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河沙的客戶看見阿蓮不願意讓我去,有點不高興。冷嘲熱諷的說:“妹妹仔。這麼袒護他。是不是看上他了?” 阿蓮生氣的摸起一把鐵鍬,讓客戶走。說再不走就放狗了。 客戶笑了笑。開著農用拖拉機走了。 客戶走了以後我對阿蓮說:“你這是乾嘛呀?不想讓我去我就不去唄。你乾嘛拿鐵鍬轟人家?” 阿蓮白了我一眼,說:“你這個人呀。就是笨。傻。蠢。又說自己讀了很多書。我看你就是一個讀書讀傻的人。今天晚上在沙場好好的看著,我先回去了。我心情不好,你別來找我。” 我答應了。 當天,一直到天黑也沒有別的客戶來買沙子。 晚上就睡在沙場的鐵皮屋子裡。 半夜。沙場的狗突然狂吠了起來。 我推開門。看見沙場外麵來了好幾個穿迷彩服的人。換著手電。讓我開門。 我喝製住狗的叫聲。打開了門。 幾個穿著迷彩服的人進了沙場院子,其中一個穿迷彩服的向我敬了一個禮。說:“我們接到舉報。你沒有暫住證。要把你帶到治安大隊去。” 然後就不用我多說。把我推上了一個鐵籠子車。 到了順德大良鎮的治安大隊。治安大隊院子裡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的蹲著一兩百個人。 廣場上一個穿著迷彩服的人大聲的吆喝,全部蹲下,全部蹲下。皮帶抽出來。皮鞋脫掉。 廣場上蹲著的人一個一個照做了。 過了半個多小時。過來一輛大車。旁邊的人說:“這是要送我們去樂從鎮收容遣送站了。” 我心裡慌極了。問旁邊和我一起蹲在地上的人,不是說要先打電話找人來贖嗎。 我旁邊蹲在地上的人說,是啊。我反正沒有人來交罰款。聽說都要壓到樂從鎮。 當時我心裡真的好慌好慌。忍不住站起來問穿迷彩服的:“不是說可以打電話讓人來交錢嗎?” 穿迷彩服的走了過,狠狠的踹了我一腳。說:“讓你說話了嗎?蹲下。到了樂從鎮再說。我們這裡不管那些事兒。” 當天晚上。蹲在地上的100多個人。上了兩輛大車。把我們送到了樂從鎮。 到了樂從鎮。又叫我們全部蹲在地上。填寫姓名地址。給認識的人打電話。 我心裡終於有一絲絲的寬慰。 輪到我的時候。我趕緊打阿蓮家裡的電話。第1遍沒有打通。我心裡慌極了。又打第2遍。 終於打通了。 電話裡可以聽得到阿蓮睡眼朦朧的聲音,問:“怎麼了?半夜三更的打電話。” 我有點哭泣著說:“阿蓮,晚上查暫住證。我沒有暫住證。現在在樂從鎮呢。你能不能馬上來保我?如果你不來保我出去。聽說要送到番禺乾活呢。” 阿蓮在電話裡驚訝的說:“怎麼可能有人查你的暫住證?” 旁邊穿迷彩服的搶過了電話,讓我蹲下。 在樂從鎮外來人口收容遣送站,心裡慌兮兮的蹲在地上。每時每刻甚至每分每秒,都在盼著阿蓮趕快來。 以前在上海收容遣送站受過遣送站的苦。 在廣東樂昌坪石收容遣送站也受過遣送站的苦。 如果這次在被收容,那我的命也太苦了。 有一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感覺。看見穿迷彩服的。心裡就怕的要命。 出外打工的人哪有什麼尊嚴呀?就像砧板上的肉。人家想怎麼切就怎麼切。 等了將近兩個多小時,已經到了後半夜。阿蓮終於來了。 收容遣送站的工作人員打開門對我說:“你可以走了。你老板來保釋你了。” 心裡麵突然感到特別的激動。感覺到阿蓮比我自己家裡人還要親。 走出樂從鎮收容遣送站的大門。看見阿連站在外麵, 穿著一條紅色的睡褲,披著毛衣。脖子上圍著一條淺色的圍巾,頭發都沒有梳,看起來慌裡慌張的,看見我出來了。臉上的表情才出現喜悅的表情。 阿蓮像一鹿一樣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和她認識兩三個月了。從來沒有被她拉過手。 最親密的時候就是她教我學摩托車。從後麵攬住我的腰。怕我摔跤而已。 女孩子的手溫暖。柔軟,就好像沒有骨頭一樣。握在手裡心都快化了。 忍不住眼淚控製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阿蓮看著我,忍不住笑了。說:“憋回去。男人老狗。留什麼貓尿?我打出租車來的。從大良到樂從。30多公裡呢,我也沒來過這裡。怕騎摩托車不安全。咱們走吧。” 出租車就停在遠處的一棵樹下。阿蓮給他交代過。一定要等他出來。深夜的時候顧客也不多。出租車司機正好懶得跑。有客戶需要等待的生意就在樹底下停著。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上了出租車。 開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回到大良鎮阿蓮家的沙場。 打開門。兩條狗高興的叫著。 阿蓮問我:“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被捉到收容遣送站去了?” 我撓了撓頭,說:“我哪裡知道?那個穿迷彩服的人說我被人舉報沒有暫住證。然後就被送去了。對了。罰了多少錢?你從我工資裡扣吧。” 阿蓮沒有接我的話。 自言自語的說:“肯定是白天買河沙的那個客戶使壞,他想讓你去給他挑磚。我不讓你去。他就去舉報你說你沒有暫住證。這家夥太壞了。我明天就去電信局。把所有的通話記錄打印出來。按照電話號碼查詢他家的地址。我去找阿良。阿良是我舅舅家的兒子。讓阿良找幾個人給他點教訓。這個死撲街,居然搞到我們家頭上來了。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啊呸。位光明。你別介意。我一生氣。說習慣了。” 我急忙說:“沒有沒有,我沒介意。你不能如此不斷的說是那個客戶舉報的。也許是別人呢”。 第2天。天蒙蒙亮。阿蓮就騎著摩托車到沙場來了。說是要帶我去電信局查查通話記錄。 我勸她算了。 但是他不肯。說:“我們家被別人算計,如果我不知道是誰。那豈不是別人認為我好欺負了?” 我拗不過她。隻好先喂了狗。然後鎖了沙場的門。 準備跟她去。 正在這時候,阿蓮的BB機響了。 阿蓮看了一下手包裡的BB機,對我說:“先找個士多店復機。” 我倆來到士多店。 阿蓮用店裡的電話,回復BB機。電話裡說:“陳慧蓮,你阿爸不在家。組裡麵要在祠堂開會。你來一下。” 廣東人非常重視家族的會議,家族的會議一般都在祠堂裡開。 阿蓮以前跟我講過,在廣東,以前的時候,祠堂是有規矩的,規矩有的地方是未出嫁女孩子,不能隨便進入家族祠堂。因為女孩子長大以後即將出嫁,成為別人家家族的人,所以不能入祠堂。娶來的媳婦,不能隨便進入家族祠堂。因為娶來的媳婦是外姓人,也不能入祠堂。入贅的女婿,不能隨便進入家族祠堂。主要是入贅的男人是外姓人,也不能隨便進入家族祠堂。過繼的人,不能隨便進入家族祠堂。對於過繼的人已經不是本家族的人,但可以進入過繼方的家族祠堂,現在獨生子女家庭、雙女戶家庭特別多,女性可以隨便進入家族祠堂,即便是續家譜、立碑都有女性名字。 我說:“那你去你們祠堂裡開會。我在商場裡等著乾活。” 阿蓮笑了笑說:“不好意思,不能帶你去。因為你是外省人。不是我們家族的親戚。不能隨便進我們的祠堂。你先在這地方等著,我下午來。” 我在沙場老老實實的等著。上半天也沒有人來買河沙。 中午的時候隨便煮了一點米粥吃了。 下午1點多。阿蓮又騎著摩托車來了。 我還沒有問她。 她就嘟嘟囔囔的說:“又要叫每家每戶籌款修建祠堂。說我們家最少要出2000塊。我身上哪有那麼多?隻有等老爸回來了。我們家存折的密碼隻有我老爸知道。他不願意告訴我。我怎麼取得出來呢?我自己身上現在隻有幾百塊錢了。不管她了。位光明,咱們先去電信局。” 我又勸她,算了吧。 阿蓮生氣的一瞪眼,說:“你去不去?不去你就給我滾蛋。以後再也不要在我家裡乾活了。一個男人磨磨唧唧的。” 我沒辦法,隻好跟著她去。 到了電信局。打印出來很大一張紙。是他們家座機這一個月來的所有通話記錄。 阿蓮對著那張通話記錄尋找昨天下午那個買沙的客戶打的電話。 然後又在電信局的一個黃本子上尋找那個電話的注冊家庭地址。 尋找了很久很久。才知道是在倫教的一個村,村民的電話。 我看著阿蓮,默默無言。 當天晚上,阿蓮家裡來了一個年輕人,阿蓮讓我過去。 我看了一下那個年輕人長得挺帥的。頭發染成了紅色。看起來跟阿蓮的年齡差不多。脖子上掛著一個玉墜。眼睛很兇。 他的眼光掃到我的眼光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阿蓮笑著說,這是他的表哥阿良。 阿良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著。對阿蓮說:“那小子的家我已經摸清楚了,表妹你放心。明天就會給他好看。” 阿蓮說:“死撲街,敢搞我們家的工人。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還以為我們陳家好欺負。我陳慧蓮。在大良這麼久了。還沒人欺負過我呢。” 當天晚上阿良吃了飯就回去了。 第2天下午,阿蓮興高采烈的來找我,說:“上次來買河沙的那個客戶。就住在倫教。一個人口不多的村子裡。上午阿良去了。圍在一條小巷子裡好一頓打。還把那小子的摩托車扔到魚塘裡去了。估計那小子。從此以後再也不敢來我們家買河沙了。” 我忍不住在心裡想:“你這無緣無故的跟別人結了仇。別人吃了那麼大的虧。遲早要去找回來的。又何必呢?” 但是我看到阿蓮兇巴巴的。又不敢說。 連續三五天。也沒什麼事。也沒人來找阿蓮的麻煩。我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概一個星期以後。我騎著自行車去菜市場買菜。回來的挺晚的。因為白天要在沙場盯著。有買沙的客戶要給他裝車。 那天回來的時候,晚上八九點鐘。騎著自行車走在路上。眼看著離沙場不遠了。 忽然頭上一片黑。一個袋子套在我的頭上。然後就聽見幾個人喊打。 感覺到是一條麻袋。一條很大的麻袋。市場上應該沒有這麼大的麻袋賣。 應該是特地做的。 我被幾個人用麻袋套住了頭。按在地上。感覺到被鋼管使勁的輪著打。打了一會兒我都暈過去了。 全身疼的要命。 忽然感覺到砰的一聲。被人扔到了江裡。 我知道要壞。 被人裝在麻袋裡。一頓胖揍之後又給扔到了江裡。江水很快浸濕了麻袋。江水很快灌到嘴裡。 隻好拚命的掙紮,拚命的掙紮。 內心恐懼極了。心裡想。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裡了?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很多很多的事。浮現出我的媽媽。浮現出媽媽躺在病床上。從枕頭下摸出5塊錢。讓我好好的去讀書。腦海中浮現出甘肅玉門鎮黃花農場。腦海中浮現出鼎新鄉百貨門市。賣小百貨的巧珍。 大腦中忽然就一片空白。 兩個手使勁的撕麻袋。兩個腳使勁的踹麻袋。 老天有眼。 那個麻袋應該是兩個麻袋重新縫合成一個麻袋。縫合的並不非常的結實。被我兩隻手亂蹬。兩個腳亂踹。居然踹破了。 麻袋已經沉入到江底。好在大良的那條江並不是很深。
第2章~救贖之路(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