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徐清講述,謝無鋒跟劉在昌麵麵相覷,最後是劉在昌開口:“匪夷所思!小同竟然發生過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那……那你為何不報官?” 徐清看著劉在昌,道:“那魔鬼能輕易讓李郎發家,誰知道他有多大能耐?民女怎敢貿然報官?” 劉在昌聞言一怔,徐清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她擔心王公子跟官府有什麼勾當,如果一個人能輕易獲得財富,那可能是源於他自身的能力,但如果一個人能輕易讓別人獲得財富,那他就必須要有權力才行。 “但你也不敢離開小同,於是就在小同縣內癡癡傻傻地活著。”謝無鋒道。 徐清點點頭,不想多言。一個女人,一個美麗的女人,一個不得不裝瘋賣傻的美麗女人,她該怎麼活下來?她會遭遇什麼?不需要明說謝無鋒也清楚。 “你裝了這麼久,今日為何表明?”謝無鋒問。 徐清道:“因為民女聽見了大人來歷,得知大人來自刑部,如果連刑部捕頭都無法替民女做主,那也隻能說命當如此。” 謝無鋒扶起徐清,道:“在下定當盡力而為!” “謝捕頭,謝捕頭……”劉在昌道,“下官也為徐姑娘遭遇痛心,可這案子已經過了一年,該從何查起?” “錢莊。” “錢莊?” 謝無鋒點頭道:“那人能輕易影響一個縣的藥材生意,必然需要大筆銀子,麻煩劉大人從縣內錢莊調查,看看一年前的大筆進賬都是何處來的銀票。” 劉在昌道:“下官明白,這就去辦!”說著告辭離去。 見謝無鋒確實盡心,徐清心中有了著落,道:“民女還有個不情之請。” “徐姑娘請講。” “民女想梳洗打扮一番,還想換身乾凈衣服。” “那是自然,在下也想一睹姑娘往日風采。” 徐清笑了,笑的得體、淒涼。 謝無鋒囑咐徐清好好休息,然後又要了一間房,第二天一早去買了身潔白衣裙,又買了簪花、耳環、胭脂。他分不清這些東西的好壞,但他知道不同的女人會喜歡什麼樣式。 買好東西,送回徐清房裡,徐清看著謝無鋒送來的一切,當場就流了淚,謝無鋒隻道她是過久了苦日子,詢問緣由才知她是想起了李自得,李自得很喜歡精心打扮過後穿白色裙子的她。謝無鋒心有不忍,讓徐清好好梳洗,徑自退出房去。 從徐清房裡出來,謝無鋒走到酒樓門口在門框上刻下一個柳樹記號,接著要了桌酒菜邊吃邊等。 酒剩半壺時,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酒樓大門,那人約莫五十多歲,模樣消瘦,下巴削尖,兩隻眼角向下,目光精明卻無神,最惹人注目的是他那大得有些不協調的鼻頭,像是頂著頭大蒜在臉上一樣。這人正是九爺。 九爺站在門口朝內張望,跟謝無鋒目光對上時臉色一沉,心不甘情不願走了過去。 “送菜往後麵走。”店裡一人看見九爺身上的麻布衣,提醒道。 九爺兩邊胡子上翹,怒道:“老子像送菜的嗎?” 那人一愣,彎腰笑道:“客官您請……您幾位?” 九爺下巴朝謝無鋒一指:“有人等爺!” “是是,您請。” 九爺黑著臉走到謝無鋒桌旁,拉張椅子坐下,嘴裡嘟囔著“狗眼看人低。” 謝無鋒笑笑,為九爺倒了杯酒,道:“許久不見,精神還是這麼好。” 九爺一口將酒飲盡,盯著謝無鋒冷冷道:“還以為有財神找上門,沒想到是瘟神。” 謝無鋒瞇著眼道:“對你的恩人就這樣說話?” 九爺“哈”了一聲,道:“你他娘對我有什麼恩?知道上次被你小子坑得有多慘嗎?老子人出去了東西卻不見了,你覺得道上兄弟會相信是黑皮放了我?他們隻會覺得是我獨吞了貨物,娘的!那段時間天天被人追殺,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好!” “當著我麵用黑話說我,不太合適吧?”謝無鋒道。 “老子說了!怎麼著?聽不得黑話,你自己不照樣用黑方法引老子過來!” 謝無鋒哈哈大笑,又給九爺倒滿酒,道:“這段時間沒下地吧?” 九爺翻個白眼,道:“不下是不可能的,但是確實少了些。有別的路子掙錢,誰願意跟死人打交道?” 謝無鋒道:“什麼路子?” 九爺把酒喝完,道:“幫人賣貨!” 謝無鋒點點頭,道:“妙哉,我這次也是來找你幫我賣貨的。” 九爺長長“咦?”了一聲,道:“要我幫忙賣貨?這貨怕是很燙吧?謝捕頭貨哪兒來的?” “跟你無關,賣掉就行。”謝無鋒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談,正愁轉不了話頭,隻見酒樓門口又站一人,是昨晚上跟劉在昌同行的大漢之一,那大漢瞧見謝無鋒,走過去畢恭畢敬道:“謝捕頭,早!” “早,有消息了?”謝無鋒道。 大漢看一眼九爺,像是有話要說,謝無鋒道:“直說,都是朋友。” 九爺在旁“切”了一聲,嘀咕道:“誰跟你是朋友!” 大漢點頭道:“全縣的錢莊都查過了,確實有從外地來的銀票,最大一筆九萬兩。” 果然如此,謝無鋒問:“從哪裡來?” 大漢道:“北境。” 謝無鋒沒注意到,九爺聽見“北境”兩字時眉頭深皺,若有所思。 “好,替我謝謝劉大人,告訴他你們不用管了,我會北境調查。”謝無鋒道。 大漢點點頭,隨即離去。 九爺看著大漢離去的背影,又四下張望,確認無人在旁後問:“你去北境做什麼?” “查案。”謝無鋒道,不僅是查案,還有玉衡廉貞那臭老頭的威脅。 九爺清清嗓子,道:“雖然我說你對我沒恩,但其實我明白你的的確確救了我一命。” 謝無鋒心中疑惑,道:“你想說什麼?” 九爺道:“你知道我賣出去的貨大多從什麼地方來嗎?從北境來!” “嗯,所以呢?” 九爺接著道:“平常我們賣貨都是抽個兩成,最多三成,但你知道北境來的貨可以抽幾成嗎?” 謝無鋒搖頭。 九爺道:“七成!” “七成?”謝無鋒驚道。 九爺點點頭:“北境來的那些有錢人把寶貝當廢鐵賣!隻要能換成銀子,你抽七成他們一點意見沒有!” 謝無鋒沉吟道:“寶貝來路不正?” 九爺道:“我也奇怪啊!所以遇見北境過來的我都會問問,可他們一個個對北境諱莫如深,我問好幾次都沒問出什麼,直到上個月我遇見一老頭,我又問他關於北境的事,他癡癡地說‘北境已經不是人待的地方了,不吃人的人在那裡活不下去。’” 九爺喝杯酒,接著道:“那老頭可能言過其實,但我還是想勸勸你,最好別去北境。你想啊,為什麼那麼多有錢人都不計代價往外麵跑?有錢人可不是傻子!” 謝無鋒深深吸口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九爺的話有道理,有錢人不是傻子,相反他們是最精明的那一批人,他們很會看風向,苗頭不對就會拖家帶口遠走他鄉,但像北境那些人走那麼急的,還真是少見。 謝無鋒正自思量,一陣急促喊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店小二急急忙忙從二樓跑下,險些摔倒在樓梯上。 “客官!客官!”店小二對謝無鋒喊著跑到他桌前,眼中驚慌萬分,“昨天……昨天那姑娘,她自盡了!” 那是一幅絕美的畫麵,黑色床鋪上靜靜平躺著一個白皙的女人,女人打扮精致,頭發盤起,帶著淺淺笑意睡著。她修長纖細的雙手搭在自己腹部,血從雙手手腕流出,染紅半邊白裙。 桌上放著一張字條,字跡秀麗優美:“念得緊,先去見他了。” 念誰?見誰?不必明說,謝無鋒心中清楚。 當徐清失去李自得的時候她就沒了活下去的動力,隨後一年遭受的欺辱更是把她推向了無底深淵,可是她不能死,她要為李自得報仇。 這個信念支撐著她等到謝無鋒的到來,謝無鋒作出保證的那一瞬間,她終於安心了。她決定打扮成那個人最喜歡的樣子去見他,她不願意再等。 謝無鋒將字條疊好收起來,看著被抬上馬車的徐清,又掏出紙筆寫了張字條遞給九爺。 “這是什麼?”九爺不解。 “去酉水‘鹿鳴苑’,把字條交給掌櫃的,會有人把我要賣的東西送去給你。” “那你呢?” 謝無鋒望向北方,淡淡道:“我要去北境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