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不異於一個浩瀚無垠的大監獄,城門如人世間的電子感應門一般,由陰陽造化而成,隻要無常帶著非正常死亡的亡魂往門前一站,那一股難消的怨氣一沖,此門受到感應,自然開啟。裡邊全是在陽間橫死之人,或車禍喪生、或事故亡命,或火災而逝……總之,那些壽元未滿、均屬枉死。這些亡魂因業障纏身,籍各種災難送了性命。雖形體滅亡,但精神難滅。不免怨天罵地:為何獨其在陽世行善積德而遭逢橫事,殞命喪生。無不痛哭流涕,抱怨天理不公。 若論人之前因後果,並非隻指前生、乃是自有性靈以來的全部積因。人從無始萬劫以來,不知經歷過幾世,所積下的因果難以估計。此乃三世因果輪轉,劫數早定,禍福無差。世人誤以為此生之一切,全為前世所結之果,怎知前世隻能注定七分,而今世要定三分。正所謂“命難改、運可移”。亡魂到此處,雖暫受管製,卻也衣食無憂。隻是厚重的城門鎖頭高掛,經年不開,要思自由,卻是千難萬難的事。 陰差深知此事,帶領季、崔二位沿城西南小路向前走去。行不多時,但見陰雲四起,短瞬之間,一丈之內,便看不清周圍景象。腳下也變得突兀不平,三人東倒西歪,踉蹌而行。 “此乃人言所造,將一條圓通大道說得彎彎繞繞,令人眼花繚亂,意亂心迷。不要擔心。隻要正念,把握重心,莫管他東倒西歪,定會安然自在。”崔鈺在季默耳邊輕聲說道。 “多謝提點。您這麼一說,果然好走了很多。” 說也奇怪,隨著季默正念一始,那迷霧竟然自行消散,腳下現出一條筆直的大道通途來。幾個青衣鬼卒將幢幡搖動,引崔、季二人引入徑入城中,順街而走。隻見那街旁邊無數。見一夥拖腰折臂、脫皮露骨、折臂斷筋、有足無頭的鬼魅,上前攔住:“季先生來了!季先生救我來了!” 慌得季默藏藏躲躲,隻叫“崔先生救我!崔先生救我!”幸得崔鈺喚一青麵獠牙鬼使,喝退眾鬼魂,季默方才得以脫身。再回首時,那廣袤的枉死城竟然蹤跡不見了。 還沒等季默細想,便聽見陣陣嗚咽哀嚎之聲從前麵的黃草崖下傳了過來。 快步走近一看,但見崖下掏出一個偌大的廳堂,那朱紅的大門如同大張的巨口一般,透過落地的玻璃窗望去,但見一個個樁柱上都綁縛著罪魂,奇怪的是,這裡的罪魂大多是油頭粉麵、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怒目橫眉的陰差惡狠狠地用皮巴掌狠搧那粉麵桃腮,直打得鮮血挾裹著滿口銀牙從塗滿口紅的嘴裡飛出,那薄嘴唇子瞬間變得與臘腸相仿,哀嚎之聲不絕於耳。怎奈鬼差根本不為所動,趁其張嘴大呼之際,伸出半月形長柄小彎刀,猛地伸入罪魂嘴裡,如劁豬般勾住舌根往外一帶,那“三寸不爛之舌”便如出水魚兒,掉在地上,“劈啪”亂蹦,殷紅的鮮血自口內噴湧而出。 那陰差並不怠慢,放下手中的彎刀,左手抄起一個與栗蓬、曼陀羅果相仿的鐵球,右手捏開女鬼的櫻唇,猛地將左手裡的刺球塞進罪魂嘴裡,又用皮巴掌搧了幾下,直到那球上的鐵刺從腮幫透出,罪魂慘哼一聲,昏死過去,方才將其解下,扔進滿是汙血、蒼蠅亂飛的水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