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吐息後,陳羈文穩住身形。 那碩大的白臉擠在甬道裡,粉飾後的麵容下是密密麻麻的睡顏。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無一不是由死屍們拚合而成的。 那萬千張著嘴的恐懼麵容,彼此相互扭曲、擠壓在一起,硬生生拚合成了一張巨人的臉型。 煞白的粉末遍布其上,殷紅的血勾勒出它的眉眼,連睫毛都是人的發,眼裡,一個又一個烏黑的頭顱拚合成了圓形的瞳孔,花白的肉體擠壓交疊在兩側,變成了眼白,下眼瞼是無數隻擠得發扁的手,而那鼻子是堆堆骸骨壓製成的屍山。 最讓陳羈文作嘔的,還是那唇齒及口腔。 無皮肌肉的結構,骨骼的結構……陳羈文不想再看一次。 他強迫自己不要往那處看,專注地找它的弱點。 藍色脈網藏於血網之後,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那麵容感受到了陳羈文的注視,驚訝的麵容,害羞一笑,“小道士,乾嘛這樣盯著人家看嘛,怪不好意思的。” “你把人家看光了,要對人家~負~責~” “嘻嘻嘻~” “過來過來~” 它笑起時,紅潤的嘴唇高高揚起,把臉上的麵孔擠壓得一同變得更扁了,那些人死氣沉沉的臉因下巴遭到擠壓,而呈現出了一種詭譎而癲狂的笑意。 陳羈文罵道,“妖婦!” 他提刀,震力彈跳,一刀紮進它的眼球。 鋒利的刀層層沒入軟爛的肉塊之中,又遭到了絕對的阻力,再也無法進入半分。 這裡是藍光聚集的地方,要把這東西解決,光砍那些屍塊,肯定是沒用的。 必須要把這屍堆裡的那藍光的核心瓦解,他才有活路! 陳羈文一咬牙,推著刀柄奮力下壓,這才使刀尖更進一步,隻是這過程也極為艱難,像是一刀紮進了巖石之內。 “嘻嘻嘻~沒用的,沒用的~嘻嘻嘻~” “束手就擒吧~” 話音剛落,那些死屍抖起身體,無數藏匿、積壓在罅隙中的麵龐,以怪異的姿勢紛紛轉露在外,麵向陳羈文。 剎那間,所有屍體都睜開了眼。 “咕咕咕……咕咕咕……” 扯掉的皮囊、頭發、血肉、眼球,以一種極其癲狂的方式,隨著它的笑聲一起顫動。 每一張死人的嘴都在抖動,機械地上下抖動,敲打在一起的牙齒,又或是失去了牙齒的血肉,“啪嘰、啪嘰”的拚合、黏連,又在藍魂的控製下快速張開。 如此反復,新鮮的與發酵的血液在空中炸開,隨即,各個瑩星的光點帶著酸臭的血霧從這成千上萬的屍骸堆中破繭而生,繚繞在整個甬道,完全不給陳羈文逃走的機會。 這些光點出現之時,陳羈文頓時覺得皮膚上傳來陣陣刺痛,連發梢都遭到腐蝕而冒白氣。 這時,一陣陰冷的氣息蔓延開來。 從它眼眶裡流出的紅色血液逐漸變少,濃稠的黃綠色物質將其取代。 “咕、咕、咕……” “欻!” 發黑而粘滯得如熱米糕的液體湧出,從陳羈文下刀的地方炸開! 一股惡臭撲鼻! 陳羈文來不及躲閃,又無法抽刀,咬著牙怒喝一聲,踩在前人同伴的屍體上,使盡全身解數,深深將它的眼球切了個對半。 “咻咻咻!” 粘稠的黑色液體抽成束束如發的觸手,把陳羈文的手腳和腰部死死地纏住。 “這麼想進來?我幫你呀!嘻嘻嘻嘻嘻~” 來得正好! 陳羈文乾脆順勢而為,手中死死捏握著刀柄,一腳蹬在眼眶上,又借那黑液的空隙,看清楚了內部的藍色脈網。 “這麼主動呀?好喜歡哦,小道士~” 所有的屍骸都為陳羈文讓開了一條新的通道。 昏暗的通道裡,外部燭火的光照耀不到內部,可陳羈文卻能明顯地感知,這些屍骸,都與外邊的那些一樣,每一個都麵朝他,唇齒不斷開合著。 發出“吧唧吧唧”、“哢噠哢噠”的笑聲。 若是常人,此時已經要被這種場景給生生嚇死,若是不死,恐怕也會絕望地發癲、驚厥,亦或是瘋狂地大喊和掙紮。 但陳羈文保持著絕對的冷靜,他不僅沒有逃避,反而正細細地觀察著每一張死氣沉沉的鮮活麵孔。 無數的光點從各個屍骸的眉心升起,像是觸角的端部,而藍光從這端部朝著四麵八方匯聚,構成了完整而瑰麗的立體脈絡。 那脈絡顯然跟人腦的形狀完全貼合,這恐怕就是它的運作方式! 師父跟他說過,人腦很脆弱,而人的大腦上的穴位聯係著人腦內部的意識,是人腦生態的一部分,由內而外,是完整的封閉個體。 外穴可以輔佐腦部創傷修復,腦部的創傷也會導致原本閉合的穴位成為新的豁口,新的豁口會導致腦內的三魂七魄往自然界逃竄,使得腦部損傷更甚,最終使人變得癡傻癲狂,渾渾噩噩。 也就是說,如果要瓦解這個鬼臉,又要找到新的出口…… 隻要找到那些能夠連通著外部穴位的核心點,挨個擊破! 陳羈文的身子完全沒入了甬道之內,他腳底下的入口一陣湧動後,無數朝內的麵孔擠壓到出口附近,把最後一丁點燭光給淹沒了。 世界變得昏暗而粘滯,可這樣無光的環境,卻給了陳羈文觀察的便利。 那尖銳的聲音感嘆,“嗯~小道士,你就好好呆在這裡吧~等我把你吸收完,一定將你這張帥臉貼在最顯眼的位置展示……” “放哪呢……” “不如……” “眉心吧!嘻嘻嘻嘻嘻~” 陳羈文完全不理會它的嘲諷,專注地觀察,上百個穴位,他已經找到19個了,而離他最近的就在前方! 靜靜等待著那些黑色的液體把他拉到光點附近,“叉!”陳羈文迅猛出刀! “叮——” 光散的時候,發出清脆而細微的聲響。 1個,2個,3個…… 它感覺到陳羈文在自己的體內到處亂來,嬉笑著,“真是癢癢,小道士,你乾什麼呀,沒用的,沒用的~” 8……12……34…… 50……70……120…… 它持續高聲尖笑著,話語裡滿是不屑,不斷地嘲笑著陳羈文在做的都是無用功。 等到陳羈文戳中150個時,他已經身處最核心的地帶。 此處,是一股極其令人膽顫的陰寒。 冰涼,至陰,是流動的死物,包裹著天地萬物最陰暗而黑的恐懼。 黑液不斷扭曲著,卻在核心之處包裹著一顆猩紅色的血點。 這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陳羈文才確定了這黑液的屬性。 “雷經,三震!” 他的左手上炸起一串銀藍色的閃光,一陣劈裡啪啦的脆響於軟爛的血肉與骸骨中爆破,它並沒有直接炸開黑液,反倒是順著黑液朝著四麵八方快速蔓延。 “叮叮叮……” 連續的響聲把黑液電得僵硬。 它終於發覺了不對勁,尖叫:“你在乾什麼!你在乾什麼!” “啊!” “動不了!” “為什麼,為什麼動不了!” 尖銳的叫聲在四麵八方響起,陳羈文閉住心神,差點在這巨大的音波中昏厥,好在他早就擊破了不少藍點,使得那些音波傳到他這時,已經減弱了大半效果。 “地經,陰醜!伏九!囚!” “轟隆!” 剎那間,所有的銀雷之下生出粘稠的黃泥,將黑液快速包裹。 所有黑液登時成了包裹之物,寒氣銳減,悉數成了甕中鱉。 陳羈文拍開手上、腰部、腿部的黃泥,終於在擁擠的空間中得以自如行動。 “木經,甲庚丙戊,化散!” “啪!” 濕潤粘稠的黃泥中生出道道乾枯如柴的朽木。 事已至此,陳羈文也不再留餘地。 他的左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指尖點出一片瀲灩的陰藍紫火,閉上眼,雙指在那把唐刀的刀麵上快速擦過。 混著一道鮮血,唐刀燃起陰森的鬼火。 陳羈文睜開眼,手上挽起刀花,輕喝,“火煥!” “轟!” 鬼火肆意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