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新傷嗎？看來他這些年的日子過得也不怎麼樣？李愁在他那滿是傷痕的臉上尋找著什麼。 　　這個男人依舊是那麼的張揚，一走進房間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然而，他的臉上卻布滿了滄桑與傷痕，似乎經歷了無數次曲折的人生。 　　他坐在那裡，整個人都充滿了故事感。淡淡的悲傷在他的語氣中彌漫開來，令人不自覺地被吸引。每個人都期待著他的下一句話，想要了解他背後的故事。 　　自從那件事以後，他們這些家族弟子全部受到牽連從學院裡被趕了出去。 　　不論是自己，綺衣，亦或者是那個男人，都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他失去了所有的地位必須去做這些任務才能回歸原本的生活，麵前的這個男人所付出的代價也絕對不會小。 　　他繼續往嘴裡塞東西，眼睛四處張望，營地外麵的打鐵聲和孩子之間快樂玩耍的聲音填充了二人對話間的沉默。 　　“老大。”綺衣說，“他們私下裡都叫我這個名字。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但久而久之我也就真的成為他們的老大了。” 　　“至少他們很愛戴你，我卻一直孤身一人。”李愁羨慕地說著，喝下一口苦酒。 　　從明日之星到現在隻能獨自贖罪，他已經好多年都沒有睡過一場好覺了。 　　“哈！你可不要再謙虛了。就算是在這片鳥不拉屎的地方，我也一直聽說這幾年來你的壯舉啊，聽說前幾年還為你舉辦了一場儀式呢，有不少其他大家族的女修士都參加了呢。” 　　李愁略顯羞愧地說，“唉，別提了，我可不想被當成一個貨物被推銷呢，你可知道我一年被迫去十幾個地方的痛楚嗎？” 　　聽到李愁的話，綺衣投來欽佩的目光。“你的腰子現在還好嗎？看你這臉色可不太好啊。需要我幫你去合歡宗找幾服藥過來嗎？” 　　“我看你是覺得我死的不夠快，還想再去添兩把火。” 　　“有一說一，還真是有些興趣。” 　　李愁和綺衣一起笑出了聲。 　　男人的快樂就是那麼簡單。 　　在笑得差不多的時候，李愁又二段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綺衣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還是那麼的風趣幽默，還帶有著那麼一絲可愛與欠揍。 　　當初他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而與綺衣交好。在他們相處的時間裡，總少不了歡笑。一起狩獵，一起修煉，他們之間最永恒的回憶，就是共同分享的歡笑。 　　李愁很懷念這段感情。然而，他也知道分開是正確的選擇。 　　如果選擇硬剛到底，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 　　最後那場明顯充滿陰謀的狩獵，讓學院的期末考試變得一團糟。 　　當時他們還年輕。誰也不服誰，而且總愛爭個高下，卻沒想到傷害到了別人。 　　李愁不禁感嘆，自尊心和勝負心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有的時候它會成就你最好的自己，但有時也會釀造出悲劇。 　　李愁曾設想過許多場景，但從未想過會和這個人像現在這樣。 　　就像是家人一樣對坐在桌前邊吃邊聊。 　　但他並非毫無準備，為了這天他早已排練了無數遍。 　　比如拿出自己這些年來得到的勛章，又亦或者是真刀真槍的打上一架，看看誰才是老大。 　　但現在，他發現平平淡淡才是真，一切的掩蓋與逞強都抵不過一句兄弟。 　　幾年前，他對自己承諾，如果這一天真的來了，他不會說出任何埋怨的話語。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 　　李愁的目光從飯菜上移開。“所以你是怎麼混到今天這一步的？還以為你會和我一樣被禁足，每天為了家族跑東跑西呢。” 　　“啊，說來好笑。”綺衣答道，“轉機還是從那修仙學校認識的。” 　　“啊？我們待過的那所學校？” 　　“嗯。”綺衣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就在那件事之後，我回到了家族裡進行了十年的緊閉。你知道的，在那種小黑屋裡啥都乾不成，除了修煉還是隻能修煉。因此在靈氣拉滿之後，我基本啥事都乾不了。” 　　“於是，我花了幾年時間學習，所有能學的東西，那些什麼煉丹，陣法。” 　　李愁假裝吃驚，並且直接道出了真相。 　　“所以你啥都沒有學會，所以最後來到了這裡？”他誇張地吸了一口冷氣，“戰爭真是會讓叫人物盡其用，能用就用。” 　　綺衣壞笑著說：“看到你還沒有丟掉幽默感，我就放心了。”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我們都走過了很長的路，李愁。”綺衣輕輕地說，“出發時還是兩個年輕的修士……他們說我們什麼來著？隻有本事，沒有規矩？” 　　李愁點點頭：“現在我們是有些本事，也懂點規矩……但還差些火候。” 　　綺衣放聲大笑，豪爽奔放。 　　他的眼睛緊閉著，嘴巴大張著，一陣陣的咳嗽聲和笑聲交織在一起，身子不停地顫抖著。 　　他仿佛完全失去了控製，整個人像是陷入了瘋狂的狀態。周圍的人們都在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情況。 　　這個男人的笑聲太過誇張，讓人聽了都有點害怕。他的情緒似乎已經失去了平衡，讓人不禁擔心他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 　　但李愁卻回憶起這笑聲帶來的溫暖——綺衣總是能讓人生出一種安定感。 　　李愁嘆了口氣，扭了扭肩膀。在坐上這把椅子以後第一次，他也放下了那些戒心。 　　“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沒機會說。”綺衣挑起了話頭，“可能是因為我當時還不相信，但現在……如果我再不說出口的話會後悔一輩子。所以我就有話直說了啊。” 　　李愁看著綺衣——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開始撥弄自己的戒指。 　　“對不起。”綺衣最後站了起來，開口說道。“我當時沒有全力支持你。就是，那件事。至少，不是你想要的支持。我當時沒有意識到，對你來說——” 　　“不，這不是你的錯。”李愁打斷了麵前之人的話語。 　　這段對話已經在他腦海中設想了許多次。幾年前，他隻要一靜下來就止不住地想這件事。他反復回憶著自己的感受，琢磨背後的原因，感悟著這段經歷。 　　後來，這件事不再是他的執念，更像是一個教訓。時不時地提醒他這段經歷使他產生的蛻變，讓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自負能夠造成多大的傷害。 　　當年若是他能夠回心轉意，聽從建議放棄的話，要怎麼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他花了更久才真正理解，他的自負是一股力量——可以推開旁人，在戰場上力挽狂瀾。 　　但在合作關係中，這股力量……也會將人推開，把所有人都陷入危險的境地之中。 　　隻不過上陣殺敵非常簡單直接，而現實中和人的關係卻太復雜微妙。 　　最近這些日子，李愁已經不再常常設想這段對話了，甚至都快忘了。話說回來，他完全沒預想過今天這種場合，但早些年間那麼長久的輾轉反側讓他可以不假思索地說出接下來的話。 　　他也絕對不會後悔現在的回答。 　　“不。”李愁堅定地重復了一遍，隨後俯身向前，“是我傷害了你，是我應該向你道歉才對。” 　　他長舒一口氣，仿佛是卸下了身體上的某些枷鎖。 　　李愁低頭看他們的餐盤，飯菜都已經有些冷了。 　　這顯然是他們兩個聊得太過投入了。他抬起目光，與綺衣四目相對。 　　“我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戰鬥搭檔。為此，我要向你道歉。對不起。” 　　沙漠上的冷風吹過，他看到綺衣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太陽緩緩落山，將整個沙漠覆蓋在一片橙黃之中，暴熱的空氣開始逐漸涼爽，一縷縷微涼的風拂過沙地，讓人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新。 　　然而太陽落山也意味著沙漠地區的風沙變大，幾乎瞬間便籠罩著整個天空。那層旋渦般的迷沙從遠處湧來，瞬間便將往日的平靜全部覆蓋，夜幕的彌漫也愈加濃烈。 　　寂靜的沙漠，在風沙的襲擾下變得更為孤獨與神秘。顛簸的沙堆像是經過歲月淘洗的古老遺跡，迸發出奇異的光芒，靜靜地等待著有緣人的發現與探索。 　　一切都沉寂下來，隻有呼呼作響的風沙在擾亂夜的清靜，就像是一個無聲的歌者，在黯淡的夜空中奏響著寂寥的旋律。 　　於是，營地之中的人們開始靜靜地聆聽，聆聽大自然的心跳，與這朦朧的沉默構成了一種悠遠而神秘的交流。 　　黑色籠罩了大地，太陽肯定已經落山了。但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二人都不記得。 　　李愁將所有的飯菜全部吃進肚子，隨後深吸一口氣，露出微笑，找書苑 www.zhａoshuyｕａn.com “不過你也應該感謝我。” 　　“哦？”綺衣被逗笑了。他啜了一口酒，思索著李愁的話，“為什麼我要感謝你呢？” 　　“多虧我當時的所作所為，你才能收獲今天的事業，不然你現在肯定還在那裡一直讀書呢。” 　　李愁講了一個冷笑話。 　　綺衣笑得把酒從鼻孔裡嗆出來。他前仰後合，捶胸頓足，眼中洋溢著善意和深情。他微微閉上眼睛，笑得像太陽一樣燦爛，讓人也想跟著他一起開懷大笑。 　　他的笑容中透著自信和堅定，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難倒他。每當這個男人笑起來，就像所有的灰暗和憂鬱在瞬間消失，留下的隻有無限的溫暖和感動。 　　笑也會傳染。二人的歡聲笑語融入了營地中篝火邊上的歌舞。 　　“你的自尊心吶，”綺衣說，“從來都不會放下。” 　　他微笑著嘆息，擦乾桌麵上滴落下來的酒滴。 　　“那是你最強大的力量，而我——當然可能不隻是我，會覺得李家有你實在是太幸運了。當今這世道，要做李家這一輩的榮耀，舍你其誰呢。” 　　李愁躺在椅背上，欣賞寬廣的夜空。這段對話曾在他腦海中設想過千萬種不同的走向。但如今看到綺衣的成功，聽到他的諒解，感受到他的成熟——再加上李愁自己的成長，他終於感到了輕鬆。 　　他拿起酒壺，給自己滿上一杯。“也給我喝上一杯。” 　　“那這杯敬我們。”綺衣舉起酒杯說，“無論是李家、綺家、還是什麼妖獸——” 　　“我們的友誼將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