。你願意說便說,不願意說我也不會強問。” “其實也沒什麼不可以說的,”曾小川說道,“他讀取了我的記憶,裡麵有我看見的未來的場景。在未來,人類已經滅絕。而滅絕人類的正是人類自己創造出來的矽基生物AI。” “什麼?不,這不可能。未來確定之前,一切皆可改變。也許你看到的隻是平行宇宙。你的預測能力是什麼原理?” “這我怎麼知道?但它很準!”曾小川回答道。 “明天的雙色球是什麼號碼?” “我能看到的不是我能指定的。時間前進掀起的浪花不會讓我來挑選是哪一朵。” “但這也可能是別人灌輸給你的。比如造夢者就可以將清晰的畫麵植入你的夢中,讓你不知不覺的以為是你曾經的經歷。” “我說過了,它很準。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它關於AI的部分。你看,哈桑也相信了。” 提到哈桑,迦葉沉默了。他突然又想起哈桑臨終前說的那些話,說道,“他說他的靈魂會停留兩天,他想讓你做什麼我大概猜得出。你趕緊吧,不要浪費寶貴的時間。” 迦葉看向一邊垂頭安坐著的老和尚,以及在他身後一動不動的靈魂光團,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你啊,你啊,我們多年的老朋友和戰友,你卻寧願跟兩個外人分享秘密。”他抬腳跨出偏殿,“我明日再來。” 偏殿裡隻剩下曾小川,李沉舟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曾小川忍不住細細看向哈桑的身體和他的靈魂光團。靈魂依稀是哈桑的模樣,想看得清楚一點卻仿佛又更模糊了,說是眼睛看到的吧,曾小川閉上眼睛,這光團仍然是在眼前,但過了一陣便在他的心猿意馬中淡了。曾小川又將注意力轉回,那光團又稍清晰起來。 人類的靈魂原來是這樣的啊!能夠看見是因為靈魂的粒子交換?靈魂的靈元粒子交換? 他運起【魂斷神離決】,分割出的靈魂如一塊幕布飄散開來,撐起一個空間,將自己與哈桑的靈魂罩入其中。幕布很薄,如星紗一般,星星點點的靈元附著其上。幕布、星沙、星星點點的亮團隻是一種並不形象的描述,實際曾小川完全無法用語言來描述這樣的一種感受或景象。 慢慢的,靈魂可以感受到空間中的靈元濃度在上升,就仿佛進入了氧濃度高的森林去呼吸清新的空氣一般。哈桑的靈魂光團似乎黯淡了一些,幕布上的星沙則仿佛更多更明亮了,就連空間都明亮了許多。 這樣的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就在哈桑的靈魂光團黯淡到幾乎和空間的明亮程度一樣時,曾小川感覺自己又突破了。 一階四級。 曾小川睜開眼。哈桑的靈魂光團仍然一動不動,渾渾噩噩的仿佛沒有任何意識。但他知道,它要走了。曾小川站起身,向它深深的施了一禮。 不管它曾經對他有過怎樣的惡意,但終究沒有害他,反而舍棄了生命,並給了他莫大的恩惠。曾小川自問,他自己肯定做不到。 為了人類嗎? 哈桑的靈魂緩緩飄浮了起來,穿過了幕布,向著殿頂飄去。幾個和尚匆匆闖進殿中,圍坐在哈桑身體周圍,開始敲木魚誦經。 靈魂穿過屋頂,曾小川追了出去,看見迦葉正立在空中。 “別了,哈桑,我的領袖,我的朋友,我的老師,”迦葉喃喃的說道。 靈魂越飛越高,在某個時刻,突然就消散了。 ...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迦葉問曾小川道,“哈桑希望你做什麼?” “他隻傳了我【魂斷神離決】,其它什麼都沒有說。” “那麼你自己呢?是想留在理想鄉還是回亞盟軍?” “我真的可以回亞盟軍嗎?”曾小川問道,“你真的能放我走?” “我說過了,哈桑既然寧願失去生命也不願意動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何況他還傳了你他的修煉秘訣,你也算是他的學生了。這點情麵我還是要給的。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如此而已。” “你還是要堅持你們的教義,把AI造成我們的神?你已經知道人類會被AI毀滅了!” “聽著,小家夥,”迦葉有點暴躁,“我不知道哈桑從你的記憶裡看到了什麼,你又預見了什麼。但是記憶可以篡改,預言可以被乾擾,未來有無數的可能和不確定性。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迦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不相信!” 他繼續說道,“人類正處於社會崩潰的前夜,但也處於走向大同社會的黎明。黎明的那一縷曙光就是AI。幾千年來,人類一直試圖擺脫戰爭、腐敗、剝削、貧窮、特權、等等等等。可是人類做到了嗎?到如今希望反而越來越渺茫。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因為人類一直在試圖克服人性,而人性是不可克服的。人性的本質始終沒有改變。我們都渴望自由、平等、正義,同時又麵臨著自私、貪婪、欺詐等負麵情緒。歷史上所有不敢直麵人性弱點,而總想著去克服的社會,必然是矛盾重重的禁錮人性的虛偽社會。這樣的社會我們見過不少,最典型的就是華夏古代社會的存天理滅人欲。” “近現代社會勇敢的直麵了人性,這取得了不小的進步。然而在給與了人性渴望的自由的同時,又放縱了各種人性的負麵。我們的製度設計所以一直在僵化和靈活性之間不知所措的搖擺,在民主的紛擾和專製的窒息中茫然的徘徊。” “可是我們為什麼要跟人性糾纏不休?讓公平公正全知全能的神來決定一切豈不是完美?AI就是我們的神,它沒有人性的弱點,它全知且幾乎全能,它勤奮的回應著人類的請求。而且它近在眼前,觸手可及。人類從來沒有離理想社會如此之近。回頭走老路,坐等人類愚蠢的毀滅自己?” 迦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不答應!” “就這樣吧,”迦葉說道。 ... 迦葉走了曾小川還沒有走。從首次進入異能者世界以來,他一直在身不由己的隨波逐流。如今他有了選擇的機會。 他不準備回亞盟軍。回去恐怕要經受嚴格的審查,在自己身上還有大量秘密的情況下,他並沒有把握通過。也許坦白一切天並不會塌下來,但更可能的是從此成為小白鼠。 至於原身的父親,他並沒有什麼感情,因此調查那隱藏的死因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必須或急迫的事情。 “如果你暫時沒什麼去處的話,不如到我權力幫來?”說話的是李沉舟。他兩天後又回來了,帶了一個戴眼鏡的麵皮白凈眉清目秀的青年。 青年很自來熟,見到曾小川就說,“我姓柳,柳隨風。既然李二在,怎麼能沒有我柳五?” 曾小川說了句久仰久仰。柳隨風繼續說道,“事情李二哥已經都跟我說了。這兩天我們一直在梳理鐘先生的記憶。” 曾小川有種被人扒光了衣服窺視的感覺。剛剛對老和尚的一絲感激登時被惱怒與怨責替代。也不知道老和尚窺探了他多少記憶。 柳隨風看到他尷尬羞惱的表情,立即說道,“關於隱私問題,鐘先生大可放心。哈桑給李二哥傳遞的記憶隻是一些比較重要的與人類生死存亡相關的部分。他沒必要也不可能傳遞所有的記憶,畢竟靈元有限。” “放心個屁!”曾小川心裡說道。看來兩界穿梭、復活5分鐘這些秘密都是保不住了。果然,柳隨風的下一句就來了。 “真是令人驚嘆啊,您的異能。就像是末世小說裡的救世主一樣。” 曾小川說了句過獎過獎。柳隨風繼續說道,“麵臨末世,人類得團結起來。可惜這個事情目前隻有我們三人知道並相信。豪言壯語也不必講,既然事情落到了我們頭上,自然要擔起來。不知道鐘先生願不願意加入我們,一起做這件拯救人類的大事?” “但我不會加入你們權力幫。” “當然、當然,做盟友也是可以的。”柳隨風說道,“那麼我們來分析一下,這件事情該怎麼做。” “首先,需不需要通知全球各國政府?我的意見是不要。他們不會相信,在他們的眼裡,我們的說辭和過去幾十年來媒體圈裡的反AI的聲音一樣喋喋不休的可笑,沒有什麼權威性和建設性。讓他們放棄AI帶來的便利和競爭力是不可能的。” 曾小川點點頭。 “讓我們分析一下AI究竟會怎麼奪取了控製權並滅亡人類的。可惜神殿裡的那位已經封印了他的記憶,否則最簡單的方法是讓你多問他幾次。”柳隨風看了看李沉舟,神情有些古怪。 李沉舟皺了皺眉,將左手無名指上的【劍與玫瑰】褪了下來,扔給曾小川,說道,“哈桑胡說八道,說什麼一看到那人就知道是我。我自己看到都認不出是我,他居然認得出?可笑!這個東西你拿著吧。” 曾小川想推辭,看李沉舟一副說一不二的樣子,無奈接過戴在手指上。 “其實想想答案也是顯而易見的,”柳隨風繼續說道,“人類在防止AI失控和作惡上麵做的工作並不少。以聯合國通過的【人工智能倫理法令】為例,第六條就規定任何AGI不得直接或間接參與機器人的製造,包括但不限於機器人生產線的設計、製造、與控製。第七條就規定任何AGI不得直接或間接參與計算設備的製造,包括但不限於計算設備的生產線的設計、製造、與控製。這兩條就堵死了AI自我繁殖的路徑。” “這隻是硬件層麵上。軟件層麵上我們無法阻止AI自我繁殖。”曾小川說道。 “沒錯,軟件層麵上人類無能為力。實際上現在大多數軟件係統已經是AI生成,人類程序員已經是輔助角色。但是如果沒有硬件製造的控製權,AI又有什麼可讓人害怕的?它想繁殖也得看有沒有足夠的設備裝得下它。所以隻要人類能夠遵守法令的第六第七條,AI就不足為患。那麼什麼情況下人類不會遵守?需要大量爆兵的時候,也就是國與國之間發生戰爭的時候。” “所以大規模的人類內戰是AI奪取控製權的第一種途徑。還有一種途徑,在我看來可能性更大,那就是由於過於依賴AI,人類的智力體力不斷退化,逐漸成為了一種寄生物種。權力因此逐漸讓渡給了AI。這是一個長期的跨越數個世紀的溫水煮青蛙的過程。” “你們看到了記憶中的地球環境嗎?”曾小川插話道,“那看起來像是核冬天。AI應該是通過核戰毀滅了人類。” “不,不是,”柳隨風搖頭道,“核冬天應該是AI統治了地球後為了消滅隱藏起來的人類而采取的破壞地球生態環境的手段。並不是它奪取統治地位的手段。” “為什麼?”曾小川好奇他怎麼得出的判斷。 “核冬天能夠持續的時間並不長,而你的記憶中那時已經是機械紀元911年了。按那個白色小球的說法,人類退出文明競爭的舞臺已經有九百多年了。所以你看到的核冬天是用來打擊人類反抗軍的,與AI統治地球的翻身之仗沒有關係。” “更何況,AI在沒有獲得統治地位時,貿然發動核戰爭是沒有意義的。不要信那些古老的【終結者】之類的電影。在AI和人類沒有徹底分居之前,核戰不僅會威脅人類生存,也會造成大量的電子設備毀壞,威脅AI的生存。你覺得那些人類互瞄的彈頭會避開重要的計算中心和電力設備嗎?” 曾小川反駁道,“每個國家都可以建一些隱藏的計算中心,封存起來不為外所知,因此也不會被打擊。AI可以在發動核戰爭之時將程序主體轉移到這些隱藏的計算中心。” “長年累月的封存一部分算力不用?虧你想得出來。有哪個國家會舍得?算力永遠是不夠的。嶄新的計算中心放個三五年就廢了。”李沉舟插話道。 “我們總結一下。AI能夠奪權,要麼是因為人類大規模內戰爆兵的需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要麼是因為人類自己墮落逐漸放棄了主導權。”柳隨風總結道。 “不,還有一種可能,生化武器。生物病毒可以隻殺傷人類而不會對AI有任何影響。理論上,隻要有一個AI控製的機器人將一管可以通過空氣傳播的病毒散發到公共場所就可以了。”曾小川想起了前世的某幾年,離他死亡的時間並不遙遠。 “雖然有這種可能性,但我以為這種可能性並不大。”柳隨風說道,“人類幾十萬年進化出來的免疫係統不是不堪一擊的。否則為什麼未來世界還需要通過核冬天來破壞地球的生態係統。很明顯,針對人類的生化武器並不能消滅人類。人類即使短時間內失去一半的人口,也足以掌控地球的控製權。更何況,時代不同了。現在大多數人類都在營養液裡泡著,想被傳染上都不太容易。” “哈,說到這個,那隻要AI在營養液裡做手腳,也可以消滅絕大多數人類吧?而且,在第二世界中也可以做手腳。比如製造極為恐怖、變態、血腥的場景,把人嚇死,對於AI來說不要太容易!”曾小川反駁道。 柳隨風笑道,“我覺得你好像是個杠精哎!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們之所以討論AI是怎麼奪取地球的控製權,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阻止的辦法。目前看來,偶然因素太多,時間範圍太長。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防是防不住的。” “這不明擺著的嗎?”曾小川暗暗吐槽。他漫不經心的撫摸著手上的戒指,腦海裡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頓時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