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 袁起尋聲看去,卻是個著一身素綢衣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左佩羽扇,右備容臭,手裡拿著本經卷,披頭散發,邁著四方步瀟灑走來。 袁起欲起身相迎,卻兩股戰戰,使不上氣力,隻得抱拳遙拜。 “小哥有傷在身,還如此大方,真是少見吶。” 男子擺擺手,幾步走到桌前,坐在他的對向,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壺斟上一杯淺嘗。 “嘖,好酒。” 又將酒壺提起向袁起伸來,袁起低頭尋著酒杯,就要舉過去迎接,卻不想對方的酒壺直接便到了他的杯上。 他震驚地抬頭看去,以為是這男子的手能長能短,卻沒想神異的竟是眼前的桌子。 男人倒酒時,桌子和上麵的菜肴一並自動縮小,倒完收回手後,一切又恢復原樣。 這一幕不但讓他感到稀奇,就連對麵的男子也直撫著長須喊妙。 “這酒可彌補你方才被吸走的精元,且放心飲用!” 男子舉杯同他相碰,道:“在下李政,不知小哥怎麼稱呼?” 袁起報了姓名,仰頭便將杯中酒喝了下去。 一股同馬糞丸一般的熱流自腹中流向四肢百骸,卻又沒有馬糞丸那種讓人內臟縮緊,惡心想吐的感覺。 周身的不適轉眼消散,就連身上各處包紮著的傷口也似有蟻蟲在爬,顯然對外傷也有很好的治療效果。 不待酒杯放下,李政又提起酒壺伸了過來。 如此好東西,自然來者不拒,二人酒杯相碰,又豪爽的乾掉一杯。 這一杯下肚,袁起隻覺得周身傷口全已愈合,十幾日的疲態一掃而空,渾身通暢,好似從寒冬臘月天突然來到了微風和煦的春夏交際之時。 兩人正想再來一杯,遠處又走來一人。 此人肩寬腰細,身材頎長,內穿勁裝外套麻袍,隱有肌肉顯現。 頭上戴著頂方巾帽,背上背著個書篋,腰間懸著柄紅木長劍,若非長了張飛眉入鬢,滿臉虯髯的兇惡麵龐,袁起還以為這就是個普通書生。 “二位好雅興,參我一個可好?” “自是最好不過。” 李政起身嗬嗬笑道:“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古兄,趕緊來坐。” 這兇惡書生走到袁起左手邊,拿起酒杯伸向袁起,袁起站在桌前趕緊雙手捧杯輕碰。 “在下古劍塵,袁起小兄弟,來,相請不如偶遇,咱們乾了這杯。” 一杯清酒下肚,前方又來兩人,看外表,卻是對老夫少妻。 男的一頭白發白須,滿臉褶皺,但是紅光滿麵,兩眼有神,穿著一身青色長袍,看起來精神很好。 女的生的是明眸皓齒,艷麗非凡,穿著身交領襦裙,發髻紮得一絲不茍,一舉一動盡顯豐腴身材。 二人走到袁起右手邊,微笑著朝李政和古劍塵點頭致意。 “白衣山人,卻魔書生,兩位,好久不見。” 李政神色激動,抬手納禮道:“想不到還能在此地見到金爺童姑二位前輩,此行果真是不虛啊。” 古劍塵同樣麵帶笑容,朝著兩人彎腰抱拳,以晚輩姿態居之。 袁起見這四人好像都互相認識,便乾脆低眉垂目,看著桌上菜肴。 反正他們坐,他也坐,他們吃,他也吃就是了,就是任務緊迫,也不知今夜還能不能離開這裡…… 思緒紛飛間,他忽然感受到了一對目光落在他身上,抬眼看去,卻是這個叫童姑的女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 他點頭回應,童姑卻突然笑起:“袁起小兄弟,你怎麼不看婆婆,是婆婆生得不好看嗎?” 袁起趕緊擺了擺手:“夫人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他心下嘀咕,自己分明隻介紹了一次,怎麼後來之人全都曉得他叫什麼。 童姑似對這個回答非常滿意,露出燦爛笑容,又一把抓住了袁起的手。 細膩柔滑的手掌同袁起剛剛觸碰,袁起便想掙脫,卻不料對方的手竟像是帶電一般,讓他渾身酥麻,使不上半分力氣。 “果真是上好的純陽之體,狐心兒可真是命好。” 見袁起滿臉疑惑,童姑解釋道。 “人是暗合大道的產物。” “狐族有個傳說,若在後代降世前受到陌生人的祝禱,則意味著孕育的胎兒契合天地大道,產下來的極有可能是天狐。” “純陽之體意味著你仍是道發先天的狀態,而你雖然身負些微薄法力,但隻停留在養生階段,未脫去凡胎,還是個普通凡人。” “一個先天的普通凡人,去祝禱狐仙,你當時是怎麼開得了口的?” “你不害怕嗎?” 經童姑這麼一番解釋,袁起立馬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成為貴賓。 可他身負重任,也不便實話實說,隻好胡謅道:“當然害怕……” 還欲再說下去,卻見童姑眼波流轉,似是深情的望著他,他心裡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即便是死,也不能騙眼前女子的想法。 口風一改,當即將實情說了出來。 而童姑一問就停不下來,他也有問必答,直接把他給問了個底朝天。 兩人的對話,袁起根本不清楚進行了多久,當童姑手鬆開時,他隻覺頭頂涼颼颼的,腦子都像是被人給搜刮了一遍。 四人用復雜的眼光看著他,他也意識到自己把人生這十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和盤托出了。 金爺滿臉歉意,抱拳道:“袁小兄弟,道侶好奇心重,得罪了。” 袁起低下頭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是沒再多說,此番所遭所遇,全是身不由己,他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 童姑見袁起這般模樣,略帶歉意地嘟囔道:“你不用擔心你義父和劉騾子叔叔了。” 袁起抬起頭來:“他們沒事?” “有事!” 童姑道。 “你說的那隻迷魂嶺熊妖想吃了你劉騾子叔叔和義父的靈馬,他們二人力戰不敵,全都死了。” “不過他倆死得很灑脫,臨死之前還往嘴裡塞了張土遁符沉入了土裡……” 金爺聞言,饒是個性修養深厚,也忍不住抬手就要捂住童姑的嘴。 可是童姑卻也抬起手來,不許金爺碰她。 二人四手分飛,金爺竟是沒做到這件事情。 一次交手作罷,童姑叉著腰,仰起小腦袋:“我就是告訴他點我們曉得的事情,將功贖過,未必你當時沒看著熊妖在那裡作惡……” “我的姑奶奶啊,你都兩百多歲的人了,就不能少說兩句嗎。”金爺雙眉垂下,欲哭無淚。 “兩百多歲怎麼了,嫌棄我你就去找年輕的啊。” 童姑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我就不該跟你這個臭老頭去參加什麼萬壽大會,哼!” 一個眨眼,童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當場。 金爺見此,翻手變出兩粒乳白色丹丸,看看袁起,又瞧瞧丹丸,再一翻手,兩粒乳白色丹丸又變成了兩粒明黃色的琉璃丹丸。 “這是兩粒鎮元丹,便當是我替道侶賠罪了。” 丹藥放到袁起身前,金爺也化作一線金光,消失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