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腐而莊重的氣息包圍著的建築,經年累月的汙黃從青灰的磚麵上生長出來,緊致有序的密布著墨綠色的窗麵,是一幢政府的辦公樓。 一間寬敞的辦公室內,主座坐著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胸脯的贅肉將已經失去彈性的灰藍領口撐得脹開,微張微合的眼簾中卻有堅定的光不斷射出,正結實的擊中麵前衣著正式整潔的中年男人。 “老師,您...”中年男人的話隨著他前傾的身體一同送出,溫柔的送到老者耳中。 老者抬起一隻手滯在空中,意即讓男人不必多言。片刻沉默之後,老者緩緩落下那手,開口說道:“景天...” 隨即又是一陣沉默,男人卻用力沉穩著呼吸,生怕激起眼前老者的一絲情緒。 “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這位子你就將替我坐上了...” 男人謹慎的輕咽口水,緩緩將空氣遞入肺中,正要張口。 “你根本不明白,以你現在的地位,你還接觸不到,你根本不知道,穩坐著這對於他人,是將流著財富的管道抬手放進自家不同的桶裡的位子,對於我,從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這就是將我牢牢綁住的老虎凳!!!”老者說到激動處,雙手激烈的抖動,拍打在扶手上,仿佛就要站起來攻擊眼前的男人一般。 男人被老者的樣子逼得向後靠了不少,把呼吸當做是滔天的重罪那樣避之不及。 老者緩和下來,穩了穩坐著的姿態,“景天,總有一天你也會像我這樣的,這把交椅,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咚,咚咚”厚重的木門從外麵被敲響,男人觀察了一下老者的神態,他顯得並不關心這種小事,隨即招呼那人進來。 “啊,局長,林副局,這是最近新的水利工程的項目申請,放在這裡了。”那年輕女人放下文件匆匆忙離開了。 老者示意男人打開看看,男人才趕緊拿起,一本正經的翻閱起來。 “嗯,最近比平日裡的項目多了一些。” 老者扶著把手緩慢的站起身來,步履沉重的走到男人旁邊,扶著他的肩膀說:“這是我等到今天的機會。”隨後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指揮著整座城市財富流向的那樣高聳的金融大廈頂層,一間足以容納數十人的會議廳內,不斷有渾身散發出權力財富名望氣息的人湧入會議,他們並非穿著各自彰顯身份勢力的名貴服飾,而是共同印有甲骨文中“水”字符號的款式不一的製服。 所有人坐定後,守著兩扇巨門的接待拖著它們將會議室閉了起來。 主座上穩坐著一位戴著麵具隱藏身份的人,對著或老或少的那些不加掩飾的麵孔,光憑氣息就使得眾人隻是端坐著用目光小心的捧著這位德高望重的人。 “開始吧。”麵具下發出這樣的聲音來。接著一位身材修長的年輕人起身。 “衷心的侍奉那位掌管從中誕生一切生命的事物的存在。”緊跟著所有人都虔誠的低著頭念著年輕人所說的那句。 “近來,我們在學會的線人向我們報告,在那湖所在的地方,學會已經確認了有著不可言說的那種力量,在他們將那可笑的麵子工程完成前,我們的線人確認了那異常的來源,是湖下的某個聚集著那些力量的東西,我們所衷心侍奉的存在啊,那正是您力量散落的地方,請允許我們用一切力量幫您將它回到原位。” 那年輕人向主座的那位深深的鞠躬,其他人也做出同樣的動作,靜候那人的回應。 “守護著我們所侍奉的存在的那位,我將替他帶來他的意願。”那人伸出手去,直指向一位老者,是那個稱他等待至今的老局長。 “你忠誠的侍奉我主,為將我主散落的力量重歸原處奉獻至今,你將得到你所期盼至今的東西,並用我主的那力量為他收回遠重於給予你的那些的力量。” 老者隻是蜷縮著身子,萎縮的淚腺也釋放出了它臨終的最後一股濁流。 “願以靈魂在死後作為我主最忠誠的奴仆。” 趁著大部分學生放假回家,設計單位和施工單位連續不斷相互配合工作進度,通過提前在工廠生產好符合標準的預製板和集裝箱式模塊化建築,一刻不停的運往校園內湖就地組裝。 與校園接壤的邊界上那些糊弄的圍欄早已被連根拔除,替換成清晰的分割內湖與校園地域的圍墻了。 淩霄穩定住自己的情緒,從走入校園,就不斷地觀察路人的眼神,生怕被人看出他進入學校“欲行不軌”的念頭。 再次來到那個熟悉的地方,高聳的圍墻卻將這裡打扮成了陌生的模樣,淩霄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座墻所分隔開的,也許就是曾經安逸舒適的溫床上的生活和今後危機四起的叢林中的生存了。 淩霄沒有猶豫,立刻開始仔細的觀察這整片圍墻,新砌的圍墻看起來堅固老實,不打算讓任何心存僥幸的人偷偷越過,想要到墻的那邊去,就得找到那些工人們用來通過的地方。 淩霄本想從那些圍墻的盡頭尋找機會,可那兩端都被深深地密林包圍了。他靠著墻根坐了下來,心想工人們休息時總是要從不知什麼地方出來而後經由校園的道路出去,到時候追溯他們來的路徑也許就能發現入口。 一直到了將近午夜整點的時刻,淩霄在昏沉中被工人們的交談聲給喚醒,在臨近他的這條道路那頭,正有一些工人有說有笑朝這邊走。 淩霄立馬起身,靠著道路邊緣,朝向他們交錯而行。循著他們來的蹤跡,一直走到整條路的盡頭,是綠色的圍網和鎖著的網門。 “難道是從這道門進去麼?”淩霄觀察四下的動靜,確定沒什麼人後,上下打量著幾米高的圍網,“想要翻進去到不是太難。” 正當他打算像攀巖那樣不斷尋找腳下和手掌的支撐物來爬上去,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旁邊的灌木響起,淩霄立馬伏在地上,如即將接近獵物的獵豹那樣徐徐而動。 幽深的密林裡,一連串黑影鉆了過去。淩霄小心地踏進樹叢中,一步一頓的接近那動靜發出的地方。 “後麵的快點,這扇門再開久一點就會觸發警報了!”淩霄聽聞,立馬嗅到了可貴良機的味道,來不及多想,縮著著身子快速的突進。 沖出若乾步後,紛繁的枝乾集體後退,漏出了一扇隱蔽的小門,剛剛那些黑影正頭挨著尾如同一隻巨大的蜈蚣扭著鉆進那狹小的暗道,淩霄被命運的巴掌直拍到那串黑影尾部,他不敢抬頭,緊緊地跟著這支隊伍溜了進去。 一穿過那隱蔽的暗門後,一道道巨大的光束從空中各個方向轟炸著每個黑暗的地方。 一刻也不能停下,淩霄跟著這支隊伍隱沒進附近的草叢中。為首的那人稍微起身,用手勢連續的打著一些信號,頃刻間這支隊伍紛飛出去眾多魅影,閃轉著躲避著天上打下來的光亮。 最終都一齊匯向那層層疊疊的集裝箱模塊化組裝而成的那座工廠外殼,魅影們融進工廠投下的陰影中後,淩霄靜待著接下來他們的行動。 隻聽見幾聲沉悶的“噠,噠噠”聲遁入夜空,工廠外的腳步聲消失不見,持槍巡邏的那些警衛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淩霄屏著呼吸,看到那蛄蛹的黑影們順著工廠的邊角,湧進了工廠內部。 進入工廠,黑影們停下了腳步,混沌的的黑暗使得五感都遲鈍了不少,僅是若有若無的水流聲環繞在眾人耳邊。 “繼續前進,摸到湖邊的時候打下信號!” 黑影們正打算繼續行動,不知是誰踢翻了易拉罐似的,一串提溜聲紮耳的響起來,“嘭!”接近太陽表麵亮度的亮光沖入所有人的雙眼,伴隨著瞬間的沖擊波,所有人踉蹌地栽倒下去。 一排排射燈齊刷刷對準他們,隱藏在暗處的全副武裝的士兵們烏泱泱沖上來按緊他們,並將他們捆綁起來,一個女聲空洞洞地響起: “放點假消息你們就能派這麼多人過來,你們那躲在洞穴裡的頭兒與外界隔離太久,腦子也不好使了吧。”說話的正是塗思思。 黑衣人中領頭的那位,被製服在地並不掙紮,隻是悶哼了一聲,隨後偷偷的捏碎了手中一個膠囊狀的電子元件,然後死屍似的癱軟在地上不動了。 “把人帶回去,盡快恢復這裡的防守力量吧,別把這些蒼蠅似得東西放進來了。” 塗思思話音剛落,又有幾隊身著不同樣式製服的蒙麵人從其他方位攻入工廠,一時間,工廠內部開始了激烈的交火。 淩霄始終在原處靜靜地等待著,現在的他也不知怎樣做才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工廠的假衣下肯定隱藏著什麼寶貴的東西,竟引來這些可怖的亡命之徒來沖擊官方的嚴密防禦。 塗思思迅速躲入一旁堆放的建築材料後,任憑對麵怎樣傾瀉彈藥,始終不做行動,仿佛對麵是一群已經跌入陷阱的獵物在徒勞的掙紮一樣。 果然,在一陣突然變得更加密集的槍聲過後,對麵突然沒了動靜。 “塗隊,解決了。” 那頭傳來這樣安心的聲音,塗思思這才從掩體中走出,來到剛剛突然襲擊的那群人的屍體前,塗思思不懷好意的笑了: “什麼嘛,果然應該再等一會兒,你們不同組織的人行動當然不會統一了。”轉而指揮部隊盡快去填充工廠外圍的防禦。 淩霄發覺激烈的交火已經沉寂了一陣,自己再待在這個地方怕是一個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正準備偷偷的依靠草叢的掩護摸回去,剛一轉身,驚得淩霄差一點忘了決不能暴露這件事而大叫起來,肺中突然灌滿的空氣頂著胸脯都挺了起來,眼前竟還有一個黑衣人正蹲在自己身後,那人臃腫的體型撐得那緊身的製服像吹鼓的氣球。 “小孩,好奇心太重可不好。” 說完那人迫不及待的吞下一枚發光的鱗片,片刻之後,那人全身的骨頭像是各自被賦予了生命,頂著外層的皮肉在體內滑動,旋轉,整個人的筋骨都縮了回去,掛在身上的黑色製服隨之滑落,露出了比巨蟒還粗壯幾倍的蛇身。 一聲淒慘的吼叫之後,這人首蛇身的怪物以超乎想象的怪力猛的甩尾,將身後的土地整個掀翻了一塊,以遠快於海中鯊魚破水而行的敏捷,沖了出去。 淩霄早已驚得癱倒在地,全身的關節都冰凍了一般,甚至不敢去窺探那怪物遠去的身影。 那人首蛇身的怪物嘶吼著憑借極快的速度硬生生將工廠的鐵壁撞出一個洞來,塗思思還在內部指揮著部隊的行進調度,絲毫沒有防備的看著這樣的怪物沖撞出來,震驚之中立馬喊叫著: “電網!!” 高處待命的士兵立馬祭出炮筒,動作精準地瞄準了怪物所在,“嗖嗖嗖”從不同方位同時射出的幾張大網在空中綻放,全麵的覆蓋著那怪物所在和他即將行進的方向。 然而那怪物又是一個突然的甩尾,如同一個巨大的跳蚤不知是向前還是向空中飛去了,眾人緊緊持著武器,向四周謹慎地觀察著。 被死亡所逼迫的寧靜侵蝕著每一個人的神經,野獸般粗獷的喘氣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緩緩地抬起頭後,卻發現那怪物正漂浮在湖的上空,“開火!!” 淩厲的聲音指揮著雨點般密集的火力沖刷著那怪物,堅硬的子彈觸碰到那怪物鱗片的瞬間像豆腐砸在地上發生了柔軟的形變,全都無力的落了下去。 從那扭曲不堪的滿是歲月痕跡的人類麵孔中,爆發出犀利的吼聲,怪物猛地刺入湖中,激起噴泉似的浪來。 一潛入這湖中,好似各種小鬼堵住了眼耳口鼻,完全分不清方向,老者一個勁兒的遊,也不知是否潛入了湖中更深處。 肆意的使用這股力量後,老者全身的骨頭開始隱隱作痛,好像有一種即將爆亡的征兆,再不離開湖中,終將變成爛泥般的屍骨飄起來任憑那幫人撈去研究了。 老者在水下張開那有著四齒獠牙的兇口,麵前渾濁的水體慢慢開始繞著某個中心軸旋轉起來,隨著轉速的提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渦流逐步蠶食著周邊的水體,轉而匯聚成一柱巨大的龍卷。 老者趁機鉆了進去,乘著這水龍卷從深不可測的湖底升了起來。湖邊的士兵們盯著這突然形成的巨大旋渦,都緊繃著神經,手指用力抵著手中武器的扳機,準備隨時開火。 不及士兵們反應,這龍卷像對空的高炮嘭的將那怪物打了出去,直接掀開了本就不完整的工廠頂部。 淩霄剛才好容易緩過了神,巨大的聲響吸引了他,漆黑的夜空中淩霄沒有捕捉到那聲音的來路。 這時從天空中淋下點點的濕熱,正巧澆了淩霄滿身滿臉,不用去伸手觸摸,黏膩的感覺和血腥的味道就氤氳在周圍的空氣中,淩霄強硬的將口水塞入腹中,壓著胃中欲將噴發的惡心。 為了強行驅動四肢,淩霄使出渾身的力氣生生從胳膊上掐下一塊肉來,清晰的痛楚讓淩霄冷靜下來,跌跌撞撞的起身向來處跑去,踩著浸潤著濕滑的土地,每一步都被卸了大部分力量,淩霄拚命地跑卻離不開這圈地為牢的密林。 再次摔倒後,淩霄的口鼻都埋進土裡,血腥的味道直沖腦門,幾乎要讓他暈眩過去。 模糊之中他看到有樣東西在眼前發出微弱的冷光,隻是視線的接觸,就讓淩霄的神誌稍稍恢復了起來,那正是剛剛那個黑衣老者臨行前吞下的東西。 淩霄明白,這是改變他局外之人身份的關鍵,一把奪過那鱗片,熱烈的血液充斥著肌肉,淩霄感受到那種紮根於土地的實在的力量灌滿全身,輕飄飄的幾步,就將淩霄送離了這險象環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