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凡微微一笑，沒見什麼動作，麵前忽得憑空出現了兩道白色閃電，如同蚯蚓般扭動，很快織成了一張大網，把奔襲而來的黑蛇盡數擊潰。 　　小黑孩麵露驚訝之色，疑惑地盯著薑凡看了一會，終於恭敬道： 　　“上人，原來是你回來了。” 　　他心中的震撼之意難以言說！ 　　幾年之前，那個仙師上人雖說修為高超，卻也不是自己追趕不上的存在；實際上，小黑自信，若是自己化形成功，要不了多久，就能將此人超過。 　　今日他是忽然感應到陣法有了波動，擔心有哪路高人路過，搶奪自己這原本就已經不多的先天之氣，於是出來看看，沒想到遇見一個麵容清矍、五官俊朗的青年。 　　原來薑凡閉關五年有餘，雖說辟穀有益，但身材樣貌卻也發生了改變，此刻的他，瘦削地宛如一根竹竿，氣息更是與從前大有不同，突破至煉氣九層之後更加內斂，難怪這化形還未成功的小黑沒能認出他來了。 　　方才薑凡一出手，那熟悉的氣息波動讓小黑很快就認出來了，但緊接著就震撼地看了薑凡一眼： 　　“難怪……難怪各妖祖師都以化為人形為第一要務，原來人身修行，進境居然如此迅猛！” 　　看見薑凡沒有絲毫動作，就將自己的一大殺招湮滅於無形之中，小黑滿麵震撼，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緊接著是迅速的狂喜： 　　“我的化形還差最後一個關節，上人此刻到來，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不過很快，他就冷靜下來，頭腦中閃過一絲清明，麵色難看起來： 　　“如果上人此刻到來，是為了取我內丹，那豈不是難辦得很？” 　　他從小修煉便是謹小慎微，放棄了深山大澤，來到這世俗之地修煉，便是為了安全；饒是如此，也每天為了幾縷靈氣心驚膽戰，生怕惹來什麼高修大能，看他一頭小妖不順眼，順手就滅了。 　　若不是有著血脈傳承之法隱匿，小黑蛇說不定早就不知糟了何人毒手，取走了內丹。 　　不過因禍得福，他也因此收獲了一個謹慎惜命的性格。 　　此刻見了往日的恩人，卻不知是敵是友，小黑驟然麵對，頭腦清明，當即下跪磕頭道： 　　“上人再臨，小蛇無禮，還請上人見諒！” 　　薑凡本也有些疑惑，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其上瘦骨嶙峋、青筋裸露，立刻明白過來，微笑道：“小黑，這不怪你，是我閉關許久，是以樣貌氣息改變，你分辨不出，也是正常。” 　　他眼睛微瞥，看見小黑高高撅起的屁股上有一個小鼓包，不由得哂笑道：“你化形進度不錯啊！看來我當年布下的小聚靈陣，倒還真是有些用處。” 　　小黑低著腰、埋著頭，大聲道：“多謝仙師賜福！不過小妖化形緩慢，怕是辜負了上人好意……” 　　一邊說著，小黑一邊施法，手腳悄悄覆蓋上一層靈氣，與身下的土壤相合；背上也悄悄運氣，如果薑凡暴起發難，它便能瞬間化作原身，飛騰而走。 　　小黑動作隱秘，靈氣玄妙，很難發覺。 　　薑凡卻是一眼看破，哈哈笑道：“小黑啊小黑，我當年說了不殺你，今日也不會找你麻煩的，你又何必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實話告訴你吧！是我宗門要求，這小聚靈陣，須得由我親手摧毀，不能再留在此地了。”薑凡略有歉意：“如果你還想借助此地修行，那我倒是可以重新為你布置陣法，當然，不收你什麼費用就是了。” 　　那小黑蛇聞言，這才有些心安，尷尬笑道：“上人真是明察秋毫……原諒小妖不敬，實在是我妖中人修行，一要奪天地造化，二要躲人族追殺，三要避仇家天敵，處處掣肘，不得已而為之……” 　　薑凡盯著他，嘴角似笑非笑：“那又有何妨？不說靈智程度，就是天生能夠運氣飛行的妖類，怕也是舉世罕有吧？” 　　當年他初遇這蛇妖之時，就頗感意外，畢竟不是所有的妖獸、妖修都天生能夠飛行的；就算是修行最快的人族，也隻有到了築基期才算身清骨靈、能夠禦器飛行罷了。 　　他看出來，小黑的戒心沒有完全放下，時刻準備著化身飛遁而走，這才出言調戲。 　　小黑不由得臉紅了一下，囁嚅道：“上人……上人真是厲害……既然如此，小妖任由上人處置便是。”說著撤去了背上的靈氣。 　　薑凡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現在還不認識我，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如果人人見麵都以利益為準、以廝殺鬥爭為手段，這個世界豈非太過殘酷了？” 　　說完，他便踏出步子，很快來到當初布置的陣眼旁邊，手上靈氣繚繞，將陣眼中那枚中品靈石緩緩拔除。 　　小黑看著薑凡身影，目光中閃動一種莫名的光澤，隨即又升起一股嘲弄之意，搖了搖頭。 　　不到幾個呼吸，隨著那枚中品靈石被拔出，整個聚靈陣閃起一道輕盈白光，很快便停了下來。 　　那枚中品靈石，在小黑這幾年勤奮的修行之下，已經黯淡地不成樣子，勉強還能夠得上下品靈石的強度。 　　薑凡在手中掂了掂，笑吟吟道：“小黑，你修行倒是相當刻苦。有沒有興趣來我太清宗入門？我有個師姐，是專門跟你們這些天生地育的修行者打交道的，你如果有意，我可以向她推薦推薦。” 　　小黑聞言，立刻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半步：“多謝上人好意！不過目前，除了上人之外，我並不相信任何人類。” 　　薑凡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這小妖，也不知哪裡來的謹慎心，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哈哈，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他說的故人，乃是前世自己看過的修仙文裡，最經典最出名的那位茍道祖師，同樣以修行刻苦、臨事謹慎聞名。 　　“也罷也罷，既然你不願，我便幫你重新布置一回聚靈陣，不過陣中的一些細節，需要改動改動罷了。你放心，不會對你的修行有任何的影響。”薑凡道。 　　小黑默默不言，隻是看著薑凡動手重新布置聚靈陣，很快，隨著那道瘦削身影的忙碌，一道嶄新的聚靈陣重新泛起白光，絲絲靈氣重新聚攏起來，將其中的先天至寶之氣遮掩起來。 　　看著薑凡忙完了這一切，小黑心中冷硬的某處，似乎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有些鬆動。 　　那道瘦削精悍的身影回過頭來，臉上是同樣的瘦骨嶙峋，兩隻眸子卻如同晨星一般明亮有力，盯著自己，仿佛能直達心底。 　　小黑不由得一怔。 　　“怎麼了？”薑凡笑道，走上前來，摸了摸小黑的額頭：“我看你好像心不在焉的。” 　　小黑臉色一冷，很快退後一步道：“上人請自重！” 　　薑凡哈哈一笑道：“你若是要化形，便化作個漂亮點的，這黑黑瘦瘦的模樣，總讓我以為是個小孩子。” 　　小黑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是想怎麼化形，就怎麼化形的麼？” 　　“原來不是麼？” 　　“當然不是！”小黑怒道。 　　經過一番解釋，薑凡終於明白過來。 　　原來妖獸化形，不過是為了人身；人身修行乃是天地間速度最快的一種，除了極少數的妖修妖獸之外，人身對於大多數的妖獸而言，都是極大的誘惑。 　　所以妖獸化形，乃是妖修第一關卡。 　　而化形的過程，乃是天長地久、逐步形成的，一旦化形成功，也很難改變樣貌。化形之後的這具人身，實際上也就等同於妖獸本體，若要改變，也要花費極大的力氣，所以妖修不會輕易改變樣貌，得不償失。 　　薑凡心中暗忖道：“看來我以前看過的那種妖怪化作人形、蠱惑人心的，不過是些許輕微的幻術罷了。妖修之道，原來如此辛苦！” 　　“光是化形，就耗費了大多數妖獸的大半壽命，更有不少在化形的路上就偶遇天敵、被其所斃的，能夠成功化成人身的，已經是極大的機緣。” 　　小黑雖然有些不解，為什麼這強大的仙人並不熟悉妖修之道的普遍規則，但仍是心懷敬意地道：“若不是上人為我布置聚靈陣，以這世俗地界的靈氣而言，小妖或許還要數十年的光景，才能真正化形成功。” 　　此時此刻，它也不再偽裝，道出了自己實際上距離真正化形期限，就差臨門一腳，隻需引動天雷，成功渡過，便可真正修得人身。 　　“這麼快？”薑凡有些訝異，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ｎ.coｍ 上下打量了小黑一番，隻見對方仍舊是個瘦瘦小小的黑娃子，不免得心中感嘆：“修仙宗門果真是超凡脫俗，就算是同為修仙的生靈，也沒有我們人族修仙宗門所得的助力多，難怪人族能夠在這片天地中稱王稱霸了。” 　　“可惜啊可惜，若是人族沒有煞修，不受外界誘惑，那以人族的能力，早就該徹底征服了這片天地才是。” 　　“聽說除了一些依靠自身強大血脈的妖修，以及一些走火入魔、為了追求強大實力的煞修和人族妖修之外，還有一些地方由於天生地長的限製，導致人族至今都未能徹底探索完畢。哪怕是仙庭，也不過是因為掌控了此界大多數的靈石礦脈，才在修仙界中逐漸成為最強大的統一勢力的。” 　　薑凡心中想道。 　　“若是上人能夠助我渡過此劫，小蛇此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上人大恩大德！” 　　就在薑凡心思湧動之際，麵前的小黑仔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他麵前，狠狠磕起頭來，塵土飛揚，小黑的聲音堅定，大聲乞求道： 　　“小蛇此生夙願，便是化形求道，為我族聲威揚名！此次天劫不能有失，還請上人看在往日情分麵上，助小蛇一臂之力！” 　　咚！ 　　咚！ 　　咚！ 　　薑凡還來不及阻止，小黑便已經狠狠地將頭磕在地上，撞出強大的聲響，把他嚇了一跳。 　　但是看著小黑此刻表現，薑凡卻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清明，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而是冷眼看著麵前這隻小妖，不為所動： 　　究竟是幫，還是撒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