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燕玉兒(1 / 1)

仙訣永道 等雞啄米 6442 字 2024-03-16

“隻有七師弟,才是師父未來真正的傳人。”   石戰天淡淡道。   顏風眉頭一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就如此篤定?”   “自然。”   “師父難道不信任你?”   “自然不是。”   “你難道不強?”   “自然不是。”   “那我就不明白了。”   顏風道:   “大師兄,你入門數十載,便已煉氣巔峰;再消幾個月,便是築基強者。百年築基,這哪怕是在三光寺、福天山也都是絕對的證道天才,難道還比不過老七?”   石戰天聞言默然,片刻後,終於道:   “師父若托於我,太清宗能在這天水道揚名。   “若是托於七師弟,那太清宗……   “恐怕就不是這方天地所能限製的了啊……”   聞言,顏風瞳孔微微一縮,剎那間忘記了呼吸,死死盯著石戰天,不可置信地道:   “這七師弟,進境果真如此迅速?”   天水道下轄十數個宗門,最大的便是三光寺、福天山兩個佛道正派。   太清宗過去數十年在此紮根,如今方才培養出一個石戰天,撐起宗門未來。   而煉氣期間,修為強弱,全看自身靈力積攢;非是經驗高深者,或是神魂強大、感知敏銳,很難將具體修為判斷出來。   他自己修煉二十餘年,如今也不過堪堪煉氣七層的積累,雖然符籙陣法造詣高超,卻終日沉浸在藏經閣中,實戰方麵有所欠缺,對於薑凡這位入門不過兩年的小師弟,了解並不多。   石戰天輕輕嘆了口氣,隨即笑道:“小師弟天賦異稟,師父後繼有人,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隨即他扭頭看向顏風,輕聲道:   “六師弟,我知道你誌存高遠,內心輕傲。不過毫無疑問,小師弟就是我們太清宗的未來,不僅師父是這麼想的,實際上,也就是如此……   “若是你也不想拘泥於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七師弟……或許便是你最大的助力。   “我石戰天自幼出生,若不是師父將我從路邊撿回,早已成了獸口之食、亡魂之鬼了。我這條命,是師父的,也就是太清宗的。   “六師弟,你誌向遠大,但我還是要說一句,有時候,獨行未必便是猛虎,與人同行,反而更加需要勇氣。”   石戰天眼神平靜,深邃的目光盯著顏風,似乎能夠透過顏風的目光,直達他內心深處。   顏風沉默不語,而是將頭扭過邊去,看著藏經閣中那片看不見的所在。在那裡,薑凡仍在奮筆疾書,物我兩忘。   “獨行,未必便是猛虎……”   顏風心神有些蕩漾:   “與人同行,更加需要勇氣……”   半晌,他方才輕聲開口道:“大師兄,我記住了。”   他沒有說“我明白了”,而是“我記住了”。   石戰天微笑,知道這性子孤傲的六師弟,言出必行,既然他如此說,便一定會這麼做的。   隨即心中喟嘆一聲:   師父啊,你找的弟子們,個個皆是天縱英才;我們太清宗,究竟是有著如何源深的光榮往事啊……   “對了,六師弟,你的符籙很好用,多謝。”   “不謝。”   “告辭。”   簡單的兩句話後,顏風並未轉身離去,而是緊了緊懷裡的符籙經書,向著藏經閣徑直走去。   “六師弟真是拚命啊。”   石戰天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竟升起一絲淡淡的敬佩之情。   非悟性超絕、有大毅力者,不能習得陣術之法。顏風雖然天資不高,卻硬生生成為宗門之內唯一一個有著八品陣法造詣的弟子,而且,他入門才不過二十餘年,足見其用功之刻苦。   如今太清宗的山門大陣,便是八品的陣法。   由此可見,顏風的陣法造詣,到了一個何等恐怖的境界。   藏經閣的門被緩緩推開。   麵前淡淡的陽光此刻竟然有些刺眼。   薑凡不禁把眼睛微微一遮,順著手臂而來的,還有一聲略感意外的輕喚:   “七師弟?”   看清之後,薑凡也不禁有些意外:“六師兄,你來了。”   令他意外的,並不是顏風來到藏經閣,畢竟六師兄一年到頭,除了修煉,便是長期泡在這藏經閣內;而是顏風此刻臉上的表情,讓薑凡悚然一驚,不由得叫道:   “師兄,你……你怎麼了?   “莫不成昨晚,被什麼咬蟲咬了?   “嘴巴怎麼歪了?”   顏風許久未曾微笑過的臉龐,此刻聽了薑凡的話語,頓時一僵。   過了半晌,才硬生生突出一個字:“滾!”   “哦,好……”   薑凡看著師兄背影緩緩消失在藏經閣內,愣是沒想明白,片刻後,方才一拍腦袋,醒悟過來,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語道:   “難道……剛才六師兄……是在對我笑?   “不不不,怎麼可能……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幻覺!   “真是奇了怪了……”   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腦袋,薑凡甩了甩頭,似是要把這十日以來消散的活力都找回來,弧度極大地伸了個懶腰:   “啊!……舒服!   “雖說這抄書一開始挺鬱悶的,抄著抄著,感覺倒還不錯!”   哢!   似乎什麼東西破碎一般,一道清脆的碎裂之聲在薑凡耳中響起,令得他嘴角不禁勾起:   這乾坤訣,終於又要突破了啊……   修行了兩年有餘的乾坤訣,是在一年之前,便已經修煉至基礎三層,隨後便一直停滯至今;自從先前在那大泰國內、和東賀坊市之時,先後莫名其妙漲了一絲以來,自己日夜修煉,都未能再有寸進。   沒有想到,如今在抄寫完這十萬字的《清凈心經》之後,竟然出現了突破的契機。   “按照法訣所記,三層乃是一重天,每重天畢,當重起高樓、再造乾坤;這般看來,我體內這團乾坤清氣,怕不是要重新修煉過一遍了……”   薑凡心中想道。不過這神功天成,終究是要來的,哪怕再從頭修起,也遠遠超出普通修士太多。   “七師兄!”   正思想間,忽聽見一道清脆少女聲音,宛若泉水叮咚、小鹿呦鳴,令他天靈蓋一顫,似乎一道清氣灌頂而下,整個人瞬間舒爽起來:   看去,隻見陽光和煦、天高雲遠,青石徑上,一道倩麗身影直直盯著自己,臉上白肌勝雪,貝齒紅唇,雙眼之中,乃是一片毫無掩藏的喜悅之意:   “你出關啦,七師兄!”   薑凡終於情不自禁微笑起來:“玉兒,我回來了。”   ……   一年之前,赤國之內。   戰亂初畢,民生凋零。   持續了將近十年的動亂,讓新建立的赤國舉目瘡痍、遍地哀鴻,眾多男人都在戰爭之中犧牲了,留下來的老少婦孺,便成了新赤國的戰利品。   一名少女,就在戰亂之中,舉家被一名將軍收入府中。   她的名字就叫燕玉兒。   她自記事以來,就總聽父母念叨:   “玉兒將來,必定是太子的女人。”   “再不濟,便是國公親王的部下,也能將就。”   “世道變了,陛下聖體抱恙,太子尚且年幼,如何能夠將玉兒許配給他?”   “我看那周侍郎的兒子,倒像是個不錯的人選……”   再大些,這些要求則更加具體:   今日詩書,明日讀史,不求聞達天下,經書浸染之下,氣質自佳。   此外,尚有禮樂、舞蹈、書畫之事,雖然充實,但獨自呆久了,未免有些寂寞。   在母親的嚴格要求下,一日三餐都控製得很好,讓她從小便養出了個動人的體態。   但這一切,又如何能夠填補空虛的精神?   父母的商討仍在耳邊,似乎一點沒有在意她那雙幼小的耳朵:   “太子年幼,聖下久病,幾位親王如今也許久未見麵,我看這世道,多半是要變天。”   “那又如何?我看玉兒稚氣雖存,氣質清麗,哪怕是那兩位的兒子、世侄,也未必配得上我的玉兒。”   “夫人,此言差矣。”父親眼中寒氣逼人,目光炯炯:“非是我們選擇時勢,而是時勢選擇我們。玉兒尚小,許配時期尚早……我們要看得更遠些,更遠些……”   年至及笄,她終於顯出了一絲動人之處。   父親看她的目光變得奇怪起來,猶如在看一個絕世寶箱,裡麵是他渴望了一輩子的珍寶;而母親,則是些許好奇、些許懷念,還有一絲絲莫名的……敵意?   她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   每日隻願撫撫琴、作些書畫,但煩人的是,總有家仆傳訊,外麵又來了某某世子,讓自己出麵;或是些刻意將球踢入園中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公子們,借著機會走入內宅中來,偷著拿眼睛來覷。   喧鬧的聲音吵得心亂,而那刻意的繁縟裝飾又看得她滑稽好笑。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又過不久,家裡的氣氛似乎變了,父母親的臉上不見了往日的從容,終日繃著臉,急急忙將一封封書信拆開、裝起;而那些煩人的公子哥們似乎也集體消失了,園子裡重新沉寂下來。   許久不聞,倒還有些想念熱鬧的時候。   終於在某日,家中搬空了所有的寶貝,父母也匆匆打點起行囊,她則是跟著雙親,一步一步走到了城外。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城外,卻隻能通過一層厚厚的麵紗,窺探著這個小小的世界。   父母親的隨行隊伍越來越小,住的地方也越來越破、越來越小,她卻毫不在意,能夠看見這個世界的更多,於她而言,便是一種喜悅。   然後不久之後,一道宛若雷震的軍官吶喊,破碎了她的幻想。   隨著父母雙親被縛、兩雙充滿血色的眼睛在自己麵前消失,她的臉蛋第一次與這片踐踏了億萬年之久的土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稟大人,燕秋一家,盡數逮捕,無一遺漏!”   她的世界從此不同。   她後來才明白,原來父親站錯了隊,弱勢的太子早就不當勢,當年假借權威、趁燕家東風而起的後生,此刻已是握軍十萬的霸主,卻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父親帶著自己一家,硬生生投入了敵人的牢籠。   那曾經受過父親恩澤的大將軍,臉上也已有了風霜,在見到自己的麵龐之後,怔神片刻,一轉身,一巴掌把身邊的軍士打翻在地:   “天下聞名的美人,你們就是這般對待的?   “還不快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