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時小腦袋點了兩點,清澈的雙眼盯著爺爺,映象裡,爺爺雖不摳門,但對錢極為看重,從不會因為對方家貧,困難少要一分錢,也不會因為對方有錢有勢,氣勢淩人,就容許對方賴賬。 牧雲宿雖然對火陽玉的賤賣已經釋然,但難免留有心結,無奈的哼了一聲: “哼!火陽玉的價值豈是幾個臭錢可以衡量,你還太小,不知道深陷囹圄,別無選擇,不過嘛,我牧家的東西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牧雲宿話鋒一轉,給牧時講了一段至理箴言: “孫兒,你記住,這個世界上,隻要你足夠強大,就沒有誰能白拿你的東西,他今天拿了,明天就得付出成倍的代價; 你同樣要記住,千萬不要輕易受人‘恩惠’,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有時候,你以為的‘恩惠’說不定是買命的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要了你的命!” 牧雲宿所說的“恩惠”,不單指他人給的財物或好處,更多說的是大人物給的某些無法用物質衡量的存在,大人物指的則是修為高深的修仙者。 牧時聽得點了點頭,他沒完全理解“恩惠”的全部含義,卻也明白爺爺是不想讓自己欠別人東西,這和外婆教的差不多,記憶裡,外婆總說不要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挺直腰桿做人。 “你真的聽明白了?我還是一點點講給你聽吧,這對你以後有莫大的幫助……” 牧雲宿變得喋喋不休起來,以前他埋藏著各種原因,很少與人說話,現在似乎要把以前欠的話,全部講給不是親孫兒,勝似親孫兒的牧時聽。 是的,牧時和他沒有半點血緣,可在那個大雪紛飛,屍變驚魂的一天,別說毫不沾親帶故的人,隻怕是血親,也會丟下他這個瞎老頭子逃命,可這個沒有半點血緣,渾身土裡土氣,隻會像驢一樣埋頭苦乾的黑皮傻小子,把他背了出來,那一刻,他恍惚看到了當年,以血肉之軀擋住雷電、飛劍的親人。 牧時翻看赤冥經時,發現書裡還夾帶著一張薄薄的青絲絹布,上麵繡了一片歪歪扭扭,難以看懂的蝌蚪文。 “我希望你永遠用不到上麵的東西!” 看到這張絹布,牧雲宿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下午,牧時就在牧雲宿的指導下,開始修煉最初的一步——打坐凝神! 這對天性活潑好動的小孩子來說,實在太難,不過牧時可不是普通孩子,心性早熟,又單純質樸,除了一日三餐吃飽飯,無欲無求,硬要說唯一的欲求,就是吃上一口沾滿醬肉的麵條吧。 所以牧時僅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就已能凝神靜氣。 次日,牧雲宿帶著牧時到臨近的政府機關上好了戶口,拍了大頭照。 一個月後,牧時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證,一張硬膠質地的卡片,隻有手掌大小,一麵印的是一座氣勢磅礴,直入雲霄的現代建築,建築上有兩個大字“天河”,另一麵則是自己的大頭像,頭像旁邊是姓名,出生年月日,名族——古華族,戶籍地,最下麵還有一串編碼。 “爺爺,為什麼我們是古華族?” 牧時拿著小小的卡片,欣喜地翻來覆去的看,懵懂無知的問。 十二歲的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民族,可為什麼要加個“古”呢?令人想不通。 “唉,因為我們的輝煌已經過去了!”牧雲宿嘆氣道。 “走吧,去吃麵! 吃完後就去白馬小學報名,然後再買個書包!” “嗯嗯!” 白馬鎮是個不大不小的鎮子,兩條街道交叉成十字,鎮上有一所老舊的白馬小學。 牧雲宿想,不管如何,不能讓自己的孫子成個睜眼瞎,怎麼也得讓他在白馬小學讀完國小吧。 牧雲宿帶著孫兒到了一家掛著木牌匾的麵店,麵店不大,擺下三四張座椅都閑擠,陳設老舊,裡裡外外都透著古色古香的韻味。 牧時今天急著拿身份證,爺孫出來得早,現在不過日上三竿,店外卻蹲著好幾個端著碗吃麵的人,小小的店內已經擠不下多餘的人了。 店主是個五十來歲,豬肝色圓臉的中年人,正在麵板上摔打一坨麵團,震起陣陣白霧。 中年人的老婆和丫頭在店裡幫忙,那不比牧時大的丫頭懦懦的招呼道: “店裡沒位置了,你們蹲外麵吃吧……等一會也可以。” “沒禮貌,這是你牧爺爺,還不快請到屋裡去!” 丫頭的媽媽輕拍了她的肩頭一下,連忙把牧雲宿往屋裡迎。 “不必了,叫我牧先生就可以了!” 牧雲宿帶著孫兒直往裡麵走的時候,不忘說上這麼一句。 爺孫被迎進了後院,院裡養了不少花花草草,還有一座假山水池,清幽雅靜。 “以後你要是想吃麵了,隨時來這裡,不用給錢,他們文家欠我一個天大的恩情,夠你在這裡吃無數碗麵了!” 牧雲宿如此說道,大有要讓孫兒把恩情債全部吃回來的意思。 牧時大眼眨巴,半信半疑:“真的?” 當兩大碗色香味俱全的炸醬麵端上來時,牧雲宿當著麵店主人確認了這件事,好讓牧時以後放心來這裡吃。 名叫文溪的中年人拍著胸脯,滿口答應言語,甚至還熱情的邀請爺孫下午到家裡吃晚飯。 年輕時,牧雲宿曾兩次出手拯救過文家。 第一次是文溪妻子第一次生孩子,難產,命懸一線之際,牧雲宿出手搭救,保住了文溪妻兒的命。 第二次文溪為了養家糊口,開了家麵館,結果斷了別人的財路,那些斷了財路的人為了張子虛烏有的雜醬配方,不惜雇兇上門。 那時候牧雲宿還沒找到長久營生,暫時住在文家,辣手血腥的解決了找上門的麻煩,又救了文家一次。 也就是這次,牧雲宿被迫由東跑到了西邊。 牧時吸溜完一大碗麵,仍覺得意猶未盡,沒有吃飽。 其實肚子是吃飽了,隻是嘴巴餓。 一盞茶後,牧時背著個嶄新的皮質書包,走進了西街盡頭的白馬小學。 小學裡安安靜靜的,隻有幾個老人稀稀拉拉的坐著,享受著陽光浴。 一打聽才知道,還有幾天才開學呢,爺孫來早了。 牧雲宿從小上的私塾,對國教還真不太熟,鬧了個笑話。 …… 這是一個霧紗朦朧的清晨,天色微明,牧時迎著微寒的晨風,奔跑在山間的小路上,腳下是鬆軟的泥土,青草牽起露珠迎風起舞。 當陽光溫和的輕吻在牧時身上時,他跑進了孩群中,孩群擁入了課堂。 “我愛我的祖國!” 這是他的第一課,他第一次知道,祖國的名字——出陽國,太陽升起的地方!祖國的懷抱裡,生活了一百一十六個民族,他是其中一員。 國小一共四個年級,牧時是班上年紀最大的幾個孩子之一,十二歲,又是山裡出來的他很難和六七歲的孩子玩到一起,除了年齡的差距,更多原因是牧時與同齡人社會脫節了。 當別的孩子熱情洋溢的喊著超人、奧特曼的時候,他連超人和奧特曼是誰都不知道,而他知道的漫天仙神竟連老師都不太了解,更別說其他孩子了。 牧時的沉默寡言,讓他看上去更像個大人。 不過,牧時還是交到了兩個非常要好的朋友。 一個比他年齡還要大上一歲的“大傻”,來自非常遠的天寶山,比牧時矮上一點,長相憨厚,幾乎不開口說話,看起來傻乎乎的,叫朱朝陽,那個難聽的外號是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給取的。 兩個受班上孩子排擠的大齡人,自然就成了好朋友。 另一個好朋友則是個女孩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班上語文老師的侄女,叫林鳳嬌,比牧時小一歲,和牧時一樣,又高又瘦,瘦骨嶙峋的模樣,還帶著個眼睛,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 牧時原本是不認識林鳳嬌的,他是去語文老師家補課的時候認識的。 牧時想早點讀完國小,就想著找老師補課,班上有三個老師,分別教語文,數學和化理。 願意免費給牧時補課的,也就隻有語文老師了。 語文老師姓正,是位美麗,溫柔,笑起來和向日葵一樣好看的女教師,叫什麼,牧時就不清楚了。 正老師沒有自己的小孩,卻對每個孩子都是那麼溫柔且負責。 林鳳嬌的身世不比牧時好到哪裡去,甚至還要苦上一些。 林鳳嬌的母親是大山外麵的姑娘,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跟著林鳳嬌的父親回了大山。 結果林鳳嬌的母親吃不了山裡的苦,剛生下她就跑了,她的父親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把繈褓中的嬰兒扔給了家中老母親撫養,說是要去城裡把孩子的母親找回來,結果是一去不復返。 林鳳嬌剛過一歲,奶奶就死了,可憐的林鳳嬌就過上了吃百家飯的日子,幾乎是這個親戚家呆一兩個月,就會被送到另一家,最慘的時候,她睡過垃圾房避寒,撿過垃圾添肚子。 這樣的苦難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八歲。 有一天,林鳳嬌的表舅娘,也就是正老師聽人說起她的淒慘命運,心地善良的正老師就把她接到了自己家,當自己的女兒養,“林鳳嬌”這個好聽的名字就是正老師給她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