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賀坊市位於太清宗以東近五千裡處,以薑凡的煉氣期修為,一路奔行,需要十日出頭方才抵達。 而這東賀坊市,便是這天水道中、仙庭下屬的四大坊市之一。附近的幾個宗門,以及一些散修、得道凡人,便會來此地尋求機緣、交換寶物。 坊市的司鐸,乃是天水道仙庭指定的,管理此處坊市,也為仙庭收受些稅費。 “大師兄!” 進了東賀坊市,尋到大師兄的洞府,薑凡當即大喊一聲。 原來東賀坊市位於一處古老密林之內,範圍及其廣闊,樹叢高壯,修士可直接畫地為房,占據一處樹冠便可休憩。 而大師兄一個月前帶他來到此處之後,便租下了這個天然洞府,日夜尋覓突破築基之方。 “大師兄!你在嗎!” 薑凡直直大吼道。 方圓數裡,能見之處的修士男女們紛紛投來目光。 像這般輕浮浪蕩的小修,他們倒還是第一次見: 年紀輕輕,竟也能有資格來此?麵目倒是頗為俊俏,不知是哪家弟子,跟了自家長輩出來闖蕩。 雖然修仙之人駐顏有術,但那些活了數十年、數百年的,和真正的小年輕,他們還是能夠一眼就分辨出來的。 此刻看見薑凡如此年紀,竟能孤身一人便來此坊市,不是修行天才,便是哪個大宗長老的子嗣,當下目光都有些好奇。 接連叫了幾聲沒有回應,薑凡心中不免疑惑。這坊市洞府租金可不便宜,一個月五十塊下品靈石的租金,兩個月便是一枚中品靈石,在他們這小家小業的太清宗,連日常用度都是弟子們出門狩獵、交易所得,這麼大的開支,要不是為了大師兄的突破,是萬萬不會考慮的。 “大師兄不會是看上哪個女修,搭訕去了吧? “我就知道,平日裡大師兄除了拚命修煉之外,別的毫不關心,這怎麼可能? “定然是趁我不在,偷偷去勾搭相好的了……” 薑凡正在嘴碎編排大師兄,忽得後方傳來一聲問詢: “怎麼,這位師弟,你家師兄不在麼?” 轉頭看去,隻見一行身穿長袍異色服裝的修士看著他,為首的乃是一名略顯老態的中年人,麵容些許風霜,此刻盯著他問道。 薑凡認得,這群人乃是不遠處巫門“五神教”的內門弟子,身上服飾顏色鮮艷至極,猶如萬花叢一般。 “養蟲子的來了。”他心中想道,手上卻恭敬行了一揖:“太清宗薑凡,見過‘五神教’諸位師兄。” 一聽得是太清宗門下弟子,周圍修士男女頓時興趣索然。 原來仙庭跨界管轄,這天水道不過是此界中一方小地域,而在仙庭的名單之中,這才搬來數十年的太清宗,不過是籍籍無名之輩,其宗門掌門王回,也不過是金丹初期的修為。 每二十年一次的宗門弟子大比,這太清宗就沒有什麼弟子脫穎而出,幾乎次次排名墊底,也就入不得這坊市諸人的眼了。 那五神教雖然並非道佛正統,好歹也是一個大宗門,弟子興盛,實力強勁,排名還在道門太清宗之上。 “可惜了,什麼太清宗誤人子弟,若是來我歡愉門,內門定然有這小師弟一席之地,也不至於這麼年輕就要出來奔波勞碌……”一名美麗異常、眼波含媚的女修遠遠盯著薑凡道。 周圍人的目光,在聽說太清宗的名聲後,頓時散去了不少。 對於一個小門派的弟子,確實沒有什麼必要給予太多關注。剩下來的,也大多是對這五神教的弟子實力感興趣,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圍觀。 那中年師兄微微點頭道:“五神教內門閆真清,道友有禮了。” 閆真清一行禮,周圍師弟師妹們也跟著他微微低頭行禮,可見此人在師門內部地位之高。 “這位師弟,我與你大師兄石戰天今日有約,怎麼,他人不在麼?”閆真清目光一閃,開口問道。 原來這“五神教”作為巫門中人,素來為道佛等正派宗門所看輕,原因無他,禦蟲之術比之禦獸,愈發小眾、邪門,雖然威力奇特,但中招之後模樣淒慘、極難清除,同時也往往隻有巫門中人可以解除,令人厭煩。 薑凡的師門太清宗,雖然是道門正統,卻勢單力薄;五神教想要立威揚名、得到認可,首先便把矛頭對準了太清宗,勢要以此稱名。故而雙方在過去數十年中,交往不多,但總有些摩擦。 “大師兄與你有約?什麼時候的事?”薑凡問道:“小弟也是才到,所知並不多。” “既是如此,那我便在此等一會好了。”閆真清淡淡道。 “該不會是你家大師兄怕了吧?我‘五神教’下弟子,可是個個頂天立地,不會臨陣退縮的……”閆真清身後,一名青年麵帶笑意,盯著薑凡高聲嘲諷道。 那閆真清並沒有出聲阻止,臉色淡然,顯然是故意放縱此人行徑。 五神教本就是巫門之人,在仙庭下屬的十數個修仙宗門之內,得到的資源最少。若是想要往前靠靠,那這個才來不久的太清宗,便是他們最好的打壓對象。 薑凡聞言,怒喝一聲:“放屁!我家大師兄難道就不是個好漢?要你這醃臢猢猻多嘴?” 那青年臉頰清矍,麵容細長,倒真有幾分猢猻麵相,因此薑凡一出口,五神教一些女弟子竟都有些笑意,心中想道: “這小白臉看起來笑嘻嘻,嘴巴倒是刁毒得很。” 那青年大怒:“你說什麼?誰是猢猻!” “誰是猢猻自己心裡清楚,難不成嘴巴沒長好,耳朵也聾了麼?”薑凡扣了扣耳朵,把垢物往地上一彈,淡淡說道。 看來這小子道行不到家啊,隨便激兩句,就動氣了。 “好,你好……”青年咬牙道:“我若是不痛打你一頓,我便不叫閆得寶!” 薑凡聞言眨巴了下眼睛,看向閆真清:“兩兄弟啊,難怪看起來有幾分相像。閆師兄,你可千萬別誤會啊,剛才我絕對絕對,沒有說你是猢猻!” 聞言,五神教中的幾名女修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內門師兄閆真清,素來嚴肅,對門內的師弟師妹要求極嚴,故而眾人皆畏懼其權威,不敢聲張;此刻這漂亮小生,竟然指桑罵槐,順帶著連大師兄一起罵了,這一眾師妹們竟然有些莫名痛快。 這下,不僅是那閆得寶越發激動,口中哇嗚叫個不停,什麼你死我活、決一死戰之類; 就連那閆真清,也是臉色一沉,冷哼一聲道:“太清宗門下,自詡正統,卻連應戰之約都不敢赴,實在令人失望。 “牙尖嘴利之徒,你倒是挺能為師門爭光的。 “我不會以大欺小,既然你們大師兄避戰不出,那此番約定,就算是我五神教勝了。” 薑凡臉色一沉。 雖然才到太清宗不久,但他已然將太清宗當做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家,裡麵的師兄弟都如同家人一般,若是有人想要踩著太清宗的臉麵耀武揚威,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冷聲道:“敢問閆師兄,我大師兄與你約定所為何事?” 閆真清還未應答,閆得寶便叫囂起來:“石戰天與我師兄約定,半個月後在此約戰,看是你們太清宗道門術法厲害,還是我五神教禦蟲之學更勝一籌!誰知道,今天過來一看,石戰天連個影子都不見,就一個多嘴猢猻在此!” 他又得意道:“看來我們五神教威名如此,就是些自詡正統的猢猻,也不敢應戰咯……” 閆真清眉頭一皺,覺得弟弟閆得寶有些過於張揚了,卻終於沒有開口。 這種為宗門奪取榮譽之事,不光光是口舌之快,在仙庭舉辦的宗門大比之中,也會影響到實際的利益。故而他沒有出聲教訓。 薑凡臉色一沉,冷聲開口道:“我家大師兄的名字,豈是你這小輩可以直呼的?你們五神教,就是這般教育門下弟子的?” 此番沖突,已經引發了坊市眾人圍觀,雖然沒有圍攏成群,卻已經有著不少注視目光,從各個方向、各個樹屋洞府之內投來。 “五神教我知道,是近百年來崛起的一個禦蟲巫門;但這太清宗又是何等宗門?” “道友不知,太清宗根基不深,數十年前方才來到此處,卻也是道門正統……” “才數十年的根基,怕是連山門大陣都未搭建好吧。這等野生宗門,也能算是道門正統?” “話雖如此,畢竟仙庭也是認可道、佛正派的,道兄慎言……” 周圍竊竊私語之聲不小,讓薑凡眉頭微皺。 原來太清宗,在這番修仙界之中的聲名竟然如此卑微,難怪就連自己一個修煉了兩年便達到煉氣六層的菜鳥,也被師父看作是宗門的未來…… 怪不得先前,師父囑咐自己二人下山之時,要謹言慎行、不得張揚。 人弱被人欺啊。 “哼。” 那閆得寶不屑笑道: “也不知是誰家大師兄躲躲藏藏,連約好的應戰都不敢露麵,丟人的,我看可不是我五神教吧?” 薑凡冷哼一聲,卻沒有開口。 事實如此,大師兄確實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到來,縱然是薑凡舌燦蓮花,也無法改變。 “天色已晚,我看也沒有必要再等下去了。隻是太清宗自詡名門正統,門下大弟子公然失約,也不怕被人恥笑麼? “罷了,我們走吧。 “那十枚中品靈石的賭約,就當我五神教大發善心,賞你們了。” 閆真清譏諷一句,揮手便讓眾人離開。 “慢著!” 薑凡忽然喝道。 他明白為什麼大師兄會與這閆真清約戰了—— 十枚中品靈石啊!那可就是足足一千枚下品靈石,別的不說,光是這筆靈石,就足夠大師兄購置一枚築基丹了。 “怎麼?”閆真清停下腳步。 “大師兄既未露麵,那我薑凡,作為太清宗弟子出戰,也是一樣的。閆師兄,請!” 薑凡臉色冷淡,緩緩開口道,手上作揖,顯得相當恭敬,眼神中卻閃過一絲狡黠—— 你總不至於以大欺小吧? 好歹五神教大師兄,若是以大欺小,豈非丟了臉麵? 我看那小猢猻上躥下跳,瘦瘦小小,讓他來,讓他來! 薑凡心中瘋狂算計著,而閆真清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好歹太清宗門下,也算有個弟子。 “我也不以大欺小,得寶,你新進未久,神通不熟,好好觀摩便是。 “白笙,你與這位小兄弟過過招吧。” 話音落地,一名麵容姣好的女修出列應道:“是,師兄。” 其人臉上銘刻七彩紋路,鮮艷至極,宛若一個靈動麵具罩在臉上般,顯出非凡的神采。 這女修眼神冷淡,雙目之中的寒意,讓薑凡隻是一瞥,就心中叫起苦來: “完了,一看就是狠人。原以為是與那小猢猻閆得寶交戰,但這師姐,一看就不是我能應對的。罷,罷,事已至此,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師父啊,師父,這可不能怪我,誰讓大師兄違約呢?老七我也是趕鴨子上架,贏了輸了,都是我的功勞……” 那女修手上熒光閃爍,靈氣湧動,一股絲毫不輸於煉氣六層的氣勢沖天而起。 “道友,請!” 清冷的女修聲音響起,薑凡迎麵對上那道冰冷目光,心中咯噔一響:今日要糟! …… “別走了那畜生!” 漢子呼號聲音響起,隻見一道灰光如流星掠出,直奔天際而去,霎時間突破了眾人的包圍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直直向外沖去。 見此情形,那光頭漢子心中一緊,腳下猛地一踏,大地碎裂,身形驟然飛出,心中卻滿是苦澀: “難怪這煞妖賞金如此高昂,不僅修為高超,心智也如此成熟……恐怕今日之事,要鎩羽而歸了……” 噗,噗,噗! 接連三道法陣被穿破之聲響起,漢子臉上終於露出失望神色。千遭布置,不料竟還是給那煞妖逃脫了去!下次機會,隻會更加難找…… “孽畜何往!” 忽得一道冷哼之聲,猶如金石相擊,聲如洪鐘,在空中悶悶回響,令得眾人心神一震。 隻見一個道袍身影縱身如龍,騰空而起,手上靈氣法訣似光如幻,道道靈紋交織,結成一張大網,勢如閃電朝著那道灰色光芒撲去,瞬間便將那灰光籠罩在內! 嗤嗤! 金戈入水之聲響起,那灰光似是在不斷被腐蝕,痛苦地左扭右扭,終於掙脫不開那法網,被此人收入袖中。 眾人快速圍攏過來: “道兄本領高超,竟連這堪比煉氣九層的煞妖都能降服,實在了得!不知是何方高徒?” 這煞妖,可是實打實的大妖,眾人皆為煉氣巔峰,圍剿起來也頗費氣力,尚且被其出逃;雖是有了眾人削弱在前,煞妖的強大也遠超尋常修士,此人竟能以一己之力將其降服,實在罕見。 東賀坊市之中,何時出現了這等猛人? 那人將煞妖收攏袖中,朝著眾人微笑抱拳: “太清宗弟子,石戰天。 “諸位,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