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賊軍(1 / 1)

仙訣永道 等雞啄米 6793 字 2024-03-16

赤國皇城之內。   內城之中,一處雕梁畫棟的宮室內,一名年輕將軍此刻正尋歡作樂,逗得那幾名夫人花枝亂顫、意亂情迷。   “報!”   門外一兵士忽得喊道。   年輕將軍一臉不悅,高聲道:“何事?”   “報將軍,李將軍要找的美人,我們找到了!”   年輕將軍這才把頭抬起來,幾名夫人頓時嬌聲埋怨不迭,他卻沒有理會,從容穿好衣服,一把推開婦人們,走了出來,麵色欣喜:   “果真如此?與那畫上之人一般無二?”   那兵士大聲道:“據……據下麵的人講,簡直比畫上的美人還要美……”麵色欣喜,顯然為領了大功興奮不已。   年輕將軍聽言,卻是麵色一沉,一抬手,重重打在他臉上:   “混賬東西,本公子見過的美人不知一萬也有幾千,讓你們按照畫像來找,有這麼困難?   “偏偏還編出什麼比畫像還美。我要的是一模一樣,明白嗎?   “一群廢物東西,浪費時間。”   年輕將軍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方才淡淡問道:“那女子現在何處?”   兵士吃了一巴掌,臉上都紅腫起來,卻不敢有絲毫怨言,道:“在將軍指定的那翠香樓中,被守城的幾個兄弟看護起來了,同來的還有一個道士,連那女子一起,好像是師兄妹。”   年輕將軍聞言,這才有了些興趣,雙目之中閃過一絲興奮光芒:   “原來還是個小道姑?如果果真不是老大要的那人,那麼本將軍自己收入房裡,倒也未嘗不可。”   這才慢悠悠瞥了兵士一眼:“叫那翠香樓的王婆把人帶來了見我。”   說罷轉身進屋,不到片刻,屋內春聲再起。   ……   薑凡出了酒樓,瞥了那兩個兵士一眼,看見他們懶洋洋看了自己一眼沒再理會,心下有些明白過來。   看來這兵士們,所要監視的並非是自己,而多半是燕玉兒。   不過凡夫俗子,能對他這個已經脫胎換骨、煉氣有成的仙人來說,構不成絲毫威脅。   當務之急,是要打聽打聽赤國情況,找到燕玉兒的父母,幫她把心魔凡瘴祛除。   同時……薑凡眼神閃爍一下,心中暗道:“此番出行,師父定然會勃然大怒,就是不知會如何懲戒……”   出了門來,來到街上,隻見人煙稀少,房屋散亂,盡管已經整頓了不少時日,仍有許多殘垣破壁、流浪索居者。   街上做生意的老百姓不多,但好歹也算是有了些煙火氣。然而最過顯眼的,還是那些時不時出現的、帶著橫刀利劍的、趾高氣揚的戎裝軍士了,流民們避之猶恐不及,為這蕭瑟的街道景象平添一分肅殺之氣。   “亂世啊,亂世。”薑凡感嘆道。   再走幾步,隻見一處小橋下,河流已經乾涸,幾個乞丐蜷縮在此地,身上的衣物也不知穿了多久,滿是塵土穢物,皆是皮包瘦骨、滿臉土色。   其中卻有一人,雖然年事已高,卻是臉蛋細膩、手腳柔嫩,身下墊著一層乾草,正閉眼蜷縮休息;身上也乾凈些,不與其他幾人滾在一處,薑凡頓時打起了興趣。   “老丈,勞問?”   薑凡走至那老人身前,抱了個拳道。   那老者轉過身來,懶慢地看了他一眼,雙眼之中一片灰蒙,已有死誌。   “小道士?”老者眼前一亮,似是被薑凡不俗的外表所驚,隨即光芒很快消散,厭煩道:“你個小道士,賊軍進城的時候不來參戰,如今亂軍得勢,天下太平了,倒是露麵了,消息倒是蠻靈通的。哼,看來平民百姓,果然不如山林老道來的自在。”   這老道出言諷刺,顯然是看不起這些亂世避戰、獨善其身的修士。   薑凡沒來由吃他一激,卻不生氣,嘻嘻笑道:“老丈高見,山林野人再如何,倒也確實比亂世黎庶過得自在些。”   老者擺了擺手:“你這小道,別來胡鬧!”說著轉過身去,便要再度入睡。   薑凡急忙阻止,拱手道:“敢問老丈此處地麵如何?小道我一路奔波而來,要往西邊佛陀聖國而去,但是不知此間境況如何,勞煩請問。”   老者聽了,這才轉過身,乾草席上撐起半邊身子來,有些驚訝地打量了薑凡幾眼:“你這小道,看不出來,竟然還有此等誌氣?那佛陀聖國可遠在萬裡之外,沒想到你生得白凈,不料竟有如此抱負。”   “是啊,修道、修佛乃是相通,小道我路經此地,見兵多民亂,恐怕自身難保,還請老丈解惑則個。”   薑凡笑吟吟道,目光卻是清澈堅定。   “罷了,罷了!”   老者環顧左右,確認並無兵士往來,這才輕聲道:   “小道士,你可不要胡亂跟別人說起,我告訴你啊,這赤國之內戰亂方歇,有三不好惹。   “第一不好惹,便是帶刀的,這個自不必講。   “第二不好惹,便是那些個流民亡命徒,若是與他拚起來,不但連家業都給他敗壞了,就是性命都不一定保得全。老漢我看你麵善,這才囑咐你,你看我如今破落,也是當初那賊軍進城之時,那些個街上流民王八蛋,早饞我門麵,趁機搶了去!”   老者說著,抹了抹眼睛,又道:   “這第三不好惹,便是當地酒樓裡、紅樓裡那些賣酒賠笑的。”   薑凡聽著,眉頭一挑:“老丈是說那些個賣身與人的歌舞女流?”   “正是。”   “這是何解?”   提及心酸處,老者眼睛有些紅,聲音嗚咽道:“小道長不知,我原本家境雖不富貴,好歹日夜經營布匹、販賣絲織,也是一份產業。   “定西王進城,原以為是個仁義之師,哪知道卻是放肆任士,洗劫五日。街上那些平日裡便饞我家業的流氓亂民,趁亂一哄而上,把我偌大個門麵洗劫了個乾乾凈凈。我內人不堪其重,懸梁而亡;後來,餓得實在沒奈何,隻得將小女賣與翠香樓主事的,那好歹也是個活路。   “那翠香樓原本定的是十兩銀子,後來那李將軍見了,徑直將小女定了,養在那翠香樓裡,原定給我的十兩銀子也隻得了一兩,小老兒爭執不過,被他們趕將出來。”說著,老者把手上袖子一撈,露出斑斑血痕來,觸目驚心。   “看看這兩日銀兩花完,我拚搏半生,一番家業,此刻妻死子散,還有什麼奔頭!不如一死了之罷。   “那紅樓女子,若是老漢我年當力壯,定然要跟那賊叛軍打個你死我活;隻可惜如今……唉!”   原本老丈隻是打算提點提點這小道士,卻不知為何,越說越苦,把諸多傷心事都傾訴出來,此刻越發覺得肝腸寸斷、心痛難忍。   薑凡看著老者,心中有些不忍,問道:“老丈你是說……那些個青樓女子,老鴇龜公,都是背後有賊軍撐腰不成?”   旁邊的幾個人略微聽見些隻言片語的,都已經早早避了開去,看兩人的目光如同看死人一樣,根本不敢上前。   有一兩個賊眉鼠眼的,不懷好意跑開了去,顯然是要去告官了,薑凡看在眼裡,沒有言語。   老者恨聲道:“除了那夥入城賊軍,還有誰人來?往年皇帝縱然不是什麼英明之輩,好歹也有我一口飯吃;這定西王進城之後,全城做些買賣的,死的死逃的逃,你說說,小道士,這還有什麼奔頭!”   薑凡笑道:“老丈豪情!也不怕賊軍把你拿了去嗎?”   “怕什麼?老小兒我家破人亡,都是敗這夥賊軍所賜;要不是你問起這兩句,我即刻就要尋死去的。你這小道來了也好,也算有個人聽我嘮叨嘮叨。再見了,小道士,下輩子若有機會,別再來赤城受罪呦!”說罷就要離開。   薑凡一把拉住老者道:“老丈,我也是個有些本事的,不如你跟我來,去那翠香樓看看,說不定也救得你家小女出來,一番機緣、兩條性命,你來不來?”   這老頭子家破人亡、妻死子散,端得可憐異常。   若是能把那女兒救出來,把那銀兩討還給這老頭子,也算是一大善事,活生生的兩條人命,薑凡還是有些上心的。   畢竟對他而言,這些隻是舉手之勞。   同時,還能借機牽上定西王李家的線,打聽打聽燕氏父母的消息,一舉兩得。   老者本已要轉身離去,聞得這話,眼神狐疑地在薑凡身上打轉:“小道士,不是老丈我看輕你,那翠香樓可不是等閑之地,入城賊軍可不是好惹的,有那一家子姓李的做後臺,就算你這小白臉有些本事,我又怎能白白害了你性命?”   薑凡一笑,並未言語,徑自抬起右腿:   “老丈看好了。”   隨便找了一塊堅硬巖石,口中輕喝一聲“哈”,運起靈氣,右腳便往那石頭上重重一踏,啪的一聲,石頭碎裂而開。   老者見了,麵露驚詫神色,瞠目結舌:“看不出來,你這小身子板竟然還有這般武藝!”隨即目中終於流露出一絲光芒,猶豫一會,又嘆了口氣道:   “小道長,你既有如此本事,我卻不能瞞你。定西王軍中,那姓李名平安的魔頭,聽說可是萬人之敵,一路勢如破竹,連殺前朝官軍、並兩路聯軍,可是威名赫赫,你可不能為了老丈白白送了性命。我看哪,這事還是算了吧。”   薑凡笑了,道:   “學得文武藝,若不能因循內心所為,與那蠅狗、蛇鼠之輩又有何兩樣?老丈放心,小道我自有分寸。”   這老者若是仍有死誌,那便是已經被嚇破了膽,薑凡自不會去管他,畢竟戰亂時節,這種人口買賣、屠城劫掠之事,再多不過,若是要管,一萬個薑凡也是管不過來的。   所作所為,順心罷了。   “走吧,老丈。”薑凡笑道,一揮手,正要轉身離去時,忽得停下了腳步。   隻見前方幾名兵士匆匆趕來,帶起一陣黃塵紛飛,停到二人身前,滿臉橫肉,兇神惡煞般道:   “就是你們兩個口出狂言、自尋死路?好啊,原來還是個小道士!”   兵士們身邊站著兩個乞丐,正是兩個薑凡方才還見過的、躺在地上的人,此刻看著他們二人,露出饑渴的光芒:“就是他們,剛才我們親耳聽見的,這兩個一口一個姓李的,辱罵我們新朝!”   他們的眼中露出餓狼般兇光,也不知告這一狀能給他們多少糧食。   薑凡心中嘆了口氣。   麵對窮途末路,有的人仍保持著內心的良善,不願為了自家之事牽連他人;有的人卻把任何一絲活下去的希望緊緊抓住,不管是否會陷他人於危難之中。   無關對錯,隻是選擇罷了。   兵士們聽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越發兇狠,噌的一聲拔出刀來:“拿下!”   老者見了,嚇得麵色如土,手腳頓時軟了,跌倒在枯草席上。   “老丈,看好了,小道我有沒有本事保得你們周全。”薑凡回頭笑道,隨即赤手空拳,大踏步朝著那幾名橫沖直撞而來的兵士走去。   “啊呦,小道長……”老丈緊緊捂住了雙眼,不敢再看,身子已經癱軟在地,瑟瑟發抖不止。   耳邊卻傳來幾聲粗獷的痛呼,隨即是幾道沉悶的重物倒地之聲。   繼而隻聽見幾聲倉皇的喊叫,是那兩名乞丐的呼喊:   “不好了,道士殺人了,道士殺……殺人了!”   忽得再沒有了聲音。   老者急忙睜開眼,卻看見一道挺拔的身影,隨意地拍了拍手,麵皮白凈,臉上帶著乾凈的微笑,沖著自己笑道:   “如何,老丈?”   那小道士腳下,七零八落躺著幾道身影,竟然是方才那些趾高氣揚的兵士、狗仗人勢的乞丐們,胸膛微微起伏,顯然隻是昏迷過去了。   附近有人家的,早已在兵士來時,就把門戶閉了。   遠處有些人遠遠看見,也是早就躲了開去。   老者不可置信般揉了揉眼睛,隨即沉吟一會,終於咬了咬牙,眼中射出火焰般光芒:   “好,總是比這窩囊一輩子好過!”   薑凡笑嘻嘻一拍手:“那便好了,老丈高姓?小道我腳力快,你可得跟緊些。”   “不敢,姓趙。小道士,要死老漢我也陪你一起死了,不殺他三兩個賊軍,老漢我心裡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