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析岸尋思著自己年紀輕輕，不能看著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大爺負重而行，硬將老道的背簍搶了過來背上。 　　老道也不推辭，一路上不緊不慢跟他閑聊，聊姓名，聊工作，聊老家，聊生活…… 　　老道告訴梁析岸，他所在的道觀叫長風觀，是明朝末年為躲避戰亂建立起來的。距今已近400年。他們長風觀這一脈輕名利，重修身，鮮少在世俗活動，所以，一直沒什麼名聲。 　　他們沿著上山的石頭鋪成的階梯蜿蜒而上，路兩旁樹木鬱鬱蔥蔥，夕陽斜照，晚景靜謐而悠遠。 　　上了一道坎之後，視覺漸開闊，這是山中的一塊平地。 　　長風觀赫然出現在眼前。怎麼形容呢？——舊而不破，雜而不亂，顯然，都是這老道用心打理的功勞。 　　“就這裡，我們到了，東西放下來吧！” 　　梁析岸跟著老道士進了長風觀大門，道士幫他把背上的半筐野板栗取下來。放下背簍的時候，不自覺的用手揉著肩膀，勒的真疼。 　　道士笑到“嗬嗬，你平常不常乾體力活吧……” 　　“是沒怎麼乾過！” 　　“走吧，去後麵，把這些板栗掰開曬一曬才好！” 　　進去的路上，他們繞過正殿，正殿裡有供奉一尊銅雕像，但沒看清供奉的是誰，對梁析岸來說，看清了他也不認識。 　　大概是道觀右後側的區域，這裡是廚房和飯堂，廚房前的壩子邊上放了很多架子，架子上擱著竹子編的簸箕，大大小小的簸箕裡曬了很多東西，梁析岸走進瞧了瞧，有的是菌子，有的是草藥，也有一些野果乾……與都市中遍布塑料工業產品的環境相比，這裡，像另一個時代。 　　老道找出一個小板凳遞給梁析岸：“來坐！” 　　“謝謝道長！” 　　“飯堂桌子上茶壺裡有水……” 　　“哦，不渴。我有帶水。”說著，把他背包裡的礦泉水瓶子拿出來，給老道看了下。“道長，你拿個簸箕來，我跟你一起把這板栗拆一下吧” 　　“你會乾活？” 　　“怎麼不會，我老家西北農村的，這些零碎的活兒基本都是我跟我姐在乾。地裡的活也乾，不跟你吹，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幫我爸耙地，你知道耙地吧，就是用頭牛拉個耙車，人踩耙上，把地理翻起來的泥土耙細……把牛抽一鞭子，它跑得飛快，那感覺跟沖浪一樣…… 　　哎，不過現在不養牛了，耕地都用的小型農耕機，這玩意兒，幾乎家家一臺……” 　　老道拿來簸箕，自己也找個小凳子坐下來，他兩人開始，將好的板栗撿出來扔到簸箕裡，有些板栗還未脫落，需要從殼裡剝出來…… 　　“是這麼回事！以前我們道觀裡也有牛，後邊老死了，我一個人精力不濟，也就沒再養。請山下村裡老活計幫我耕一耕我幾畝地，他們把牛牽山上來一天給耕了……後來說沒牛了，上山這路，人家耕機開不上來……”老道也嘆口氣。 　　“那你的地怎麼辦？” 　　“怎麼辦！我自己翻唄！不過沒種那麼多了，就種了一兩畝，糧食夠我自己吃和養雞……” 　　聽到道長說養雞，梁析岸突然發現，一隻大紅公雞突然出現在他和老道的旁邊，他，老道，公雞，簸箕，他們三人一物各站一放，中間圍著一對板栗殼……怎麼突然就出現這個畫麵呢？ 　　這大公雞毛色鮮艷，姿態睥睨，昂首挺胸，個頭也很大，妥妥一隻金雞啊！ 　　這隻雞看看梁析岸，又看看老道，就那麼安靜地站著。 　　“哦，回來了呀！今天來客了，這位是客人……”老道指指梁析岸，語氣平常。 　　梁析岸驚了，“道長，你在跟一隻雞說話麼？” 　　“對啊！” 　　“它能聽得懂？它是一隻雞唉！” 　　“雞怎麼了？你們年輕人養小貓小狗，你覺得它們都聽不懂人話？” 　　“那不一樣……” 　　梁析岸還沒說完一句話，老道就打斷了他 　　“怎麼不一樣？貓狗跟人呆在一起，所以能懂人發出的一些指令，久了便看得懂人情事故，像開了智一樣……放雞身上也是一樣的。 　　你別不信啊，你眼前這隻雞啊智商可不低，看家護院都沒有問題……” 　　有這麼神奇？一隻雞，能聽懂人話，能看家護院！你逗我的吧！ 　　道長看他質疑的眼神，也不墨跡，對著大公雞說到“老夥計，客人在懷疑你聽不懂人話呢！” 　　大公雞聽了，咯咯叫著跑出了門。 　　“哎道長，它跑了！” 　　“它一會還回來。” 　　說完還不到一個呼吸的功夫，就聽見撲騰翅膀的聲音，道長笑到 　　“這不——回來了” 　　梁析岸震驚，他看著這隻大公雞從房頂飛下來，這麼短的功夫，它去哪了轉悠了一圈？ 　　大公雞落在地上，昂首闊步地走走到梁析岸旁邊，就在剛才它站的地方。把它嘴裡叼著的一條大蜈蚣扔在地上，看蜈蚣在地上亂滾，又照著蜈蚣的頭啄了一嘴…… 　　梁析岸看清是條蜈蚣的瞬間，嗖地一下從板凳上彈起來，差不多筷子大小的一根蜈蚣，嚇人不嚇人吶。 　　老道士也看見了蜈蚣，誇贊到“哎呀呀，不錯不錯，今天抓了這麼大一條……” 　　大公雞聽道士誇獎也很得意，歪著腦袋看著梁析岸，口中發出“咯咯”聲，見梁析岸不動，又用爪子將蜈蚣向前撥了撥。 　　“道長！它在乾什麼？” 　　“嘿嘿！它在以它的方式招待客人呢” 　　“我，客人，蜈蚣！招待我的？”梁析岸指著自己，驚訝問到，太不可思議了，這大公雞真能聽懂人話啊。 　　“咯咯，咯咯……”大公雞又歪著脖子回應兩聲。 　　這個時候老道出來解圍“來來來，這蜈蚣我有用呢，曬乾了可是能入藥的……”，說完，要去把蜈蚣撿起來。 　　大公雞這個時候不乾了，用翅膀撲騰，不讓老道靠近。 　　“都跟你說了，他不吃，我有用，給我……”，老道嘴上說著，繞過公雞伸手…… 　　哪知這公雞速度更快，一嘴啄起蜈蚣，吞肚裡去了。 　　梁析岸看著老道和大公雞的互動，再加上剛才它那跟人一樣的神情和動作，也相信了這是一隻開了智的雞。 　　既然開了智，能聽懂話，那麼我應該可以和它正常交流吧。想到此，梁析岸又坐回到板凳上，從包裡翻出來半包從公司茶水間順出來的乾脆麵，捏碎了倒在手掌上，又伸手把碎麵渣放在了剛才蜈蚣躺屍的地方，做了個請的手勢。對著大公雞說到 　　“回請！ 　　回請你的！” 　　大公雞聽了，噠噠噠一陣啄，把麵渣吃得乾乾凈凈。吃完了，又伸長脖子往方便麵塑料口袋看。 　　梁析岸忙把塑料袋抖了抖，“看吧看吧，沒有了，我下次來再給你帶！” 　　大公雞這才慢慢走開，慢悠悠踱著步子，出了廚房小院子。 　　“嘿！道長，你這雞神了啊，果然能聽懂人的話哎……你剛才看見沒，它眼睛滴溜溜地盯著這袋子，我一眼就看出來它在想什麼？是不是很神奇…… 　　你這雞養多久了，你觀中還有沒有這樣的雞，送我一隻呀，我感覺我要養了這樣的雞我會很快樂，別人下班遛狗我就遛雞，還不用牽繩……” 　　梁析岸越說越興奮，幻想這養一隻能聽懂人話的大公雞後的快樂拉風生活。 　　“這隻大公雞不是我養的，這是雞鳴寺和尚養的！” 　　“什麼？雞鳴寺的雞怎麼跑到你道觀來了？” 　　“怎麼來的？撿來的唄。前幾年雞鳴寺和尚走的時候，把市裡能搬走的都搬走了，那些下蛋的，不下蛋的雞都賣了，要不就送了人……反正搬得乾乾凈凈，他們走後兩個月左右，我去他們那邊山上踩金銀花，跟這隻雞碰上了，然後我回來的時候它也跟我回來了…… 　　所以啊，是這隻雞選擇了我，我後來慢慢發現，這隻雞跟普通的雞不一樣。我觀裡也養了些雞，但這隻雞從不進雞舍，也不跟那些雞交流，一般情況下，它都是自己活動，隻每天傍晚的時候回來找我要點吃得，其他時候都在觀中隨意轉動，或者自己去觀外林子裡找蟲……它很愛乾凈，從沒在道觀內或者下山的路上拉過屎…… 　　有的時候，還能幫我乾點活，我不在的時候看家，或者曬東西的時候幫忙趕鳥…… 　　反正很機靈…… 　　他兩人聊著這隻雞，板栗也剝好了，道長起身，把簸箕連同板栗端起來放架子上，再收拾完地上的殼，對梁析岸說。 　　“梁小子，你既然都到我觀裡了，我帶你到處轉轉。” 　　說完，領著梁析岸開始在觀裡參觀。 　　“這個院子是寢殿，就是睡覺的地方，聽我師傅說，以前觀裡人多的時候，是住滿了的，不過現在就我一人住…… 　　這邊，是靜休室，打坐的地方……那邊是練功房，不過我們就不過去了，那邊快塌了。” 　　“要塌了？那不是很危險，找人修一修啊。不然湊巧塌下來紮著你怎麼辦？”梁析岸聽說這一危房，頓時有些著急，又有些擔心。 　　老道嘆口氣道，“你以為我不想修啊，我之前去問了，修一下得花大價錢。這練功房的大梁爛了，我自己一個人修不了，想把這殿拆了吧，得連帶著這一崗子房都拆掉，這樣道觀就不完整了，換個大梁工程復雜，得把上麵爛了的瓦，爛了的椽子一塊換，這木頭不便宜，大梁替木得找上百年生的長直木，不然夠不著或者撐不起，另外還得找磚瓦廠專門燒紙一批青瓦……算下來的費用老道我目前承擔不起啊，等等吧，再等幾年，我攢夠了錢就修。” 　　“你還差多少錢，我幫你出！你趕緊找人來修吧！” 　　“你幫我出？你知道我差多少麼你幫我出！”老道對梁析岸突然冒出的決定有些吃驚。 　　“對，我幫你出，你說個數！” 　　“十萬！還差十萬！老道我這些年勤勤懇懇，省吃儉用，也才堪堪存了十萬…… 　　話說你真的決定捐助我修道觀？”老道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找書苑 www.zhaosｈuyuaｎ．com 　　“比珍珠還真，把你卡號給我吧，我轉你！對了，你有卡麼？要不要我取現金給你？” 　　“你小瞧人了不是，我怎麼沒有卡號？我還有支付寶呢！” 　　梁析岸震驚中 　　“道爺你可以呀，老當益壯啊，與時俱進啊……來來來，支付寶打開，我掃碼你” 　　老道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再次確認 　　“你真要捐助啊？” 　　“別叨叨，趕緊把收款碼打開……” 　　老道哆哆嗦嗦地點開支付寶，調出收款碼，梁析岸堅定地轉了他10萬，告訴老道，修道觀如果不夠的話再跟他說。 　　老道還是不敢相信！修房子的錢就這麼突然有了！好一會兒，他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然後很高興，非常高興啊，笑得嘴都咧開了。 　　梁析岸見他高興，就追問道，“道爺，你支付寶什麼時候辦的？你應該不常用吧！” 　　老道士聽他問，便也不藏著掖著，說， 　　“前些年，下麵村裡有人建議我開個網店，去網上賣點自製藥丸啊，膏藥一類的，剛開始的時候，生意是好的很啊，賺了些錢，那個時候支付寶用的多，後來吧，被人舉報了，說我賣的是三無產品，也沒許可證，然後網店被封了，罰了款，也不讓我製藥了，從那以後就用的少了。” 　　梁析岸有些感慨，想安慰一下他，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還是道士拉開了話題， 　　“我再帶你去前殿轉轉，待會，你給我講一講，你遇到什麼事了，看看怎麼幫你一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