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他就放慢了腳步,現在他突然停住。周圍隻有風搖動樹葉的細微聲響。 他麵色平靜地看著前方,身形仿佛融入沉沉的天色。 黑衣人像是憑空出現在他麵前的,一頭長發隨風舞動,眼神平淡卻將他牢牢鎖在其中。 “好久不見。”黑衣人說。 他一笑,回道:“兩年前我就知道,你今天到底是會來的。” 他目光瞥去,夜色下, 黑衣人身後的古樹上,悄然出現了一位盤腿閉目的中年僧人。 僧人斜對麵的樹枝上不知何時又站有一個背劍匣的道士。 還有一位女子身著紅衣,一隻腳搭在樹上,側身抱劍,仰頭望著天。她離黑衣男子最近,一左一右,之後才是僧人與道士。 “你要去,我要攔;你不得不去,我不得不攔。”黑衣男子說著,心念微動,一陣細微的氣息以他為中心,瞬息之間覆蓋百裡方圓。自內而外,看似緩慢旋轉的小點,弗一顯現就已經是一個大盤,布滿古篆,內外各自轉動不息。 古劍沉吟一聲,黑衣人應聲道:“土。” 霎時,空中毫無征兆地綻開四處土屑。 紅衣女子把拇指靠道了劍格下。 那人反手立劍,說道:“請。” 這樣既算自己先手,又讓對方先出招,兩全其美,也不會失了情義了。 黑衣人點點頭。隨後劍光一閃,紅衣女子一閃而逝。 黑衣人踏出一步,念道:“水。” 一道氤氳的水流自身後盤旋而來,竟比女子身形還快,角生須顯,爪具勢生,待到與女子身形合一,一條水龍形具神生,將女子盤繞其中。 念動之間,女子一劍自半空欺身刺下,男子抬頭望去,水龍雙眼金光乍現,不怒而威。 既然避之不及,那就,斬之!他手腕擰轉,一時劍光如瀑,長劍自下而上,直取龍首。水龍似有所知,身形流轉,俯身避開洶洶劍氣,旋而直沖而起,身形驀然擴大數倍,翻舞騰飛。 女子一襲紅衣,在灰色的天穹下顯出血色的鮮艷。見男子側劍斬來,她以劍畫弧,變刺為斬,水龍受劍氣牽引,呼嘯而至,一劍斬落,直令那仿佛後發製人的男子倒下陷數尺。忽而借勢轉劍,一記橫劈,變為刺,縱斬,氣機半點不顯卻氣勢如虹,迫於此男子雖倒飛而去,周生防守卻依舊是滴水不漏。天幕下,金石交接之聲不絕於耳,不多時已經是殘碎劍氣四處紛飛的景象。 黑衣人遠見那襲紅衣在空中逐漸變成紅線,紅線漸長,兩劍相接的聲響卻愈發密集。於是他開口,無聲地念出一篇古老的誦詞,如果他出聲,又有人去聽的話就會發現其實,那一連串的音節根本聽不懂。 身外天地兩盤忽急忽緩地旋轉,青光明暗不定,似乎在應和著某種格律。 黑衣人念完最後一個字,天地兩盤青光迭起,各自飛速旋轉起來。霎時一個巨大的古篆變得越發明亮,映在他眼中猶如螢火,他目光轉實,輕喝道:“生!” 應聲到,水龍如獲敕令,仰天長嘯,周生流動起金色光輝,天空湍流激蕩,水汽彌漫,一時竟不見了一切身影。 男子凝神於周身方圓,以靜為動。他抬頭望去,隻見水龍身形不知幾千萬落,空懸一顆巨大的頭顱正與他隔空相望。 眼如大日,鱗甲片片生光,眉心處尚有一粒黑點,是那女子持劍虛空而立。在他眼中,女子眼內劍意外顯,兩點黑瞳,絲毫不比那大日黯淡去了。 女子揮手,緩緩斬出一劍。這一劍起勢甚微,唯能看見眼前仿佛在扭曲,並且越發明顯。 男子立劍擋在身前,驟然發力,一道巨大的劍氣霎時顯形,悉數崩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然而旋即又復隱去,散落四方。 別處林間。 不巧,一塊巨大的劍氣碎片洶洶自盤腿僧人前側飛過,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迎上了大樹。而僧人始終閉目凝神,權當未有。 倒是旁邊高的樹枝上的道士嘖嘖稱奇,“剛好不好,看來你真的很不受待見吶。” 他又改口,摸著他那幾撮胡子,若有所思道:“不過咱中帝這心相倒是有趣。”他抬頭望向那兩片飄落的樹葉,“是當真很不講理呢。” 透過天幕與層層虛空,他借由一縷神思與那雙眼睛遙遙對視。 “何人擾我?”一個凝重粗獷的聲音在他的天地間響起。 那雙眼睛睜開,是至暗的血色。 周遭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滯,濃密的黑色陰影擴散到了道士頭頂的天空,它中心迅速變得濃稠,四周不斷蔓延開,但速度極快,大小還不顯眼時,就仿佛煙消雲散般已經散去。 是一粒黑塵從遠天墜來,男子向後倒飛出去,又一落再落,左右飄忽不定。 原來所立之地拳罡炸鳴,之後又是一路緊隨,以不輸墜地一拳的氣勢對他步步緊圍! 待到男子從崖底一步避到崖頂,兩者才終於有了一時的停頓。 那是一隻體型巨大的猿,足有兩三個正常人的體態。他眼睛裡血色濃重,嘴角卻掛有難言的笑意。 男子居高執劍,俯視著巨猿,驟然一聲巨響,巨猿腳下發力,身位落差瞬間不復存在,一拳神出鬼沒般在男子耳邊生出勁風。 於此同時,紅衣女子悄無聲息一劍當頭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