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午後奔行至天黑。 靠著在閬茲城刻苦修行的耐力和馬糞丸的支持,讓他一口氣跑了四五十裡路,若非山林崎嶇,又要不時放慢速度辨認方向,他自信能夠跑更長距離。 興許是因為消耗太大,白天才吃過馬糞丸,這才過了幾個時辰,又覺得有些虛弱了。 再度取出一粒服下。 這一次,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直接就暈倒了過去。 過了片刻醒來,他能明顯感受到充沛的力量在身體裡,可全身卻又疼得讓人直發抖。 艱難爬起,就近找棵樹斜倚著緩解不適,此時他身上也開始變得燥熱,好似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不知道該如何緩解,隻能選個稍微感覺到舒服的姿勢,蜷縮成一團,閉上眼努力忍受著痛苦,希望自己能夠盡快恢復正常。 遠處突兀地傳來了一陣尖銳的鼓樂聲響…… 他借著月光看向前方,卻是支大紅打扮的接親隊伍,正敲鑼打鼓朝他這邊走來。 他努力又睜大了些眼睛看去。 這一路上他都是盡量在無人之地趕路,竟然會遇到別人成親! 何況現在明月高懸,又怎會是良辰! 但見這迎親隊伍裡燈籠刺眼,無論如何去看都是模糊一片,眼見隊伍正直直向他走來,他乾脆把身子朝一旁挪了挪,為這隊伍避開道來。 自渡江以後,這幾日盡遇到怪事,他的心裡早已麻木。 對方若是什麼妖魔鬼怪,要想殺了自己,他也隻能坦然受死。 待一行人走近,領路的紮著大紅花的婆婆上前朝他屈膝一拜:“多謝公子!” 袁起看去,這婆婆麵相同凡人並無二致,又如此有禮,自己若是冷眼以對,倒顯得有些沒有教養了。 “不敢當,祝你家小姐同新郎官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早生貴子?!” 這婆婆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祝福,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竟直接招呼停了隊伍。 “快叫小姐下來!” 轉頭又看向袁起,興奮道:“公子,您能向著我家小姐再說一遍嗎?” 不待袁起同意,但見那花轎斜倒,從裡麵走出個穿著華麗紅裳,蓋著蓋頭的新娘,由婢女攙扶著,走上前來。 “公子,奴家身有不便,萬望海涵!” 袁起這才發現,這女子挺著個大肚子,竟然已經懷有身孕。 口中祝詞還沒說出,又見這女子把頭上的蓋頭也扯了下來,露出的麵龐滿麵嬌羞,可偏偏卻生的是張白狐貍臉。 我就知道! 袁起心下一嘆,隻多瞧了一眼,便乾脆艱難起身,抱拳賀道。 “祝狐仙娘娘早生貴子,同新郎相親相敬,永結同心,百子千孫,萬事如意!” 領頭的婆婆聞言,開心得手舞足蹈,一張絹帕被甩得上下紛飛。 “小姐,這公子乃純陽之身,有他的祝禱,您一定能順利產下天狐的!” “多謝婆婆,多謝公子了!” 新娘笑得兩眼彎成弧線,又將蓋頭蓋上,由婢女攙扶著坐回了轎子。 袁起不明所以,隻得站在一旁,目送隊伍向前。 眼瞧著已經到了隊尾,一個打著燈籠的老頭兒走上前來,豎起大拇指道:“公子,你可真會說話。” “不敢當,您快趕路吧。”袁起勉強應付著。 “好嘞,那您也快上轎子吧!” 轎子? 袁起不明所以。 老頭兒嘿嘿一笑,手裡的燈籠一抖,籠下立時開了扇小門出來。 袁起微微探頭看去,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就見老頭兒扣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說的一把塞到燈籠裡,小跑著再度跟上了隊伍。 …… 這裡好像是一個房間。 房子裡空空蕩蕩,隻在屋頂有一個巨大的銅碗,碗裡裡盛著滿滿的燈油,一根雪白的燈芯上火光正旺。 周圍全都是裱糊了窗紙的木門,看似並未上鎖,但無論推拉,卻也不能打開。 這真是在燈籠裡? 袁起圍著屋子轉了兩圈,沒看出一點門道。 此時他身心俱疲,正值虛弱之際,乾脆就地坐下,歇息起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耳畔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他起身查看,找到被敲的大門,剛到門前,外麵便傳來聲音。 “公子,到地方了,快出來吧。” 他上前輕輕一拉,這次大門很順暢的便向兩邊敞開。 大步邁出,什麼都還沒看清,周遭的景致忽似從他身後一下子收縮到麵前一般,令他瞬間失去平衡。 幸好一隻大手及時將他扶住,才讓他免遭跌倒。 “多謝。” “不客氣,嘿嘿。” 老頭兒憨笑著鬆開手,轉頭將燈籠拿起,輕輕一抖,就見燈籠底下小門兒哐當合上。 袁起回身瞧得驚奇,老頭兒又伸手將他向前引去,語氣不帶半點商量:“公子,裡麵請!” 袁起打眼看去,如今所處,竟是一處裝修華麗的府邸門前,朱門二丈高,滿嵌銅釘,便是門檻,都過了他的膝蓋。 此時門扉敞開,可以看到裡麵庭院深深,人來人往。 這是要我進去吃酒席? 袁起猶疑著,也不知道他進去後,算是賓客還是菜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回身看去,此地的光亮同黑暗在一丈遠外界限分明,沒有一絲一毫的晦暗地帶,看起來極為詭異。 老頭兒提起衣擺,率先向前走去,可個子稍矮,卻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個舒服的姿勢跨過門檻,乾脆兩腿合攏,輕輕一蹦,躍到了裡麵。 “見笑了!” “哪裡!” 袁起已明白如今身不由己,隻好緊跟上前,用同樣的姿勢跳了進去,這讓老頭兒眼前一亮,臉上的笑容都燦爛了幾分。 走進院內,他忍不住向四周打量。 隻見這裡張燈結彩明亮如晝,麵積大的同閬茲城的練兵校場一般,數百張圓桌擺在眼前,不顯一點擁擠。 在門外時他聽不到院內一丁點聲音,走進來才發現此地歡聲笑語,人聲鼎沸,是他這輩子都沒見識過的熱鬧場麵。 二人穿過人群,來到記禮簿的書案前。 袁起把行囊從背後轉到胸前,伸進去摸著錢袋,考慮如此大的排場,該送多少合適,斜拉裡卻火急火燎地走來一人,插到了他的前麵。 “重夢澤,敖鱗!” 記賬先生看了看袁起,再望向這個名叫敖鱗的男子。 敖鱗見狀,伸進袖口的手一滯,馬上轉頭向袁起抱拳告歉:“是在下失禮了,小兄弟先請吧!” “哪裡哪裡,您先請便是!” 袁起瞧這男子說話時麵無表情,一雙暗金色豎瞳直攝人心,一看就不是什麼易與角色,哪裡敢招惹人家。 敖鱗聞言,這才回身從袖子裡取出個巴掌大小的盒子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