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飯的時候,阿蓮的爸爸從裡屋拿出一把二胡。 我看見了一愣,好奇的問道:“老板,你還會拉二胡?” 阿蓮看了我一眼,說:“我爸爸又想我媽媽了,每次我爸爸想我媽媽的時候都會拉二胡。” 阿蓮說完,我看見她眼角有點濕潤。眼角中的淚水,像一粒雨滴,輕輕的從臉頰上劃過。細微的一聲滴落在麵前的米粥中。 二胡,又稱為“奚琴”“嵇琴”“胡琴”“南胡”,唐朝時由中國北方少數民族發明,然後傳入中國,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 二胡音域寬廣,音色柔美、圓潤、含蓄、渾厚,既能演奏風格細膩深沉、柔美抒情的樂曲,也能夠演奏風格歡快活潑的樂曲,當然更多的是演奏一些悲傷的樂曲,抒發對人的思念,二胡演奏技巧豐富,較具感染力。 二胡有絲弦和金屬弦兩種材質。絲弦發音柔和甜潤,金屬弦發音則明亮剛勁。二胡樂曲中的梅花淚和癡情塚,最能表現對逝去愛人的思念。 阿蓮的爸爸拉的這首曲目,正是癡情塚。 音調悲切,初聞驚人心,再聞淚沾襟。曲在人世間,何處轉歡欣? 痛之,悲之,傷之,淒婉之情讓蒼天動容,山河哭泣,肝腸寸斷,撕心裂肺,又怎敵一個“悲”字了得! 聽到阿蓮爸爸拉的曲目,眼淚都給我拉出來了。正所謂蒼茫大地,殘月如血,何去何從?誰主沉浮? 民國時期的阿炳,正是用這二胡如泣如訴的心聲。慨嘆著一生的悲苦。而今,一時的寂寥,難免每個人都會遇到;悠悠歲月,世間百態,這一苦澀插曲也是一生中別樣的味道。它使你我他成熟了幾許,視野開闊了些許。 阿蓮的爸爸,和阿蓮的媽媽。從相識相愛。到結婚生女。總共的時間不到兩年。 阿蓮的媽媽就因為被毒蛇咬傷,難產而去。阿蓮的爸爸從此再也沒有再婚。也再沒有對其他的女人產生過絲毫的感情。 對愛情如此忠貞的人,是很難遇到的。有的時候我也會問阿蓮的爸爸,難道你後半輩子就沒有女人喜歡過嗎? 阿蓮的爸爸總是笑著說:“不想讓女兒受委屈。” 我看過阿蓮媽媽的照片,長得跟阿蓮真的非常的相像。 阿蓮的爸爸說:“看到我的女兒,就像看到了我的忘妻,我有我這個女兒就足夠了。還去想什麼其他的女人呢?” 阿蓮看著自己的爸爸拉著二胡,潸然淚下。但是卻並不勸阻。 因為也實在勸阻不了。 天空中陰雲密布,又點點滴滴的下起雨來了。 廣東的秋天,雨水總是很多的。 我們三個人就這麼默默的坐著,望著綿綿的秋雨。 聽著秋雨,滴落在瓦片上的滴答聲。 好像時間,已經停止。 秋天,總是給人帶來一種傷感的情緒。阿蓮端起一杯茶,坐到父親跟前。默默的看著。 阿蓮的爸爸,彈奏完了二胡,把二胡輕輕的放在桌子上。接過了阿蓮遞過來的茶,端在手中。輕輕的抿了一小口。 我試探著問:“老板,您能講講您的愛情故事嗎?” 阿蓮兩個眼睛狠狠的瞪著我,好像在說:“這是你該問的嗎?” 但是阿蓮的爸爸好像並不在意。阿蓮的爸爸又輕輕的抿了一口茶。說:“位光明,我看出來了,你對我女兒非常好,我女兒對你也很好。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跟你說一說也是可以的,這些事情我跟我女兒都沒有說過。” 阿蓮聽到自己的父親願意講自己年輕時候的愛情故事,頓時來了精神。搬了一把板凳坐在我旁邊。靜靜的聽。 阿蓮的爸爸又抿了一口茶。開始娓娓道來。 那是1970年的春天,春風。吹拂著搖曳的青草。河水中小蝦米,歡快的遊蕩,風中帶著花香。 阿蓮的媽媽阿玲,是我們公社新分配來的小學老師。紮著兩條麻花辮子。穿著粉紅色的花格子襯衫。 那個年代,稍微有點文化的女孩子。都喜歡穿花格子襯衫。那個時候我們村裡來了好多的知青。阿玲也是知青。隻不過她是我們順德市本地人。並不是外省的。 阿蓮的媽媽是杏壇鎮人,本來分配在佛山的。知青下鄉。阿蓮的媽媽要求回到順德。就被分配到了大良陳村當小學老師。 1970年的時候,橫琴中心溝要圍墾,填海造地。那是一個浩大的工程。是由成千上萬的順德人創造的。 阿蓮的爺爺帶著我。也參加了。村裡麵的小孩子。就交給阿蓮的媽媽,不但要當老師。還要負責小孩子們的做飯。 小孩子們非常的頑皮,經常把阿蓮的媽媽氣哭了。 填海造地,中午都是不回來的。都是在工地上吃飯。工地就叫我騎著自行車回來,把飯菜帶到工地上去。 一來二去的,就和阿玲熟悉了。 當時圍墾的麵積非常的大,順德縣杏壇、勒流、龍江、均安、樂從五個公社派出三千多名民兵參與橫琴島中心溝圍墾工程,加上後續參加圍墾的人員則超過一萬人。 揮師橫琴之前,雙方明確工程完工後,圍墾的土地麵積三分之二歸順德,三分之一歸珠海。 最後,圍墾工程由順德獨立完成了,後來成為順德的一塊“飛地”。 因為全部是順德人完成的,分出三分之一給珠海。我們順德人不服氣。跟珠海那邊的人經常打架。 參與打架的人,經常被領導訓斥。我也被訓斥過。 被訓斥就會被關禁閉,阿蓮的媽媽,負責給關禁閉的人送飯。我那時候年輕。飯量大,關禁閉送的那一點點飯根本吃不飽。阿蓮的媽媽阿玲看我可憐。就偷偷的塞給我一些鍋巴。 後來被人舉報了,阿玲就被學校除名了。不讓她當老師了。 我當時知道了愧疚極了。 阿蓮聽著爸爸的敘述,忍不住嘆了口氣。說:“原來媽媽年輕的時候也是老師。怪不得爸爸那時候叫我讀師專,想讓我當老師。原來你心裡麵隻是思念媽媽,媽媽被小孩子氣哭了。我剛剛分配那會也被小孩子氣哭了。這點跟我媽媽好像。媽媽被學校解雇了。我自動離職了。難道這就是別人說的基因嗎?” 阿蓮的爸爸說:“你要是不想聽我講,那你就先去睡吧。” 阿蓮急忙說:“講啊講啊。老豆,女兒說話無心的。23年的父女了。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別跟我置氣。繼續講嘛。” 阿蓮的爸爸繼續說:“你媽媽阿玲又沒給我送飯,犯了紀律。被學校開除了。你媽媽身材嬌小。就跟阿蓮一樣。身高1米5多,割的草根本不夠牛吃。我關完禁閉出來,隻要我有空就偷偷的幫你媽媽割草。然後放在牛旁邊。 那是一個瘋狂的年代。你媽媽的哥哥阿海,也是填海圍墾的,隻不過他是杏壇公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前我不認識而已。 那天你媽媽的哥哥阿海,找到了我。說我妹妹這麼倒黴,都是因為你這個王八蛋。然後就打我。 阿玲聽說了就跑了過來,拚命的護住了我。阿玲說:“哥哥,你不要打他。我喜歡純生。我中意他。” 阿蓮插嘴問道:“爸爸,你身份證上的名字不是叫陳老大嗎?怎麼你原來叫純生啊?” 阿蓮的爸爸抽了口水煙,說:“70年代的時候沒有身份證。後來你媽媽去世了。我就把名字改了。純生這個名字。隻屬於你媽媽一個人。” 我聽著心裡感到既欽佩,有傷感。如此癡情的男人。我隻在電視裡見到過。生活中一個也沒有看見。 心中對阿蓮爸爸的尊敬,又加深了一層。 阿蓮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說:“怪不得怪不得。我心裡就在想。我爺爺不可能給你起陳老大這個名字啊。但是我一直沒敢問。因為你是我的爸爸。這不是我該問的。今天我終於知道了這個藏在我心中20年的謎團。” 阿蓮的爸爸繼續講述說:“你媽媽的哥哥阿海,看見阿玲說喜歡我。非常的生氣。說:“妹妹。你是不是傻了?瘋了。你是知青啊。他是誰呀。耕田的。你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喜歡他就會毀了你自己。值得吧。已經被他毀了。本來你是老師。現在你是喂牛的。你還說喜歡他。你想毀了你一輩子嗎?你是不是傻了?” 阿玲緊緊的護著我,說:“哥,你自己不也一樣嗎?嫂子是三水蘆苞的。你為了追求她受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委屈?”。
第四十一章~2胡(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