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大良的古鑒河,是一條隻有十幾米寬的小河。喝水不算太深。我費盡力氣從河裡爬了出來。感覺到全身都虛脫了。 躺在岸邊,看著天上的月亮。感覺月光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美。心裡麵的慶幸,幸虧沒把我扔到德勝河裡。如果扔到那條江裡。那可就徹底沒命了。 德勝河,是大良鎮最大的河。江水浩渺。估計是那個客戶也不敢把我丟進去吧。必定江邊人山人海。這條河比較偏僻。總算是老天爺保佑我。 在河邊躺了很久很久。才勉勉強強的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回沙場去。 看著沙場鐵皮屋子的燈還在亮著。 還沒走到沙場跟前,沙場的狗就開始狂吠下來。 心裡麵突然有點開心,感覺這兩條狗。被我喂出感情來了。有的時候感覺狗。對待人。真的比人對待人要真誠的多。 商場的門突然開了。 阿蓮,拿著手電跑了出來。 老遠看見了我。 忽然把手電一扔,飛快的向我跑來。 跑到我的跟前,一雙眼睛哭的梨花帶雨。 慌裡慌張的問:“你到哪裡去了?你知道嗎?我到處找你。隻在路上找到了自行車。找不到你的人。我心裡想你肯定出事了。本來想報警的。我表哥不讓我報警。說擔心把他抓了。我到處找你。到處找你。” 我笑了笑說:“我這不回來了嗎?沒事兒。我到河邊玩。不小心掉裡麵去了。” 阿蓮忽然張開雙手,緊緊的抱著我。 她的身高隻有1米5。廣東的女孩子都不高。 但是我身上被人用鋼管打的都是傷。被她一抱之下疼痛難忍。忍不住叫了起來。 阿蓮鬆開雙手,說:“你怎麼了?” 我擺擺手說:“沒什麼。” 阿蓮一把撩開了我濕漉漉的衣服,雖然是夜晚。但是順德大良鎮。遠處的燈光。還是依稀的照在我的身上。明顯的可以看到身上多處的淤青。 阿蓮哭著說:“我就知道你一定出事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出事了。想不到那些王八蛋不敢惹我。就會欺負你。位光明,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 我笑了笑說:“我這不沒事兒嗎?” 阿蓮哭著說:“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會愧疚一輩子。” 我雖然全身特別的疼,但是看著阿蓮的眼睛。臉上還是充滿了微笑。說:“傻瓜,我在佛山的古剎裡算過命。那老和尚說我能活到99歲。不會有三個女兒。我怎麼會死呢?你別咒我好不好?對了,天那麼晚了。你怎麼不睡覺啊?快回家去吧。我想去睡覺了。我今天真的特別的困。” 阿蓮哭著說:“你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哪有心思睡覺?我給我爸爸打過傳呼。他一直沒有復機,我心裡慌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看她哭的眼淚汪汪的,認識她兩三個月了。我隻知道她刁蠻任性,原來她也會哭。 夜已經很深了。 估計都晚上兩三點了,我看著阿蓮哭的眼淚汪汪的,想伸出手來幫他擦擦眼淚。但是又不敢。畢竟是男女授受不親。就勸她說:“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真的有點困,有點累,我想睡一會兒。” 阿蓮伸出手來,撫摸著我身上受的傷。女孩子的手很溫柔。軟軟的。撫摸著我身上的淤青。我就跟觸電一樣。感覺到全身麻酥酥的,好像就沒那麼疼了。 阿蓮攙扶著我的胳膊,回到了沙場的鐵皮屋子。打開門。我坐在屋子的床上。看著阿蓮嬌小的臉龐。微笑著說:“你回去吧,你在這裡我怎麼睡覺?” 阿蓮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絲微笑,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的淚花。說:“你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你還命令起我來了。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有心思睡覺呢?我就想看著你。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宵夜。” 廣東這個地方一天24小時都可以買到宵夜。 很多大排檔是通宵營業的。 我一把拉住了阿蓮的手,說:“你別去。我擔心那幫壞人找你麻煩。” 阿蓮坐了下來。坐在床上。就坐在我的身邊。伸出手來撫摸著我的額頭。說:“天哪。你額頭怎麼這麼燙?是不是發燒了?這一定要去看醫生了。” 我笑著說:“不用不用。就是受涼了。” 阿蓮又莫名其妙的哭了,說:“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許撒謊。” 我說:“真的沒事。不就是去河邊玩掉河裡去了嗎?你別擔心了。回家去吧。” 阿蓮固執的說:“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子騙呀。自行車扔在離沙場不遠處,你一會跑到河邊去玩?你這全身淤青。肯定是被別人打的。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隻好老老實實的說:“是被人打了。可能就是那天來買河沙的那個客戶吧。你表哥找人報復他。把人家打了一頓。摩托車還給人家丟河裡去了。人家肯定要來報復啊。你們陳家大村子。大家族。他不敢惹你。就報復我唄。沒關係,我這不沒事了嗎?就是被人裝在了麻袋裡。扔河裡去了。好在麻袋不結實。讓我撐破了。這不。回來了。我在佛山古剎的時候,那個老和尚就說我命硬。” 阿蓮聽完又哭了。說:“想不到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居然被人裝在麻袋裡了。你知道嗎?這在我們廣東叫沉潭。這是最毒辣的一種害人方式了。” 我看她哭的眼睛都紅了,實在忍不住就伸出手來。幫她擦了擦眼淚。說:“你別瞎說。沉潭那可是裝在豬籠子裡。如果真的給我裝在豬籠子裡。那我可就死定了。你別咒我了。你回家去吧。我真的想睡一會兒。” 阿蓮說:“你先躺一會兒,我就這麼看著你。” 我苦笑著說:“姐姐仔,你看著我,我怎麼睡? 我買菜回家,莫名其妙的被人套在麻袋裡揍了一頓,又扔在河裡。好在老天保佑,撐破了麻袋,九死一生的爬出了河,終於回到了沙場的鐵皮屋子。 感到全身酸痛還發燒,就想好好的睡一覺。 阿蓮眼淚汪汪的就是不願意走,也不能硬趕她走。勸了她幾句,她也不走,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正迷迷糊糊的睡著,忽然聽到有人叫門。 睜開眼睛,發現阿蓮也睡著了。搬著凳子趴在我的床邊。睡得可沉了。 我掙紮著站起身,輕輕的推阿蓮。 阿蓮迷迷糊糊的醒了。 揉了揉眼睛。問:“怎麼了?” 我說:“外麵有人叫門。聽聲音是你表哥的。你去看看。” 阿蓮站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去外麵開門。 來的果然是阿蓮的表哥阿良。 阿良一臉焦急的說:“點嗎?撈仔返來沒?” 阿蓮瞪了阿良一眼,說:“不許你叫別人撈仔,他回來了。被人打了。好在他命大。你怎麼來了?” 阿良說:“我擔心你了。昨天晚上你打電話給我說你的撈仔。啊呸,昨天晚上你打電話說你那個高佬失蹤了。我不是陪著你找人嗎?找不到我就先回去了。天亮我又回來找你問問。去家裡找不到你。我就來沙場了,怎麼?你晚上睡在這裡嗎?” 阿蓮有點不高興的說:“怕被人打了。在麻袋裡扔到河裡去了。好在他命硬。” 阿良驚訝的說:“肯定是倫教那個王八蛋乾的。不行。我還得找人修理他。” 阿蓮擺了擺手說:“算了。我擔心惹出更大的事。高佬沒事。你先回去吧。” 阿良說:“真的沒事。” 阿蓮嘆了口氣,說:“我等一會兒帶他去醫院看看。你先回去吧。” 阿良說:“好,那你有事再打我傳呼。” 阿良走了以後,阿蓮回來。對我說:“太陽都曬屁股了。想不到我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天不早了。走,我帶你看醫生去。” 我笑著說不用,男人老狗,別人有事沒事的就往醫院跑。不要浪費錢。你先回家吧。定等一會有客戶來買沙子。我還要給別人裝沙子呢。如果客戶把錢給我了,我會直接給你的,你放心。 阿蓮忽然又莫名其妙的哭了。 阿蓮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女孩子,認識她兩個月。很少看他哭過。怎麼今天哭個沒完?我忍不住說:“你這是怎麼了?天龍八部裡麵的阿紫變成了紅樓夢裡的林黛玉。有沒有搞錯?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呢。” 阿蓮破涕為笑,伸手打了我一下。說:“你才是林黛玉。你不願意去醫院那就不去。現在是淡季。哪有那麼多人買沙子?走。你吃早茶。就算有人來買沙子。我們醫院墻上有BB機號。他自然會打我傳呼機。” 我說;“好吧。” 阿蓮的摩托車一直停在沙場院子裡,她啟動了摩托車,說:“走吧!” 阿蓮騎著摩托車,帶我來到順德的早市茶樓上。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腸粉,燒賣。油炸鬼。兩個人坐下。 阿蓮忽然覺得很溫柔,我一時有點不習慣。 她平時都是潑辣刁鉆,任性。今天說話都是細聲細語。跟個林黛玉似的,搞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忍不住笑著說,:“”你到底怎麼了嗎?以前的那個阿蓮呢?你別這樣好不好?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阿蓮又抹了抹眼淚,說:“想到你昨天晚上被人打,我心裡難受。老爸這次去番禺那邊挖河沙。都10多天了還沒回來。現在很多河道不讓挖河沙了。這次老爸去的比較遠。可能都到東莞那邊去了。我給他打招呼也沒回我。” 我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老板這兩天很少給我打傳呼,因為秋天的沙場生意本來就是淡季。隻有冬天和春天才是旺季。因為秋天雨水比較多。蓋房子最怕下雨。下個沒完沒了的怎麼蓋房子?隻有冬天雨水比較少。春天的時候雨水也不多。才是蓋房子的最佳季節。已進入梅雨季節。又沒有人蓋房子了。無論是大的建設工地。大的建築工地。怎麼可能到別人的小沙場裡買沙?那都是去大的建材市場直接跟別人簽合同了。那樣的大生意,我們這個小沙場是做不了的。 因為沙場的生意不好。這半個月來,阿蓮都沒收到多少錢,她平時又喜歡打麻將。這段時間手氣也不好。輸了很多。口袋裡都快沒錢了。 阿蓮看著我說:“位光明,沙場的生意這麼差。我想去夜市擺攤去。但是不知道賣什麼好。你幫我想想。” 我伸手撓了撓頭,說:“我又沒做過生意。我一個打工的窮鬼。怎麼可能做生意呢?你問我豈不是對牛彈琴?” 阿蓮笑著說:“你別妄自菲薄好不好?我知道你這個人很聰明的。反正沙場的生意很差。我想去夜市擺攤。就在考慮買什麼東西。本來想著賣服裝鞋襪。但是我的本錢太少了。現在兜裡麵隻有幾百塊。根本批發不到東西。賣水果吧。如果當天晚上賣不了多少,第2天都爛了。估計也很難賺到錢。做什麼呢?想的我頭都快破了。也想不出來。” 我忍不住笑了。開玩笑的說:“那你學學人家湖南的小姑娘。去給人擦皮鞋去。買個小木箱子。兩隻鞋油。一把刷子。30塊錢的本錢就夠。一晚上說不定能擦個10雙8雙的。” 阿蓮碎了我一口。生氣的說:“位光明,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對你挺好的?就開始放肆了。我對你再好我也是老板。你說話尊重點好不好?我們廣東人有去給別人擦皮鞋的嗎?我丟得起這個人嗎?” 我尷尬的笑了笑,說:“要不咱們做租書的生意吧?去書店買一些武俠小說。金庸的古龍的,再搞一些佛山文藝。” 阿蓮聽了我的建議,喝了一杯啤酒。說:“租書?這個我倒沒有考慮過。行不行?” 我也喝了一杯啤酒,說:“你沒發現嗎?順德外來打工的越來越多。我晚上去買菜。看見馬路上基本上都是外地的。打工的一個月不就300來塊錢嗎?他們怎麼舍得去消費呢?逛夜市的時候都是蹲在書攤,在旁邊看書。一毛錢看一晚上。” 阿蓮搖了搖頭,說:“看一晚上才一毛錢。虧你想得出來。就算有10個人圍在我的書攤旁邊看書。一晚上也才賺一塊錢而已。一塊錢。大哥。還不夠我這杯啤酒錢呢?你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凈出餿主意。” 我笑了笑說:“那要不這樣?把你家的彩電搬出來。你去借一個錄像機。買一些錄像帶。買一個功放機。咱們也學人家去擺攤唱卡拉OK。兩塊錢一首歌。順便還能賣點啤酒。賣點茶水。你看怎麼樣?” 阿蓮點點頭,說:“這倒是個好主意。行啊。位光明,我剛才還罵你笨。想不到瞬時間你又變聰明了。我表哥家有錄像機。我們家的電視反正我也不怎麼看。抱出來做生意正好。我們家電視機21寸的。是不是有點小了?” 我笑著說:“姐姐仔,街頭卡拉OK。又不是錄像廳。要那麼大電視乾嘛?你表哥家裡有沒有唱歌的影像的錄像帶?如果有的話咱們不用買了。” 阿蓮說:“應該有吧。他那個人其實是個爛仔。色帶倒是不少。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去錄像帶租賃店裡租。租來做生意唄。就算他有。就憑他的品位。也沒什麼好歌聽。就是他們家沒有功放機。一個功放機要1000多呢。我身上錢又不夠。這可怎麼辦呢?” 我說:“老板給的我兩個月工資我還沒有用過,一直放在床底下。老板一共給了我800。平時都是你請我吃飯。我都沒有用過。都拿給你。” 阿蓮兩個眼睛瞪得大大的,說:“你平時這麼摳的嗎?我老爸給你錢,你一分都不用?” 我笑了笑說:“平時都是你請我吃宵夜教我騎摩托車。帶我逛街。不需要我花錢。那我用錢乾嘛呀?” 阿蓮抿著嘴笑了。說:“古惑仔。” 我接著問阿蓮:“夜市擺攤需不需要辦經營許可證?” 阿蓮笑著說:“不用,市場管理都是我們鄉裡鄉親的。他管理就是管理你們這些外地人。我們本地人。他敢不給麵子嗎?就照你說的辦。下午的時候我去我表哥家裡麵把錄像機拿過來。然後租幾盤音樂的袋子。然後去買一個功放機。晚上你陪著我。一起去擺攤去。看看這個卡拉OK的生意。一晚上能不能賺個幾十塊錢?” 我說:“好。” 喝完了早茶。,時間已經到中午了。 阿蓮騎著摩托車帶著我,去到他表哥住的村子。 阿蓮的表哥阿良不在家。 等了很久,阿良才騎著摩托車回來了。摩托車的後座上還坐著一個女人。一個很風騷的女人。 頭發染成了綠色。穿著低胸的衣服。兩塊大白肉。一大半都露在外麵。 雪白的大腿。穿著很短的裙子。嘴唇上的唇膏。居然是紫色的。我看了忍不住在心裡麵輕輕的搖頭。 阿蓮看了也有點生氣,大聲的問道:“舅媽不在家,你跑哪去了?這個人是誰?” 阿良尷尬的笑道:“我新認識的女朋友飛飛。” 阿蓮生氣的說:“表哥。你都25了。拜托你認真的找個女朋友。別讓舅媽太操心了。你找的什麼人?果然快飛了。綠頭發黑眼睛紫色的嘴唇。這要半夜跑出來,人家還以為是僵屍呢。” 飛飛那個女孩子一聽很生氣。 從摩托車上下來。瞪著眼睛。說:“你才是僵屍呢。” 阿良陪著笑。轉頭對飛飛說:“這是我表妹。我表妹就是這樣。他人挺好的。就是嘴巴上不饒人。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飛飛聽了。就不再說話。 阿蓮氣的嘴都鼓了起來,說:“這樣的女人。你結婚的時候。能帶進祠堂嗎?小心族叔們一巴掌呼死你。” 阿良笑了笑說:“我什麼時候說要結婚了?” 飛飛轉頭問道:“你昨天晚上不是說會娶我的嗎?” 阿良急忙又轉頭說:“寶貝。當然會娶你。但是不是現在呀。現在我連蓋房子的錢都沒有。去了,你睡哪裡?睡大街呀。這需要時間?” 飛飛更加生氣,說:“趙誌良,想不到你原來就是想玩玩我而已,你給我等著。我哥哥會給你好看的。” 說完轉身就要走。 阿良急忙伸手去拉,被飛飛把甩開了。 阿蓮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回家找你哥。好像人家沒有哥似的。我們陳家在大良是大族。有的是大哥。” 飛飛不在答話。氣鼓鼓的走了。 阿良有點慌了神,說:“表妹。拜托你不要害我好不好?你們陳家是大家族。我們趙家可不是。今天真的被你害死了。你來乾嘛?” 阿蓮笑著說:“來找你借錄像機。我沙廠生意不好。想晚上去擺夜市。搞一個卡拉OK。我沒有錄像機。找你借。” 阿良說:“好吧,在堂屋桌子上,你自己去搬吧。” 我一直不說話,站在外麵等著。 阿良看了看我,說:“高佬,你沒事吧?聽說你被揍了。扔到河裡去了。你小子真是命硬啊。” 我走到阿良的跟前,小聲的問他:“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人住在倫教哪個村子?” 阿良兩個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的看著我,說:“怎麼?你一個外江佬。也想去惹本地人。我勸你還是算了吧。” 我說:“我沒有想過去惹他。隻是想知道到底是誰而已。” 阿良臉上肉絲一絲鬼魅的笑容。說:“雞洲,他家是一個朝南的小樓。三層樓” 1994年秋天,我和阿蓮抱著電視機,錄像機。功放機。還有從錄像帶租賃店租來的帶子,騎著一輛借來的三輪車來到了大良華蓋路步行街。 大良有兩條最著名的步行街。另一條是女人路。 但是那條路上發廊比較多。燒烤攤比較多。大排檔比較多。很難搶到位置。也許是我們去的太晚了。我們下午5點多才去。已經搶不到位置了。隻能離開女人街的來到了華蓋路。 找了一個比較合適的位置。阿蓮擺好了桌子。我幫他調試錄像機,錄像帶和功放機。 擺好攤子。我說:“阿蓮,咱們先放一個武打片,吸引吸引人流。等人流吸引上來了。在放歌曲。你看怎麼樣?反正現在天色還沒有完全黑。” 阿蓮點了點頭。 我就從一大堆錄像帶中找了一盤李連傑的功夫皇帝,插入錄像機。開始放映。 果然沒多一會兒。就圍了一大群人。 阿蓮看人聚攏的差不多了。就讓我換歌曲的帶子。 我就從一大堆袋子中挑出一盤福建閩南語的。因為這盤帶子都是泳裝。懂的都懂了。這種帶子特別吸引人。 閩南語歌曲也就是前麵兩首。後麵都是普通話。 阿蓮用一隻黑色的炭筆寫了一個廣告牌子。卡拉OK。兩塊錢一首歌,免費茶水。 啤酒5塊錢一瓶。 啤酒的批發價是1塊8。但是阿蓮要賣5塊。 很快就有一男一女要來唱歌。 男的先唱,唱的是一首張學友的歌。 但是這個男的並不會廣東話。不會廣東話卻要學著用廣東話唱。唱的太難聽了。 阿蓮在旁邊皺著眉頭。 我笑著悄聲對阿蓮說:“管他唱的好聽不好聽。給錢就行。” 阿蓮說:“我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不會講粵語。還要唱粵語歌。怎麼不去死?” 阿蓮是用廣東話跟我說話。說話的聲音又很小。那個男的又專注在唱歌。不可能聽得到。 那男的唱完了。又付了兩塊錢,說要再唱一首。 阿蓮氣的,站起來說:“你光唱歌又不喝啤酒。我們消費的規矩是第1首歌可以不買啤酒。第2首歌得買啤酒啊。” 那個男的很大方,掏出10塊錢買了兩瓶啤酒。遞給他的女友一瓶。然後繼續唱。 唱的是霍元甲的主題歌。 歌聲就像手指甲劃過鐵皮的聲音。難聽死了。 圍觀的群眾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阿蓮正在喝啤酒。聽到這麼難聽的聲音。一口啤酒全部噴了出來。嗆到了嗓子。 我也忍不住笑了。 一首歌曲的時間就兩三分鐘。好不容易等那男的唱完了。那女的看周圍觀眾的表情。知道那男的唱的實在太難聽了。一把搶過了話筒。說:“還是我來唱吧。” 這女的挑了一首歌,上海灘。 這女的唱的仍舊是粵語。我想他應該是廣東人。雖然不是順德人。應該是廣東其他縣市的。 那女子用廣東話唱的上海灘,聲音比較清脆。雖然唱的沒有阿蓮唱的好聽。但是聽起來也不錯。 阿蓮終於不再生氣。喝著啤酒。樂嗬嗬的看著。 馬路對麵,搭起了一個臺子。一大群小姑娘在臺子上唱歌。牌子上麵好大一塊幕布。說是在宣傳諾基亞手機。 1994年的時候,諾基亞已經在東莞設立工廠。 94年的時候,那一款手機叫做諾基亞2100。 手機可是奢侈品。 廣東本地人有錢的都用大哥大。大哥的要1萬多塊錢。1萬多塊錢。當時在順德都夠買幾十平米的房子了。 1994年出來的諾基亞手機。那時候賣1000來塊錢。讓普通人擁有手機不再是夢想了。 但是那時候的通訊費貴。開卡都要100塊錢。雙向收費。打電話三毛錢一分鐘。聽電話也要三毛錢一分鐘。打外高官途要6毛錢一分鐘。如果離開了順德,比如去廣州,那就要交漫遊費。反正挺貴的。 阿蓮一雙眼睛癡呆呆的望著對麵馬路上的諾基亞廣告。 和廣告舞臺上那些唱歌的靚女。 那個女的唱完了上海灘。 一個長得肥肥胖胖的老板。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大疙瘩。坐在塑料板凳上。一屁股差點把我們的塑料板凳給坐爛了。我笑著又給他遞過去一個新的。兩個塑料板凳套在一起。這樣就算他長得再胖也做不爛。 那個老板掏出20塊錢。說要兩瓶啤酒。唱兩首歌。剩下的就當給我們的小費了。 我心裡挺開心。接過了錢。遞給阿蓮。 阿玲眼睛還在盯著對麵的諾基亞廣告。我喊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來。 一看我遞過來一張20塊錢。心裡特別開心。 笑著對我說。看來卡拉OK這個生意挺不錯的。乾一個月。說不定我也能有錢買一個諾基亞手機。 我笑著說:“那是當然。” 當天晚上的生意的確不錯。因為對麵在銷售諾基亞手機做諾基亞手機的廣告。圍著的人挺多的。連帶著我們卡拉OK的生意也挺好。一直到晚上11點多。人才慢慢的散去。 看看已經到了子夜,阿蓮說:“位光明,你餓不餓?我們收了攤子去吃宵夜吧。” 我說:“好。” 花了半個小時。把攤子收好。一共賣了13瓶啤酒。,每瓶啤酒賺3塊2。光啤酒的錢都賺了幾十塊。唱歌有100多。這一天晚上收入真不少。阿蓮高興壞了。 笑著對我說:“位光明,這可比我開沙場賣沙子賺錢多了。等我老爸回來。我跟他說乾脆咱們不賣沙子了。想辦法租一個鋪麵。開一個卡拉OK歌廳好了。” 我嚇得吐了一下舌頭。說:“這種事情你不要跟我說,我想都不敢想。反正你是老板。你想做什麼你自己拿主意。我就是給你打工的。萬一虧了……” 我還沒說完,阿蓮就生氣了。 我看阿蓮莫名其妙的問:“你怎麼好端端的又生氣了?還是你昨天的表情林黛玉比較好。現在又變成了刁蠻的阿紫!” 阿蓮說:“我都沒見過你這種男人,生意還沒開始做呢。就說萬一虧了。你真是上不了大臺麵。難道一輩子擺地攤呀?” 我急忙笑著賠不是。說:“我說錯話了。行了吧。我就是個農民。我爸爸媽媽也是農民,我都沒做過生意。今天是跟著你第1次練攤。我們農民一貫膽子小。做事情總是前怕狼後怕虎。骨子裡就是這樣。很難改呀。” 阿蓮抬起頭來,終於有了一絲絲笑意。說:“難道我不是農民?我爸爸不是農民。我爺爺不是農民。我們廣東人一個人隻有幾分田,如果就靠種水稻種香蕉,那不得餓死。為什麼我們廣東這麼富裕?你們安徽那麼貧窮。就是因為你們不敢沖,不敢想,不敢乾。怕什麼呀?人這一輩子就幾十年。混好了。你就是人上人。混不好。親戚請你吃飯你都不敢去。你說是不是?廣東有錢人多了。也不全不是本地人。也有很多是外地人。我們廣東順德這邊窮的人也很多很多。不是說是廣東人就一定挺有錢。我們家就挺窮的呀。但是人一定要膽子大。做生意怕什麼呀?什麼叫虧了?” 我被阿蓮懟的啞口無言。 無言以對。的確是。我這人膽子挺小的。不過我一個外省人。沒有任何人幫扶的話。怎麼做生意?隻能給阿蓮當一個小工。隻能說給阿蓮打打工還可以。做大生意。想都不敢想。 我騎著三輪車。將電視機錄像機功放機放在三輪車上。將錄像帶包好了也裝上。阿蓮坐在三輪車的車幫子上。 我們兩人蹬著三輪車。走到一處大排檔旁邊。 停下。阿蓮要了兩份腸粉。一大盤炒田螺。一份白切雞。一條魚。看來她的確餓壞了。從5:00到晚上12點都沒怎麼吃飯。就是自己一個人喝了一瓶啤酒。 很快大排檔就把我們要的端了上來。阿蓮又要了兩瓶啤酒。看著我說:“位光明,你也是一個聰明的人。以後膽子大一點。虧了就虧了。從頭再來唄。反正我爸還有沙場呢。今天晚上擺地攤。還有你兩個月工資入股了。賺到錢了。我會和你分的。你放心。保證比跟著我爸爸挖沙子賺的多。” 我笑著說:“那當然。我相信。” 吃完了宵夜。,已經到夜裡1點多了。蹬著三輪車回到阿蓮的家裡。我就急匆匆的回到了沙場的鐵皮屋子裡睡覺了。 一直睡到第2天的大中午。也沒有一個人來買沙子。 中午的時候。阿蓮又來了。 笑著說,吃飯了沒有你這個大懶鬼。估計剛剛起床吧。走。上街上吃中午茶。 廣東人說的吃茶,其實就是吃飯。 阿蓮騎著摩托車。興高采烈的帶我去大良鎮上的茶樓。 阿蓮騎著摩托車帶著我,離大良鎮子已經不遠。忽然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人打架。 十幾個人拿著鋼管。和另外幾個人拿著刀子在打。 拿著刀子的顯然不敵。打了一會就跑了。 然後十幾個拿鋼管的圍著一個人在打。 阿蓮嘆了口氣,說:“現在的治安好亂,我們調頭走吧。” 我遠遠的看見被打的那個人好像是紅頭發。 心裡麵隱隱覺得不安。對阿蓮說:“我看那個被打的人好像是你表哥。” 阿蓮一聽,仔細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的表哥嗎? 急忙啟動摩托。油門一加。拚命的就沖了上去。 十幾個拿著鋼管的人正在打人。阿蓮騎著摩托車就這麼懟了上去,兩個人被摩托車懟倒了。 十幾個人馬上轉過頭了。 拿著鋼管兇神惡煞的沖著我和阿蓮就沖了過來。 我急忙一直守護著阿蓮。使出平生最大的嗓子喊出來:“你們到底想乾嘛?瘋了嗎?” 十幾個打架的人聽見我說的是普通話。更加的放肆大膽。 遠處忽然響起了警笛聲。 肯定有人看見打架報警了。 十幾個打架的人拿著鋼管飛速的撤退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問阿蓮有沒有打到你? 阿蓮說沒有。我趕快一隻手拎著阿蓮的表哥。兩人坐在摩托車的後麵。因為我沒有摩托車駕駛證。不敢騎。阿蓮騎著摩托車迅速的掉頭。向著一個偏僻的小路迅速拐了進去。 我們剛剛拐進那條小路。 警車就就響著警鈴過來了。我們三個趕緊藏在樹後麵。把摩托車推到旁邊的小河道臺階下。公路兩邊的樹很高。我們三個蹲在樹底下不敢出聲。警車呼嘯而過。 等警車走遠。阿蓮開著摩托車,帶著我和他的表哥。迅速的回來了。 摩托車回到阿蓮的家裡,看見阿良被打的鼻青臉腫。 我忍不住問道:“阿良哥,你不是很兇的嗎?怎麼還有人打你呢?你看你頭發染成紅色。胸口還有紋身。一看就是混社會的。” 阿連啐了一聲,說:“天天混社會,今天不打人,明天就被人家打唄。混社會的哪有什麼好結果?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阿良坐在凳子上喘籲籲的說:“還不是因為你了。上次飛飛來。你看你說什麼呀?說的人家好像小姐一樣。人家能不生氣嗎?你自己不懂潮流。把人家說的一無是處。人家心裡麵恨我。找人修理我了唄。” 阿蓮狠狠的說:“那個飛飛在哪裡?住哪裡?我們找他去。” 我忍不住勸道:“算了吧,別惹事。咱們晚上還要擺攤呢。” 阿蓮生氣的說,你給我閉嘴。 阿良嘴巴捏鬱了半天。終於說。飛飛在新塘村。 但是他自己不敢去了。
第3章~阿良(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