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交織成網,向他們呼嘯而來。 其餘兄弟紛紛壓低身姿,在馬背上左右騰挪,袁起同劉騾子共乘一騎,不便活動,隻得各自以長刀防禦。 幸好二人配合默契,動作也夠敏捷,一輪又一輪攻擊下來,倒也安然無恙。 隻是暗夜進攻,都會以火箭開路,一兩輪遠射下來,二人目標突出,很便陷入眾射之地。 劉騾子一邊抵擋進攻,一邊使用手搖鈴操控群馬加速,尚能抵擋一二,不過這也非長久之計。 敵眾我寡,他們被壓著打,甚至沒有還手的機會,隻能左支右絀,倉皇逃竄。 當一行人好不容易又一次突出重圍,前方夜空中忽有長槍猙獰落下。 此等飛槍攻擊,勢大力足,一旦過密,絕無一人能活。 黑夜中,楊元渡怒吼一聲:“散!”大家當即分成六隊,朝著不同方向各自逃命。 可劉騾子同袁起太過顯眼,即便分散,仍是吸引了大量敵人注意。 原本三十人結隊,還能有人分擔壓力,如今他們這支小隊四匹戰馬五個人,遭到的攻擊反而變得更加猛烈。 須臾之間,其他三位兄弟便被連人帶馬射殺。 袁起深知這般繼續下去,兩個人一定會都死在這裡,而劉騾子憑借自身的禦馬之術,興許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四下顧盼,眼見周遭火龍層層疊疊,迅速逼近,終是下定決心:“騾子叔,我去了!” 說著,他便縱身跳下了馬背。 人在地上不受控製的胡亂翻滾,終是失去了意識。 …… 感覺過了很久,又仿佛隻是一瞬。 “狗兒,爹走了,以後要聽你娘的話。” “狗兒,娘對不住你,這輩子要你受苦了。” “狗兒別怕,你的大名是不是叫袁起,這還是我給你起的呢。” “袁狗兒,我這弼馬仙雖不是玄門正宗,卻也是一整套的道法傳承,隻要你拜我為師,我就傳授與你,日後修成金丹,遠離紅塵苦厄,豈不快哉。” …… 淩亂記憶在袁起腦海裡肆虐,一道道人影出現在眼前,又如夢幻泡影一閃而逝。 他猛地睜眼,入目處是泛著血紅的泥土,和淩亂密布的草木根莖。 我沒死! 他想起身,手腳卻是不聽使喚,一點力也用不上,隻能維持著這般俯身朝下的姿態。 周圍蹄聲不斷,時有騎兵經過,但並沒有人發現他。 眼角感受到陽光從淺淺的黃變成了金黃,天色都有些暗了,他這才終於有了些力氣,翻過身來。 這是一處淺坑,重重野草將他包圍著,似要將他吞噬,舒緩片刻,他才艱難的從衣服裡取出馬糞丸服下。 摻雜著糧食香氣和馬糞味道的丹丸讓他口中不斷生出津液,惡心的味道又讓他始終有想嘔吐的感覺。 腹中一股熱氣直沖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像是被什麼猛地抓住了一般。 疼痛之餘,也讓他整個人瞬間就精神了起來。 他起身查看了一下手腳。 興許是身材太過單薄,盡管如今身高過七尺,也已能開五石弓,但他隻是個麻桿身材,從飛馳的馬上跳下,竟沒有傷到筋骨。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從坑中悄然翻出,眼見四野寂寂,空無人煙,索性又坐回坑裡,撕下些布條將身上較大的傷口包好,這才起身離開。 如今身上僅剩兩柄短劍,再遇到敵人,怕是隻能被認命射殺,是以他隻得一路前行一路觀察。 不過走了很遠都沒遇到什麼人,他心中的想法又有了變化。 周圍本就少遮掩,又豈是單憑小心就能避開禍端的,倒不如放開手腳大膽一些。 當即挺直了腰桿,甩開步子奔跑起來。 從天亮一直跑到了天黑,不知跑了多遠,一座村落出現在了眼前。 他就近鉆進一片小林子,悄悄攀上去朝村中觀察,但見十室九空,僅有幾間大房子裡溢散出燈光。 而在房子周圍,一群兵丁舉著火把,歪七扭八地站在那裡護衛著房屋,一看便不是什麼精兵良將。 昨夜跳馬,他同大家已失去了聯係,如今見到這局麵,自然要去打探一番,再不濟,也得順匹馬走才行,否則如今身居亂局中心,僅憑腳力斷不可能逃出生天。 尋著一處空擋他翻身進入土墻院子,直接貼到了正中最大房子的墻根。 本考慮是翻上房頂還是潛入屋內,卻忽然意識到外麵的小兵們就隻是在院外做樣子,根本就沒人在乎院子裡的情況,乾脆就地坐下,把耳朵豎了起來。 隻聽屋內推杯換盞聲不斷,粗糙的大嗓門恰好方便了他聽墻根。 興許來的不是時候,所有美酒佳肴都才上桌,不便談軍事機密這等嚴肅事情,亦或許是裡麵的將領本就不在意打仗。 聽了大半個時辰,裡麵的話題都在圍繞著各自的英勇歷史,男女之事。 過了好久,才讓他聽到了些跟自己沾得上點關係的事情。 “要說女人,那白夫人可是極品,可惜被送給了那妖……子路居士。” “有什麼可惜的,論身份也不過是個淸倌兒而已,白家將她納為妾,不就是等著送禮麼。” “嘿嘿,我覺得李大人說的對,你小子莫不是中意白林氏?我記得當年風雅樓詩會你也去了,是不是?” “全洛州哪個才子沒去!” “那倒也是,今天最難過的不該是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該是周彥君周公子才對,嘿嘿!” 記憶回到那山坳之中,袁起想起了那白夫人的模樣,遠遠看去的確生得清純可人。 美人配妖怪,即便他不認識對方,也著實讓人嘆息。 墻內又傳來交談聲。 “不過話說回來,此番子路居士主動來協助我們,是不是答應了合作?” “公方兄,你太瞧得起我了,我在驛馬鎮是大人,在楊將軍麵前那就是小魚小蝦,他能飛鴿傳書與我,已經是很看得起我了,哪裡會告知其他。” “他昨日從迷魂嶺出發,按說二百來裡地,明日就該到這裡了,您不如親自去問。” “嗬嗬,我可不敢,咱們三個鎮一千二百騎出動,三十多個官軍殘黨都沒對付下來,明日不受責罰就是好的了,哪還敢造次。” “這可怪不得我們,那些戰馬跑得又快,耐力又好,太過神異,咱們能攔下一些,已經盡力了。剩下的有子路居士,要是殺不完,那也不是咱們的問題了。” “此話有理,此話有理……” 屋內幾人有說有笑,終於讓袁起聽到了關鍵情報。 再聽了一陣,確認了一支小隊的方位後,他便計劃離去,不過屋內聲音漸小,又讓他決定多呆了半個時辰。 待聽到呼嚕聲四起,他果斷從窗口跳入。 但見一張八仙桌上杯盤狼藉,一個全副武裝的將軍和兩個內套官服外罩鐵甲的官員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他抽出短劍挨個抹了脖子,拿走了將軍的弓和佩劍,這才轉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