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澤深處,某刻。 一處不矮的山丘之上,數名罩袍人正襟危坐,閉幕冥想。 他們盤坐在一顆碩大巖石之上,那巖石呈琥珀色彩,整體散發出淡淡清冷氣息,對於洗煉神魂有莫大的好處。 而他們前方,一座通天徹地的山峰拔地而起,幾乎遮住了整片天幕。 大澤火山。 這火山即使是在平日的沉寂期,也散發著濃濃的火行之力,同腳下大澤無處不在的濕潤水汽一道,形成此處悶熱潮濕、難以忍受的環境。 而這些罩袍人麵色沉肅,似乎在凝神觀想麵前的偉大火山。 這便是魂殿中人的獨特修行辦法,水火既濟之處必生極寒、極熱之物,既有歡愉宗尋求的洗蓮池,也有魂殿中人早已占據的冰魄魂石,在其上觀想這偉大火山,能夠吸納冰火雙重之力,對神魂的成長和修行有極大益處。 要不多時,其中一兩人便敗下陣來,霍得睜開雙眼,頭上大汗淋漓。 其他幾人終於也紛紛結束觀想,大口喘氣。 唯有一名身材瘦小女子仍在觀想。 “百魂司大人,不好了!王牧三人的魂靈燈,滅了!” 一道神魂波動從遠處傳來,信息非常明確,讓在場一名罩袍人麵色驟變,隨後他看了看身邊同袍,麵色異常難看,卻沒有任何言語。 周圍同袍也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名仍在觀想的女修,大氣也不敢出,似乎極為畏懼。 “真是個熊球!”第一名罩袍人心中暗暗罵道:“不知道今日千魂司大人來此處指點我們修行麼?非要現在報信!看來平日裡對他們還是太好了。” “要是給千魂司大人注意到了,你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他惡狠狠想著。 又過了一陣,那罩袍女修終於結束了觀想,深深吐出一口氣來,熱浪翻滾。 見到此幕,周圍的魂殿之人皆是心中一跳: 千魂司寒疫大人,神魂之力竟然已經強到了顯化地步? 觀想結束的隨口一道神魂氣息,竟能讓周圍空氣都因其熾熱發生扭曲? 罩袍人們麵麵相覷,同時向那名倒黴的百魂司投去幸災樂禍目光。 “觀想法乃是我魂殿先祖所創,距今已有數百年之久,是我魂殿安身立命之本。你們身為後進,皆是萬裡挑一的人才,理應勤加修行,為我魂殿加持護法才是,怎麼十年過去,一個兩個的功夫還這麼鬆散?” 寒疫冷聲嗬斥道。 “是,是……”數名百魂司隻得附和,麵色謹慎:“是我等懈怠,日後定當勤加修煉。” 寒疫冷漠地點了點頭,隨即扭頭看向那名百魂司:“赤炎,你手底下的人,怎麼回事?” 赤炎渾身一個哆嗦,道:“屬下……屬下也不知。那三人,王牧二人是我多年好友,性子向來謹慎;另有一人乃是前不久吸收進來的散修,還在考察歷練階段,不知如何同王牧他們……” 寒疫皺眉喝道:“少廢話!我魂殿中人向來師出有名,否則豈非墮了我殿威名?他們三人,是領了什麼任務出行的?” 赤炎渾身開始冒出冷汗。 按照規定,魂殿弟子沒有任務,不得輕易出行。 而那入幻真人,則是他約十年前吸收的一名弟子,傳授了一些粗淺觀想之法,接著派其出去歷練,不曾想其人雖然相貌鄙夷,神魂進境卻是很快。隻要再收服一頭煞妖,便真正達到了魂殿弟子的實力,那時便可傳授他真正的觀想之法。 不料他前陣子歸來,卻偷摸著請走了兩名真正弟子,這原本也沒什麼,照赤炎的風格,頂多略施小懲罷了,若是上頭不追究,事情也就這麼過了。 但如今出了事,那入幻連同王牧二人,三人的魂靈燈一同熄滅,這說明三人不僅肉身被毀,就連神魂也被消滅地徹徹底底! 最重要的,此三人沒有領任何任務出行,在魂殿中便是不守規矩;而麵前的千魂司大人寒疫,更以辦事嚴厲聞名,落在她手裡,就是身為赤炎的百魂司,也落不到好。 “大人……大人……”赤炎咬牙,猶豫不決。 “哼!”寒疫身形未動,一股無形之力卻驟然奔襲而出,似一把鋒利剜刀狠狠插入赤炎的識海之中。 “啊!”赤炎慘叫一聲,渾身顫抖。 周圍罩袍人見狀,身體嚇得如同篩糠般抖動,卻不敢有絲毫反應。 身為魂殿弟子,他們自然能夠感受到那股力量之中蘊含的強大,根本升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心。 “管教無方,害得我魂殿弟子身死道消,敗壞我魂殿名聲,罪應當誅!” 寒疫冷冷道。 “千魂司大人,赤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望大人開恩!”同袍們一聽便急了眼,終於出聲勸道。 寒冷沉默一會:“那便去五道殿靈,降為小什長,守殿十年。” 魂殿之中,並不以“煞妖”為煞妖,而稱“殿靈”。 每一個“殿靈”,都是魂殿弟子辛辛苦苦尋覓征服得來,有些是從殿中取得,有些則是外出歷練所得,皆是本人的一大助力。去了赤炎五道殿靈,猶如要他的半條命一般,畢竟他本人能夠掌握的,也不過十數個殿靈而已。 頃刻間,赤炎識海中灰氣滾動,五個形象各異的妖、人、精、怪從中剝離而出,從其額頭處生生抽離出來,痛得赤炎弓身如蝦,渾身顫抖,冷汗淋漓。 周圍罩袍人也是眼角狂跳,心中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這種生生從神魂之中剝離魂靈的做法,痛楚無異於抽指拔甲,令人肝膽皆顫。 “走,殺了我魂殿的人,總也要給個說法。”寒疫冷冷道。 “謝……謝千魂司大人……”赤炎忍著傷痛,顫聲道。 幾人駕起法器,很快到達事發之地。 一名弟子手上提著三盞灰幽幽油燈模樣物事,其內隻有一團黑氣。 臨近某處,忽然隱約有燈光亮起。 “便是此處了。”赤炎額頭冷汗未消,此刻見了魂靈燈模樣,頓時出言道。 幾名罩袍人四處觀看,各自使出本領探索。 隻見頃刻間場上布滿各色灰蒙蒙煞氣,數十頭煞妖出場,讓下方大地連溫度似乎都下降不少,大澤生物躲的躲、避的避,此處瞬間成為一片寂靜嶺。 罩袍人們盤坐於各自法器之上,細密汗水滲出,顯然用盡了力氣。 數十息工夫之後,終於一一放棄,嘆息站起,沖著前方那道瘦削女修身影行禮歉聲道:“千魂司大人,屬下無能,並未找到任何線索……” 寒疫目光也在四周掃過。 那弟子手上的魂燈仍在隱隱發亮,證明此處的確是事發之地,這個偏差不會超過數十裡。 腳下乃是一望無際的大澤,山丘、林木和沼澤同其它地方沒有什麼兩樣。 似乎有哪裡不對。 寒疫心中泛起疑惑,下一刻,一股強大至極的神魂波動,如同滔天浪潮一般展開,在場眾人無不即刻變色。 空中的風雲都隨著這股波動席卷開來,蕩開了一圈空白。 仔細搜索片刻,寒疫臉色驟然變得寒冷。她飛身而下,在某處水灘處立定,雙手微微一招,一摶焦土破開池沼泥水,拔地升空而起。 見了這捧焦土,眾多罩袍人麵色如常,甚至有些疑惑,不禁出聲問道: “千魂司大人,這土……有何異常?” 寒疫麵色不動,手一招,那三盞魂靈燈頓時飛了過來,圍繞空中這捧焦土騰空而轉。 隻見三盞幽黑魂靈燈中,其中一盞明顯更亮。 “魂靈燈中的殘留神魂氣息,對這焦土有反應!”那名唯一的弟子驚嘆道。 “這說明,其中一人便是死在這裡……敵人手段竟然如此強大,肉身和神魂都一同滅殺,若不是千魂司大人神魂修為高超,神識敏銳,我們甚至連對手的手段都發現不了……” 一名罩袍百魂司麵色有些羞愧。 “讓你們勤加修煉,今日若不是我在場,你們連對手使得什麼妖術都不明白,還怎麼為我們魂殿揚名?無能!”寒疫嗬斥道。 “回去,每人每月觀想,不得小於十次!靈殿內的修行,不得少於十位殿靈!”寒疫喝道。 眾人心中叫苦不迭。 觀想火山已經非常辛苦,那所謂靈殿,更是要用自身神魂消磨煞妖的戾氣,相當費勁。 不過當下正是千魂司大人發威,沒人敢觸這個黴頭,隻得紛紛附和。 寒疫一手捏住那捧焦土,神魂之力緩緩滲入其中。 許久,方才麵色有些驚懼道: “竟然有如此霸道的雷火之力?此人的修為,必然已經到達金丹期,就是仙庭之中,怕是能與之匹敵的,也沒有幾位! “赤炎,你手下三人,到底招惹了什麼樣的大能?!” 寒疫麵若寒霜,怒聲斥道: “早知你禦下如此無方,就該把你也投入靈殿煉爐,化作殿靈的養料才是!” 赤炎大驚,連忙跪下:“大人息怒,大人息怒!給屬下一點時間,屬下必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啊,大人!” 周圍眾人也紛紛勸言,終於將寒疫的怒氣消解不少。 “哼!你手下捅出來的簍子,雖然難看,但我魂殿之人,也不能死得這麼不明不白。”寒疫冷哼道:“這力量雖然消弭已久,當初也動用不少火行之力掩蓋,但其中仍暗藏一絲狂暴雷行之力,若是讓我見到,必定能認出來。” “到時候,便讓他知道,我魂殿之人,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殺的。”寒疫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 太清宗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王回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 “啊嘁!” 薑凡在一旁笑嘻嘻道:“師父,您怎麼身子骨這麼弱了?要我說,老了就應該多休息,別總揪著弟子的錯誤不放。再說了,這‘金蟬脫殼’之法,也不是幾日之內就可修得的,總要好好練習才是……” “你閉嘴!”王回不滿道:“你以為個個都像你似的?看看人家玉兒,都練得有幾分火候了,倒是你,修為像模像樣的,學個法術就嘻嘻哈哈,成何體統!” 一旁,燕玉兒正襟危坐,無形波動在其身周蕩漾開來,隱隱間匯聚成一層外殼,麵容在這無形波動之下顯得有些模糊。 這種模糊並非視線遮擋,而是似乎乾擾了人的判斷,令人入眼之後竟絲毫辨認不出她的模樣來。 這便是神魂之力的直觀影響,也讓同樣修習了此術多日的薑凡有些汗顏。 他仗著自己神魂不弱,學習法術的速度也不慢,這兩天偷奸耍滑,好生休息了一會。 沒想到玉兒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胎,學法術的速度比他絲毫不慢,甚至效能還要更好。 這就招致了王回的斥責: “你什麼時候能夠安安穩穩靜下心來,像你五師兄、六師兄那樣踏實努力,什麼時候我才放心!” 薑凡笑嘻嘻道:“師父別生氣,弟子這不也是在進步麼?” 說罷,他身上神魂之力席卷開來,頃刻間也形成了一層淡淡的罩子,麵目也變得模糊不清。 “若是追殺大師兄那幫魂修找上門來,弟子也能自保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