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行啦,你也不用吹捧我,我不過是這麼說說罷了。”薑凡大喇喇擺擺手說道。 柳樹即將化形,神識之力早已強盛,否則也不可能將丈餘見方的一塊土地圈為自己所有;其意念之中散發安慰,薑凡作為道門中人,輕易便捕捉到了。 “自從修仙之後,方才明白,這廣闊天地,仙家也並不能肆意遨遊啊……人世間,世俗之上,其實沒什麼分別。”薑凡喟嘆,隨即轉顏微笑道:“各人自有各道,你若是同周圍生靈分享些靈氣,何嘗不是一種功德呢?草木成精不易,陰陽相濟為重啊!” 柳樹聽了,默然不應。 “你看,就像這戰局一樣,那些人在打生打死,實際上不也是為一些身外之物搏殺罷了,成功與否且不言,定然會有生有死,這便是為了外在拋棄修行的愚蠢行徑啊!” 那邊擎蒼江上,江麵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紅的、黃的,流淌在江水上,一些漂櫓、浮槳也放任自由。 紫聖神威猶在,風勢仍催逼著紫教軍眾朝著周順這邊殺來,身邊的偏將都有些按耐不住,急聲道:“王上,敵軍殺過來了,我們如何是好?” 周順冷眼相待:“等!” 胖總管急迫倉惶的神色已經清晰可見,身後的追兵借著風勢趕得很快,就像一群索命的鬼魂,張牙舞爪正沖過來。 “放箭!”周順猛然喝道。 隻見身周,戰船之側,幾排小艇忽然急速駛出,其上盡是披弓搭箭的兵士,幾輪齊射下來,身後的追兵早已是千瘡百孔,隻得收拾殘局,收兵離去。 紫聖遠遠朗聲道:“西平王,你一世英名,何必與這殘破王朝為伍?不如與我同謀大業,共濟蒼生!” 胖總管已經從自己戰船上慌忙逃竄到周順身邊,正抹著臉上的冷雨和汗水,此刻聽言,頓時沒好氣地指著那邊叫罵道:“紫煞星好大膽,竟敢當眾辱罵聖上,也不怕咱家誅你九族!也不怕,也不怕……”他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猛然發現周順在身邊,又叫罵道:“也不怕我們西平王的威勢,他可是忠心耿耿的周氏後人,怎會跟你這般宵小同流合汙!真是混賬至極!果然,窮鄉僻壤出來的刁民不僅壞,還蠢得很!” 偏將此時靠了過來,低聲問道:“王上,此人如何處置?” 周順未置可否,而是高聲朝著敵陣道:“紫聖,你下得一手好棋,竟然勾結舊朝總管,意圖謀逆!這份大禮,我就收下了!” 紫聖那邊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了些什麼,調轉船頭離去了。 胖總管已經駭破了膽,臉色蒼白,聲音顫抖:“西平王,你這是何意啊?” 其身側兩旁,兩個精壯戰士已經緊緊抓住他的手肘,才不至於雙膝發軟倒地。 “哼。”周順冷哼一聲,沒有理會他,而是朝著偏將吩咐道:“傳我將領,胖總管同外敵勾結,送盡禁衛軍三千,其罪當誅。 “留守五千將士鎮守江邊,即刻起軍回朝,清理君側宵小!” 偏將的眼中燃著熊熊火焰,崇拜至極:“是!” 隨即他又想到一個問題:“王上,那那些落水的禁衛……” 周順看了他一眼,徑自離去了。 身旁小卒不解,趁王上離開忙問:“將軍,王上這是……我們怎麼辦?” 偏將啐了一口,興奮道:“還沒聽見麼?胖總管勾結外敵,送盡禁衛軍三千,一個活口都沒有,明白了?!” “明……明白。” …… 紫聖那邊,轉回天合城、紫府客廳之內,隻見兩三藍麻上衣來報: “聖上,我們的糧道,被敵軍徹底劫了!” 錢倫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藍麻上衣嘆了口氣,悔道:“此事怪我,我原本以為他們不過是突擊罷了,小打小鬧,所以不過是在沿途增設了些兵營,兼之以發動流民、災民,安插眼線,探明敵情。沒想到,前幾日不知從何處湧出大股大股敵軍,把我們幾處關口連夜拔了,數量之多,我看不下數千人啊!” 錢倫的眉頭驟然緊鎖,沖著另一名藍麻上衣問道:“如今城內口糧,還剩多少時日?” 那人答道:“不足一月。不過我教之人,大多出身貧苦,就是兩天一頓,也能濟事。” 錢倫冷哼道:“兩天一頓,拿什麼去打都城,你的腦袋麼?” 隨即轉身向內走去,邊冷笑道:“周順啊周順,原來這就是你的大禮……” …… 柳樹下,薑凡拍拍屁股:“戲看完咯,打道回府!” 忽然若有所感,朝著某處看去,大聲道:“何方道友,既然已經來了,何不速速現身?!” 一邊說著,手上已經拿出一堆符籙,隨時準備戰鬥。 女子大笑聲音響起:“好個小弟弟,真不愧是道門弟子,修為如此精湛,要知道,就是宗門那些師兄們,也不一定能看破我的潛行之術呢。” 一處斑紋巖石扭曲,一道動人身軀從其中浮現而出。 女子麵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宛若畫中走出的精靈,偏偏衣衫甚少,一舉一動極為惹火,令人不由得口乾舌燥。 “好弟弟,還記得我麼?”女子嬌媚笑道。 “是你啊,歡愉宗的周尋雪。” 薑凡沒有給什麼好臉色,轉身就要走。 “別走啊,姐姐我可不是來跟你打架的。”周尋雪笑道。 薑凡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嘲諷笑道:“那是自然,想來也不會有人饑渴到,把自己的師兄拋在一邊,追著一個陌生後輩不放的。” “你!”周尋雪聞言氣滯,臉色頓時漲紅。 她原本是聽聞大泰周氏王朝事變,心中不知為何牽動一縷相思,想著來看看;再加上原本先前受了薑凡的氣,正留意到他也是往這個方向的,心底也存著一絲幻想。 在大泰都城和那紫教的天合城變幻了身形,偷偷逛了一陣,發現其實不過如此,紫教所在的天合城倒也罷了,尚有不少攤販叫賣,有些人氣;那都城,遍地都是流民災民,她已經變作個胖大和尚,不料還是被不少人糾結不清,討個飯吃的人比比皆是,於是不得不掩人耳目,躲藏在皇宮內四處探查。 看見如今的皇帝也是一副唉聲嘆氣模樣,終日愁眉不展,周尋雪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好奇,哪怕這裡是自己血脈的故鄉。 今日她本打算隨便看看,等到這戰爭大戲落幕便離開的,不料意外發現了薑凡的蹤跡。 他就大喇喇躺在一棵柳樹底下,絲毫掩蓋氣息的樣子都沒有。 周尋雪便暗中使了潛行術,打算出其不意給他“來個招呼”,好報自己當日受氣之仇。 原本等他起身正欲離開之際出手,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如此敏感,一下子便識破了自己的潛行術,周尋雪心中不免驚訝,靈機一動,再出新招。 “你不知曉事情的始末,姐姐倒是怪你不得。”周尋雪突然嘆了口氣,哀怨道:“我們同是修道中人,怎會刻意弄虛作假呢?好弟弟,不是姐姐我甩下師兄,是那位師兄偶遇強敵,這才打發我離開的。” 她美目凝視薑凡,淚光璀璨,極其艷麗:“枉費姐姐我跟了他這麼久,他竟然嫌我礙手礙腳,連一隻區區的虎妖都打不過,嫌麻煩,就把我趕走了。” 一邊說著,周尋雪一邊朝著薑凡走了過來,那如同波濤一般湧動的景象,她自信會讓這清修的道門弟子目瞪口呆。 別說是以清修苦修為主的道、佛兩門了,就是不以修道正統自居的蠱門、藥宗,乃至於專以男女尋歡合道為旨的歡愉宗,她的魅力都讓上下長老和弟子們嘆為觀止。 不過六十多歲的年紀,卻修煉有道,保養極佳,周尋雪看上去不過二十多三十的美婦模樣,渾身上下更是散發一種成熟魅力,這讓她在歡愉宗內尋求道侶無往不利。 “好弟弟,眼下,我就隻有你一個了。”她似笑非笑,眉目帶著幽怨,櫻桃小口中吐露出來的語言,幾乎傾倒眾生。 薑凡似乎也著了迷,不由自主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結伴而行吧。不過有一點……” 聞言,周尋雪大喜,跳著拍掌道:“好,好!弟弟既然如此說,那我一定答應你。” 心中卻是有些不屑: 前陣子遇見此人之時,被其身上那種清冷淡漠氣質吸引,就讓她覺得有些羞恥;更別提,此人竟還修為高深,使她陷入幻境而不自知,要不是葉尋歡也在一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就出了大醜。 此刻卻被自己迷得神魂顛倒,略施小術,就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看來道門中人、佛門弟子,所謂的清苦修行、不近色欲,也不過如此嘛,難怪世俗之間有“色中餓鬼是和尚”之語。 她的道侶數量已經突破三十餘個,早已見多識廣,修為也因此提升很快;不過麵前的小道士,莫名讓她有一種被吸引的感覺,似乎與他雙修之後,對自己的境界晉升將有極大的好處。 “第一,不要再叫我弟弟了,既然是同道中人,那便以道友互稱便是。”薑凡豎起一根指頭,接著邊說邊豎起第二根:“第二,等你找到師兄,我們便分道揚鑣,你若是答應,那我便幫你這個忙。” 周尋雪一愣,笑道:“好弟弟,這可是兩件……” “你若是不答應,那我們便就此分別吧。歡愉宗門下,難不成也養些像我一般的閑人麼?”薑凡哈哈一笑,甩袖而去。 他心中有些淡淡惆悵,卻沒有多少悔意。 惆悵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竟也動了凡心,一股無名的欲火凡瘴,在見到這周尋雪清涼打扮的第一眼,竟然不受控製地朝著某處湧去,險些出了洋相。 這股瘴氣之強,若不是先前閉關吟誦了無數次《清凈心經》,還真不一定能降服。 略一思索,他便明白了這股凡瘴的由來。 那正是他自身凡根未脫、欲念未消而產生的。 若是要降服這股凡瘴,最好的辦法便是直麵它。 麵前這楚楚動人、如同沙漠清泉一般吸引人的身體,正是煉心的一把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