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一個陌生女子走到我旁邊,坐下。 這酒有點上頭,我現在看人已經模糊了。 我對她五官什麼的都看不太清。 然而並不妨礙我對她有個第一印象,高挑,瘦削,年輕,一襲白裙,黑色長發四處蜿蜒。 身上有種氣場,很強勢。 女巫。 這是我腦中第一時間蹦出的兩個不可理喻,但非常貼切的字眼。 “算一卦嗎?”她並沒有看我,而是注視著前方。 我知道她是在問我。 我的思路很清楚。 然而酒精使人的動作變得遲緩。 不等我張口,她自顧自地拿起一遝牌,開始抽洗。 而後,遞到我麵前:“抽一張,翻開。” 我想我當時大概是被她催眠了,竟然不帶任何思考,心甘情願地乖乖照做。 眼前是一隻刻著奇怪符號的大轉盤。 整張牌色彩鮮明,帶著種非常原始的沖擊力。 我的目光就這麼被黏在了上麵。 她若有所思,低聲呢喃:“命運之輪……正位……” 聲音如風鈴,一波三折,像在歌詠,頗有意味。 良久,她輕輕嘆息,留下像德爾斐祭司一般含糊不清的神諭:“你很好……很好……” 倘若有別人這麼說話,我一定會覺得她瘋了。 但是,在這個一切都如風中殘燭飄忽閃爍的地方,我竟想追問下去:“什麼?” 她勾起蒼白的唇角,卻不說話。 然後起身離去,留下一股淡淡的墨香味。 我看著手裡的牌,說:“喂,你的牌。” 她似乎是沒聽見,徑直往前走。 我起身追上去。 “送你了。”空靈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我困惑,然而不論我怎麼追問,她都不再回答。 一直追著在後麵,但無論怎樣,中間都隔著一段越拉越大距離。 我隻能看她遠去,身影與我想象中的騎青牛、出函穀,頗為瀟灑的老子逐漸重合。 我似偶然闖入仙境的凡人,如墜霧中,不知所雲。 再一環顧四周,周圍的道路景色都變得陌生,哪裡還有酒館和小巷的影子。 倒是很像原來的城市,也有點熟悉感。 天色已微亮,街上漸漸會變成人來人往的樣子,人們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標。 我曾經有過目標。 但現在沒有了。 因此我不會恐慌迷路——在哪裡不是待,反正我沒有家。 我隨便跨上一輛公交。 坐到人逐漸變多,再下車,換乘另一輛。 如此往復,大概有二十多次。 路上一直在查那張牌。 其實很簡單,這是西方一種占卜工具——塔羅牌裡的一張牌。 正位指正放。 從網上搜到的解釋為:關鍵性的事件,有新的機會,環境的變化,幸運的開端,狀況好轉,問題解決。 說真的,這種東西,我是不信的。 隨便你套個什麼事上去,大概都能自圓其說。 但這麼忽悠我,還不收錢,又用不知道什麼手段讓我到了陌生的地方,於她有何益處? 我接著端詳那張牌。 正午陽光透過車窗,直直地照在牌上。 …… 轉盤好像動了動。 …… 我揉揉眼睛,再拿開手。 發現自己坐在那輛自己的車上,在空空蕩蕩的馬路上行駛。 窗外是城郊茂密的樹木。 手機顯示時間:7月25日14:12 是出事的那天。 手邊還是那張牌。 能回到過去,大概是它的作用。 我沒有震驚,隻有狂喜。 現在臨時返回到家裡,大概隻要半小時。 而在當天5:30左右,小孩還活著。 心臟狂跳,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事! 我猛踩一腳油門,到下一個路口,調轉方向。 一路順風順水。 直到我所在小區旁邊的一個路口,一輛貨車闖了紅燈,以驚人的速度猝不及防地撞向我。 我來不及反應。 …… 好不甘,明明就差一點。 這是我在失去意識前,最後的一個強烈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