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的,正是對麵那位聖潔無比的白袍老人,大昕帝國最後一任國師,為了消弭神罰而自殺的小皇帝,勤帝的老師,穆奉濂。 父親的手堅定。母親的步伐堅定。晨風的心也是堅定的。她是一個天生的法師,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接受著十個太陽神的祝福。誠然,河絡沒有人族那樣的創造力,可以把野獸訓練成家畜,可以把野麥子培育成稻田,可以利用山川的走向建立風水結界。但是,他們並不需要。他們身體矮小,但不缺乏力量,在叢林中追捕飛禽走獸不落下風;他們生活在山洞中,並不缺乏溫暖,太陽神在飛升天際之前為他們留下富饒的礦藏。即使是在最黑暗、最幽深的地下,也可以享受陽光的能量。 河絡,是屬於大自然的孩子。我們,是受神靈眷顧的民族。 晨風在心中默默地詠頌: 帶領我們回到山裡去吧,在神所創造的天空下向眾星祈禱。徐徐的微風清馨明快,堆積著季節輪轉的歡愉。在溪水中赤腳徜徉,讓魚兒遊過、讓小蝦蹦蹦跳跳。 帶領我們回到狂野中去吧,在神所奠基的大地上向荒神跪拜。土地裡噴薄著生命的芬芳,青青的枝椏在雨後的空氣裡蔓延著生長。放開係鈴,讓千萬根發絲映艷燦爛的陽光。 帶領我們離開這嘈雜的都市吧,充滿著莫名其妙的規則,充滿著自以為是的思想。人類自詡為傑作的炫耀,在十陽二月和眾星麵前,隻是一件件銅臭堆砌的垃圾。 在群星麵前 眾生平等 晨風默默地完成禱告:原諒我吧,偉大的虛神。我不是來這裡炫耀的,也不是來這裡感恩的。我祈求,您的無所不能,將我們的心帶回自然。 當然,這些禱告都是在她心中默念的。表麵上,晨風隨著唱諾吟誦的儀式做著三敬拜、三叩首、三敬香、三還願。上鮮蔬瓜果、再扣神恩。 穆奉濂麵帶微笑地站在神龕前,幫她擺放貢品,但並沒有履行神的祝福。因為他早已經不再是國師了。 在過去的三年裡完完全全誤解了神的意誌,以至於親手將小皇帝推上了死路。作為帝國最靠進神靈的祈禱師,被神靈拋棄了。 他的出現,隻是為了安撫善男信女。 穆奉濂笑吟吟地接過唱諾羽人準備好的十色哈達披在了晨風的肩上,嗓音洪亮地祝福:“願虛神的目光永遠看護你。” 看到麻木晨風寶石般璀璨的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壓也壓不住的幸福憧憬,穆奉濂的心中突然湧出一句讓自己悲痛無比的話語:如果你能活得像我一樣的久,就會對神靈感到失望。 願虛神的目光短暫看護你之後,就把祂的注意力移開。 穆奉濂把手掌平放在晨風的頭頂輕輕地拍落:“願純真與你同在。” 這是整個兒儀式中,唯一沒有定式的祝福,他可以說自己的真心話。 “願純真與你同在!” 晨風的父親、母親,以及擠進大殿裡可以暫時不需要在狂風暴雨中展現虔誠的所有信徒都跟著唱諾。 晨風抬起頭,凝視著神龕上用寶石陣構成的能量空間,合十敬禮,然後在唱諾的引領下從偏門繞出去,繼續向山上攀登。 歷經數百年的建設,登山的路並不崎嶇。原本是鋪滿青石臺階的,隻可惜,幾代皇帝貪腐享受,以各種各樣的名義挪用各種各樣的預算。維修虛神廟這筆巨大的開支,從來都是最先遭受蛀蟲的一塊。尤其是當風水結界年久失修,出現動搖之後的那段時間裡,這座建立在最高山峰上的最宏偉建築群,猶如最醒目的避雷針,吸收了大部分日珥的攻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好在神殿的每一塊建築材料都是、或者至少曾經是,可以承載能量的。所以,多多少少剩下些殘破的階梯和扶手。即使在瓢潑大雨中,山路也並不危險,隻是難行,轎子是沒法再抬了。 剛出虛神殿的時候,晨風還在攙扶著母親。但很快,丫鬟和護衛便殷勤地湊過來將母親接過去,還有幾個試圖攙扶自己。都被她趕開了。上香還願要穿戴的服飾講究得不得了。從貼身的小衣、緊衣、內衣、中衣、暖衣、襯衣、外衣、坎肩、護腰、稠衣、風衣、直到大氅,雖然都是用蠶絲、蛟紗、羽絨、雪棉製作而成,又輕又薄、保暖防雨、甚至還暗繡著符咒可以用太陽石或自身精神力來驅動,蒸發水汽。但這麼多衣服都套在身上,也是累贅。 晨風邊走邊在心中堆積出更多對條條框框凡俗禮儀的不滿。其實,這些禮儀都是從人族那裡學來的。但是,為了彰顯自己的智慧,河絡又添加、拚湊、變態地創造出更多禮儀。原本大家都是穿獸皮的大自然精靈,怎麼就成了裡三層外三層前前後後又三層的凡夫俗子了呢? 我一定要推翻這些凡俗禮節!解放婦女! 想到這裡,晨風忍不住嘟嘟囔囔地抱怨。昨天明明遇到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接觸到天下第一人,郡國水公主。有了水公主撐腰,就算是頑固的爺爺也不得不讓步。可惜,嘿,她弟弟逃跑了。明明是說好了的,弟弟做婦女平權會的名譽會長,把他姐姐也拉進來。 人族都是不知廉恥道德、不講信譽的。自己說十塊寶石,又坐地漲價。什麼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