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乾什麼?”吳叔叔看著我,淡淡說道:“我來告訴你一件事情:你爺爺失蹤了。” 聽聞此言,我在“哐”的一聲中從椅子上麵暴起,大聲質問吳叔叔說道:“你說什麼?” 吳叔叔不再看我,隻是微微嘆氣,不知道為什麼他淡然的模樣,倒是讓我心中的憤怒平靜了一些。此刻浮生館這間圖書咖啡館,已經來了不少人,我的突然大聲喊叫,引來了不少目光。 “張匡,你怎麼了?”突然旁邊傳來賈雯的聲音,她聲音不大,但眼中全是關切的目光。看著她的眼睛,我當時的莫名憤怒,已經變成了一種茫然。 聽後來的賈雯跟我說,當時的我給她一種絕望的感覺,好比溺水的人在奮力中,想抓住什麼。 隨著賈雯的關切,我平復下心情說道:“沒事···你不用擔心。” 然後我吐出一口濁氣,便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對著吳叔叔說道:“你為什麼說我爺爺失蹤了?” 爺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聽得一個陌生人,宣告了這麼一件事情。說實話,我不知道我剛才的憤怒,是不是在掩藏恐懼。 吳叔叔飲了一口咖啡後,問道:“關於你家族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聽後一愣,不由壓低聲音急聲問道:“你能不能別轉移話題?我爺爺真的失蹤了嘛?你是警察嘛?” 最後的問題,引得吳叔叔發笑,然後說道:“我,姓吳。口天吳的吳,吳家的吳。你懂這個吳字的分量嘛?” 我嘆了一口氣:“我說親愛的吳叔叔,咱能不能別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了。我真的聽不懂,一個字都聽不懂。還有啊,什麼我們家族,我們家現在就剩我跟爺爺兩人,你知道嘛?老弱病殘,我跟我爺爺就占了兩個!” 吳叔叔嘴角揚起一絲苦笑,說道:“我不是警察。我得出你爺爺失蹤的結論,出於兩個原因。” “第一個,三個月前你爺爺就問過我一些關於四川的問題,我得知了你爺爺要外出的事情。” 在這裡我剛想要打斷:憑什麼我爺爺要去什麼地方,瞞著我這個親孫子,卻對你直言不諱??? 但是吳叔叔攔住了我,繼續說道:“你爺爺年紀大了,加上我在四川剛好有點人脈,我便說代替他過去。” “但是,你爺爺拒絕了我的幫助。過了兩個月,他們似乎到了目的地,詢問那裡跟我曾經去過的地方,有沒有什麼聯係。” “我根據你爺爺發的照片,告訴他我沒去過那裡。再後麵,就斷了聯係。” “據我所知,你爺爺是以古跡考察隊的名義,去那片探查的。連續一周,我聯係不上你爺爺,之後我就托朋友去查了查你爺爺所在古跡考察隊的背景。” 吳叔叔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說道:“這就是第二個原因:我找到了你爺爺考察任務被委托的公司,他們回答了我很多問題,但是在你爺爺的事情上過於含糊其辭。” 古跡考察隊?就我爺爺那個老頭子嘛? 我聽到這裡笑了笑,試探問道:“我說這位吳先生,你是不是想騙點錢?說吧,你想要多少錢,我給你。但是,你得給我說實話。” 吳叔叔聽到我給他改了稱呼,便也笑道:“我明白,你不了解我。甚至,在了解你爺爺這件事上,你都沒有我了解的多。” 我這暴脾氣,當時又想發作,我可是我爺爺親孫子,你居然說我不了解我爺爺? “我不在乎錢。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都可以賴掉的。其中就有錢,哪怕我欠一個億、一千億、一萬億,我都可以選擇賴掉不還。”吳叔叔說道,然後看著我,用一種真誠的口氣說:“我來找你,除了告訴你爺爺的事情,再有就是告訴你不要因為別人的言語,就輕易跳入別人的陷阱。” “打住,我覺著你就在忽悠我跳入陷阱。”我說道。 “我不會讓你跳入任何人的陷阱,因為你是你爺爺的親人。接下來的時光,你就當做我從沒有來過,如果別人拿你爺爺做文章,請你務必保持對我一樣的警惕,去對待別人。”吳叔叔說著,就開始收拾行頭,準備離開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按住他的手臂,略帶急切的問著他。 吳叔叔無奈說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嘛?你就當做你爺爺還在外麵旅遊,而你仍然每天準時7點到這間店裡,和那位店長共享早餐,然後晚上閉店回家。最重要的是:別人說到你爺爺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相信。” “你監視我?”我沉聲問道。 “談不上吧?隻是照看你而已,你有跟我吵嘴的功夫,去乾點別的事情吧。你爺爺曾經跟我抱怨過,說你這麼大年紀,還不去找個女朋友。”吳叔叔淡淡說道。 “什麼叫我這麼大年紀,你比我年長這麼多歲,你不是也沒有孩子嘛?”我立刻回懟說道。 吳叔叔看著我笑道:“但是,我有女朋友呀。” 說完之後,吳叔叔不再停留,起身就直接離開了。 而我,看著這一地雞毛,很是淩亂的坐在落地窗前,沉默半晌。然後旁邊不知何時,又響起了賈雯的關切聲音。 原來,賈雯已經坐到了我的旁邊,問道:“那位先生,跟你說了什麼?” 我木然說道:“跟我說了···” 不對呀,不對呀!我喃喃說道,然後掏出手機立馬給爺爺打過去了電話,既然微信上你搞兩個賬號忽悠自己孫子,那我就給你撥打手機號,好好質問一下他。 很快,電話被人接通。 “爺爺,你在哪?”我故作沉穩問道。 突然,一陣幾月來,常常聽到的電流聲傳來,然後對麵才說道:“我在悉尼啊,怎麼了匡兒?” 我心裡頓時感覺,塌陷了一些東西,輕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怎麼了匡兒?你那發生什麼狀況了嘛?”對麵爺爺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且清晰。 我突然心生恐懼,匆匆掛了電話,然後又撥打了視頻通話過去,又是被人瞬間接通。 通過手機上的畫麵,看出爺爺似乎在一個飯店中,看起來很是簡約的模樣。 “爺爺?”我試探問道。 畫麵中的爺爺笑道:“怎麼了匡兒?你今天很不對勁。” 我問:“你在哪裡?” “我在悉尼附近的一家本地餐廳,準備吃飯啊。”視頻中的爺爺說道。 我用著食指扣住大拇指,輕輕放在嘴邊,然後將視頻通話小屏化,給賈雯發消息說道:“一會幫我查一下,我爺爺在那吃飯的餐廳名字。” 坐在旁邊的賈雯,一臉疑惑,但仍是點了點頭。 我便說道:“那家餐廳,有什麼拿手菜嘛?” 接下來的幾分鐘,我盡量保持冷靜,讓爺爺在溝通過程中,說出了那家店的名字。隨後賈雯開始幫我找那家店的地址,期間我倆悄悄聯係,發現那家店果然是在悉尼附近。 而且,一些拿手菜的菜名,也都對上了。 頓時,心中的擔心減少大半,但我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我讓賈雯幫我聯係一下那家店。 期間,我一直在跟爺爺通話。而爺爺視頻了一會,已經有一些不耐,催促說道:“我準備要吃飯了,先掛了啊。” 我說:“別呀爺爺,讓我看看你的菜唄。” “剛才你不是看過了嘛,非得要再看一遍不成嘛?”爺爺那邊已經有些生氣的模樣了。 我則對旁邊的賈雯點點頭,然後她就離開我一些距離,打通了一個電話。 隨著賈雯電話的撥通,視頻裡麵也響起了鈴聲,跟著畫麵中則是爺爺在拍著桌上的菜肴。 我對於西式的飯菜,並不感冒,隻是耐著性子在跟視頻中的爺爺說話而已,過了片刻,似乎是餐廳裡麵的服務生到了我爺爺附近。 隻聽那服務生問道:“Hello lady, I have some ···” 那服務生話沒說完,就被“爺爺”那邊掛掉了電話。 我頓時僵在了座位上,什麼是:Hello lady, I have some ···? lady?lady不是女士嘛?對著我爺爺,喊女士? 我這邊還在消化聽到的訊息,那邊賈雯也走了過來,輕聲說道:“電話掛斷了,電話那頭好像吵了起來。” 我頓時覺著猶如五雷轟頂,然後再次打過去電話,這次沒人接通。再次打過去視頻通話,還是沒人接通。 活了二十多年之後,頭次遇到這種事情,但讓我無比沮喪的是,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接下來的自己,我隻是勉強保持了自己外在的體麵,讓自己盡量看起來冷靜一些。好比小時候尿了褲子一般,盡管尷尬、盡管褲子已經濕透,但我還是故作鎮靜的,從浮生館中緩緩離開。 就連追出來的賈雯,我都沒有感覺到。隻是一個人木然走著,然後到了停在一旁的車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自己口腔有些生澀的鐵銹味,才發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將手咬破了。 看著手上的傷口,第一次發現:我咬自己,咬的有一點狠。不過我腦海中,卻是瞬間清晰了很多,我先是一邊聯係爺爺旅遊之前,說他自己一同外出的朋友。 爺爺當時說,他們朋友要在國外集合。因為爺爺的朋友們不都在杭州,便選了一個國外地址,說在那裡集合。但現在看來,這個老頭子對於離家出走,是早有預謀啊。 是的,爺爺的這次旅遊,已經在我這裡變成了離家出走。 隨著幾個電話接通,簡單說了幾句之後,基本上可以確定:爺爺沒有跟朋友一同外出,隻是他自己一人出去了。 至此,我又聯係自己的朋友,看他們知道不知道吳家的事情,但是這頭消息卻是全斷了,因為沒有一個人知道吳叔叔所在的吳家。 要不要報警?但是電話那邊的人,能模擬爺爺的聲音和形象,而我非要說爺爺失蹤了,同時聯係方式卻還是通的。 那我自己,會不會被警察當成神經病呢? 究根結底,卻是爺爺一心要走,並且對瞞住自己,做了很多準備。 而在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在其中看起來唯一了解情況的,似乎就是今天莫名出現的吳叔叔。 可是這個吳叔叔的聯係方式,之前我倒是通過他手機看到過,可我又不是記憶高超的人,怎麼可能在那短短的時間中記住。而且身邊的朋友,更是沒有一個知曉吳叔叔背景身份的。 思索片刻,我當即驅車回家。到家後,便是直奔爺爺的房間,我記得當年爺爺換手機的時候,他有一個紙質通訊錄,上麵有很多聯係方式,倒騰了幾天才把聯係方式都記到了手機上。 在翻箱倒櫃之下,我找到了那本落灰的通訊錄,用力吹了一口上麵的灰,卻嗆的我咳嗽半天,最後忍住咳嗽,才開始翻閱那本通訊錄。 通篇翻完之後,不由驚異爺爺的聯係對象,成分還是挺復雜的。爺爺當年在通訊錄上麵,除了名字、電話,還記錄了對方的身份。 這些人的身份,著實讓我又是小小震驚一把,但跟我目前的問題無關。很快,我找到了吳叔叔的聯係方式。 還好,爺爺當年沒有留下一個座機號碼,可能很多人已經不了解這種通訊方式了,言而總之,我找到了一個手機號。 我嘗試著,將這個電話撥打了過去。過了片刻,聽到了撥通的聲音,接下來就是等人接聽。 但是一直無人接聽,於是我打了很多遍,打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樣子。 在我有些絕望的時候,終於有人接聽了,我趕忙說道:“你好,是吳叔叔嘛?” 對麵沉默片刻,然後離開話筒,大聲喊道:“吳爺,有人找你!” 說話之人,是一個聲音清脆的女聲。又過了十幾秒的時間後,聽到一個疲憊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啊···這樣的,你好吳叔叔,我是今天···” “我知道,張匡。你怎麼了?”電話那頭打斷了我,直言說道。 我立馬說道:“我想去找我的爺爺,你能幫我聯係一下委托我爺爺的公司嘛?” 吳叔叔在電話那邊沉默,不再說話。 我還以為是他掛了電話,專門拿過手機看了看,發現依舊處於通話中,然後我點開擴音問道:“吳叔叔?” “嗯,聽到了。我這裡比較忙,我給你一個地址,你來這裡找我。”吳叔叔說完之後,就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之後,我瞬間一愣,喃喃說道:“這麼簡單嘛?” 我還以為,吳叔叔會阻止我去找爺爺呢。 稍後,我就收到一條短信,根據上麵的地址,我驅車向那裡趕去。 路途上,卻是越走越偏,漸漸就到了郊區,天色更是暗了下來。 這裡道路上的路燈,都少了很多。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完全沒有在意這個地方有多麼偏僻,對自己是否會造成什麼危險。 等我到了那裡,卻是發現到了一片拱頂倉庫的附近。在這個倉庫園區的大門口,有著門衛管理。當我說出我是吳叔叔叫過來的時候,那些門衛便放開了大門,隨後一個門衛引導我停在園區內的車位上。 下車後,見他通過身上的對講機溝通起來,接著將我向一個倉庫帶了過去,一路上對我來說,自然是非常的陌生。走了一會,到了一個倉庫門前,見到那大門錯開一條縫出來一個人。 當時周圍環境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所以看不清對方麵貌,隻聽他問道:“張匡?” 我應道:“是我。” 那人便說道:“進來吧。” 待我進去後,隻見倉庫裡燈火通明,大約有小一百號人在這裡聚集著。而我的到來,好比滄海一粟,根本沒有引起什麼波瀾。 倉庫裡到處亂哄哄的,所有人都四散聊天中。一些地方堆積著不少箱子,隻是不知道裡麵裝了什麼東西。然後,就是很多的車輛在這裡停著。剛才在門口叫我名字的人,已經完全找不到了。 我看了看四周後,便隨便找了個旁邊正在聊天的人,那人回頭後,卻見他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我在國外生活多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口語到不是問題,便用英語問道:“你知道吳先生嘛?” 那人看清我模樣後,卻是笑著說道:“我懂中文,你要找吳先生是嘛?” 我點點頭,那人對著先前聊天的幾人,說道:“一會聊,我領他去見吳先生。” 我和他經過簡單的溝通,得知這人名叫索羅斯,是一個美國清教徒家庭的人,而我則簡單描述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窘況。 這倉庫很大,走了大概五分鐘,索羅斯才帶著我到了吳叔叔附近。吳叔叔那邊的外圍,已經站了不少人,似乎裡麵有人在爭論什麼。 索羅斯見狀,哈哈笑道:“吳先生肯定又在跟我們領隊吵架了,我賭10塊錢怎麼樣?” 我無奈說道:“索羅斯,我家人失蹤了,實在沒有心情,等我找到我爺爺後,我請你喝一頓怎麼樣?” 索羅斯聽後,回應道:“抱歉,我剛剛忘了你在找尋家人的心情。那麼,咱們說好了,等你如願以償,我們去喝個痛快,當然,是你結賬。” 我趕忙答應他,隨後便見索羅斯上前扒拉圍著的人群,嘴裡喊道:“給我聽著,吳先生的親戚過來了,給我讓條道出來。” 索羅斯身高尚可,但是體態粗壯,渾身十分有力,隻見他左拉右扯下,我便跟著他進了人群裡麵。 卻見到人群中央,吳叔叔坐在一張折疊椅上,正閉著眼靜靜端坐在那裡。而他旁邊,有一個高大外國男人正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 現場實在太亂了,我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隻得上前喊道:“吳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