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下山的路竟然異常地輕鬆。也可能是背上這個人太枯瘦了吧。 先前他打量了一番這個人,雖然瘦得像是年邁的老人,但其實眉宇間的氣質倒像是個中年人。 山下的一個大水潭倒映著周圍的石塊,當然不是什麼俊秀的石塊,隻是一些黑糊糊的,棱角此起彼伏的亂石。 水潭的側前方是一個穀口,其左是一片山,其右也是一片山,這兩片山一橫一豎,架在穀口兩側。 水潭往裡不遠處有一間茅草屋,屋子左側是一片斜著的山林,後麵則是先前少年所在的山。這屋子剛好處在風的死角,建造的選址倒是相當不錯。 屋裡的床上正躺著一個男子,正是先前那個倒在泥濘裡的枯瘦男子。 眼下他額頭冒出密密的汗滴,眉頭緊皺。 如果少年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又會大吃一驚: 一個瀕死之人怎麼會突然這樣? 不過他顯然不會看見。 眼下,他正在水潭前,用一根綠竹竿垂釣。他準備去熬一晚碗魚湯。 “你是……?”枯瘦男子看向少年。 少年有一瞬間的惶恐,他保持著戒備的樣子,說道:“荀濘。” “隻有你一個人?”他打量起周圍。 名叫荀濘的少年猶豫不絕。 倒也謹慎。 一般如此反應,已經能夠猜到答案。 “我叫張仇。” 然後兩兩無言,他是因為無話可說,而荀濘則是震撼、怪異交雜而一時不知所措。 “既然都準備了,那就快做吧。”張仇頓了頓說道。 原來案板上已經放了一條處理完的魚,而荀濘正蹲在灶前生火,嚇得站了起來。 他是循著聲響自己從裡屋床上找過來的。 等到魚湯做好,端上桌子,張仇已經徹底反客為主,他也覺得怪異。 “你也吃吧。”見荀濘站在桌子邊沒動,他放下手中的筷子。 “你……”荀濘遲疑著。 “先吃吧。”張仇看了他一眼。 等到他坐下,張仇解釋說:“如你所見,起死回生,自愈了。” 荀濘露出奇怪的神色。 “你難道就沒有發現最近鳥雀鬧騰了很多,魚也更難抓了嗎?”張仇用筷子指著碗裡的魚說到。 聽他這麼一說,他才回憶起來,鳥雀鬧騰像是確有其事,而魚難釣他是深有體會:這次足足花了平常兩倍的時間。他還以為是剛下過大雨的原因,雖然他往常的經驗告訴他,像這樣的大雨過後,釣魚反而會簡單一些。 現在想來,似乎別有端倪。那是什麼呢? 荀濘做出思考的樣子。 想來還有一件怪事。 他看了看眼前這個枯瘦男子,張仇正一心一意地吃著魚。 他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那倒還有一件事,我感覺我的力氣也像是突然變大了——這中間有什麼關聯嗎?” 這小子倒是堂堂正正。 明明在背那時的我下來時的發現,在不知道我知不知道經過的前提下,還刻意對那件事隻字不提。 “自然。魚不那麼餓了自然就難上鉤,鳥的精力旺盛了,自然就會更鬧騰。至於你,也是這個道理。” 荀濘暗自思索,想到一事:“為何魚是‘不餓’而鳥卻是‘精力’?” 張仇看了他一眼,視線又放回碗中,“那是因為……” “那口潭水是個‘眼’。” 張仇突然說道:“既然你救了我,那我便告訴你,這世界要大變了,你可願意跟我走?” 荀濘一抬頭才發現,張仇正看著自己,那雙眼睛裡一灘死水! 他雖嚇了一跳卻沒有移開視線,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發現了這個“真相”荀濘一個後仰險些摔倒,這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正大口喘著氣。 張仇已經收回了視線,不過他死寂的氣息依然讓人害怕,“恕我直言,你若不隨我走,隻有死路一條。”說到這裡,張仇又自顧自吃起魚來,或許是覺得自己太嚇著他了,又夾了一塊魚肉到他碗裡。 殊不知在荀濘眼裡,這個動作是何等詭異!此時他還因為後仰離著桌子有些距離,心慌不已。 張仇毫不在意,隻自顧自吃魚喝湯。 這樣嗎?雖然自己在他眼中確實很“怪”,但好奇心和無聊還是戰勝了這猶豫,唯一製約他的是,後山那隻險些吃掉自己的狼? 少年心性也真正奇怪。 而荀濘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想著的則是兩件事。 第一,這人確實很怪,並且他說的大變很可能是真的——從剛才和他的對視中可以推知一二。 第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很可能是在威脅自己,自己不去難免會被他怎麼樣。就算不是威脅,那麼他說的也很可能是真的。 那麼自己是福是禍都隻能跟他走了。 眼前,張仇已經恢復正常,看起來僅僅是有些無精打采,荀濘也漸漸恢復過來。 不過他有一個疑問,那就是……為什麼這人看起來這麼能吃卻還是這麼瘦啊? 不過他倒是沒敢問。他對剛才還心有餘悸。 “去。”他決心道,雖然他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有一種感覺,似乎世界真的大變了。 “那便收拾收拾,今夜就走。”張仇麵無表情。 “也行。”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大晚上出發,但他似乎隻能同意。 稍後,他把茅草屋裡僅有的兩條熏肉拿了出來,他想了想,問道:“我們這一去,需要帶多少食物。” 張仇摸透了他的心思,“多了不好帶,也是拖累,能少帶就少帶吧。” 他果然把兩條肉都放在了後山的路口。 不希望它餓死嗎? 這裡山水格局,正好是一個吸引靈氣的大陣,這才影響如此地快。而那個水潭,正是地下靈脈的一個氣口。 他站在水潭邊的黑石上,虛空畫了幾畫朝水潭四個方向各點了點,想了想,又向後山,雙手一指。 做完這些,他依舊是麵色漠然,走回了茅草屋。 圓月,映在潭水中,明亮的月光又反照在黑石上,一片明亮。 靈氣,悄無聲息地流淌。 月色,也變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