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其和馮穎站在會議桌前,麵對著一眾院內領導,氣氛顯得尤為沉重。 高層3:“胡醫生,請解釋一下昨天為什麼不經院內領導批準,私自調班,而且還同意讓馮醫生替班呢?” 高層4:“醫院有規定,門診的坐班醫生不具備值夜資格,我想你們兩位應該很清楚這項規定。” 高層5:“醫院規定專科主任級醫生值夜,這是因為這個層級的醫生經驗豐富,處理事情準確高效,能夠應對各種突發情況。病人夜間出行病情突變,需要經驗豐富的醫生及時救治才能最大程度挽救病人的生命。而門診醫生在當前階段隻具備一般看診能力,經驗不豐富,能力也尚有欠缺,更重要的是應變能力還不足。” 高層6:“醫院的規定,你們明知故犯,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一眾高層你一言我一語的,把胡家其和馮穎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胡家其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麵對領導的批評,他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鐘淮善:“胡醫生,你是一個嚴謹認真的人,這次的事不像是你會犯的錯誤,可以說一下原因嗎?” 胡家其:“我…” 胡家其正想開口解釋,馮穎突然上前一步,直接打斷他。 馮穎:“不關胡醫生的事,是我主動提出替班的,是我說服胡醫生和護士長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馮穎的表現讓胡家其明白,她是想把所有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門診部的分管領導看見馮穎這樣的態度,立刻怒了。 砰! 巨大的拍桌聲頓然響起,眾人仿佛感覺到了桌子在顫動。 高層1:“胡鬧!馮穎,你做事之前不考慮後果的嗎?助人為樂的精神是體現在這個時候嗎?你擅自替班就算了,還不把工作做好!病房巡夜的時間,你在哪?為什麼不在病房,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不在病房,導致人手不足,耽誤了病人的救治時間。你現在還敢這麼理直氣壯的站在這裡說話嗎!我告訴你,這次如果不是林棟梁醫生剛好在,事情的嚴重性可想而知了。你拿什麼賠個病人家屬?!病人丟了命,而你最多隻是丟了一份工作而已,工作能和生命相比嗎?!” 馮穎麵對自己直屬的最大領導,被批評的心裡直抽搐,臉上火辣辣的感覺仿佛是被人當麵扇了幾巴掌。 馮穎:“我不知道會這麼嚴重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隻是一天而已,不會有什麼事的。突發情況也不是經常有的,所以隻是替班一次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高層2:“混帳!一句我不知道就沒錯了嗎?你以為,你以為什麼?你做事就憑這個?我……” 篤篤篤 鐘淮善的右手有序的在桌麵慢慢敲著,一下一下,門診部分管領導的聲音瞬間被打斷,他看了眼鐘淮善的臉色,有些陰沉,隻好默默按下自己的怒火,閉上嘴。 鐘淮善:“馮醫生,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成為你在這件事情上失職的借口。” 馮穎:“對不起,院長。” 馮穎羞愧的低下頭,不敢再發言。鐘淮善看了她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胡家其。 鐘淮善:“胡醫生,我還在等著你的解釋。” 胡家其:“院長,各位領導這次的事我很抱歉。” 說著,胡家其九十度鞠躬。 高管2:“多餘的話不用說了,你說重點。” 胡家其:“昨天原本是安排我值夜的。下午下班時,我突然接到家裡電話說孩子出事了,我一時情急,所以想要請假。我掛斷電話的時候剛好遇到下班的馮醫生。馮醫生也說剛巧聽見我家有事,她見我很焦急,於是提出替我值夜。我同意了,我知道違法醫院規定,但是我當時擔心家裡,所以同意。這件事,我要負全責,對不起。” 高管2:“再急的事情,難道你連一分鐘打電話報備領導的時間都沒有嗎?!” 胡家其的解釋間接印證了馮穎說的話,兩人一前一後的說法,還有兩人的態度,讓心肺科的分管領導對於這樣的解釋很不滿意。 高管3:“胡家其,你太讓我失望了,如此低級的錯誤,你從前是不會犯的。” 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鐘淮善就隻字未說。等眾人的討論聲漸漸停歇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鐘淮善:“為了照顧病人家屬的情緒,林醫生和顧醫生已經去想病人家屬親自作解釋了。我希望你們不要一頭熱地去和病人家屬解釋。另外,你們這次的失職,醫院會做出處理。現在,請你們出去。” 一眾高層縱容有些不滿鐘萬山的決定,但是也沒有反駁他的話。畢竟如果讓馮穎擅自作主去向病人家屬道歉,事情可能會進一步惡化,不利於事情的後續處理和患者死因的調查。但是,該問的話也問完了,繼續讓胡家其和馮穎留在會議室,他們還可能說出更加氣人的話,一眾高層覺得自己的血壓可能會高升幾個度,所以對於鐘淮善的話,大家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馮穎和胡家其一前一後走出會議室。走在前麵的馮穎腳步有點飄然,原本扭傷的腳踝一不注意差點摔倒,幸好身後的胡家其及時扶了她一下,這才沒有讓她摔在地上。 胡家其:“小心,沒事吧。” 馮穎:“我沒事,謝謝。” 胡家其:“昨天見你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就扭到腳了?” 馮穎:“昨天接到值夜護士長的電話,在跑去住院大樓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扭到了一點點而已。” 馮穎的話讓胡家其響起昨晚打辦公室電話或手機都沒人接。 胡家其:“我昨晚不放心,打了幾次辦公室的電話,一直打不通,為什麼?” 馮穎仔細回憶了一下她掛斷電話之後的事。 馮穎:“我掛了電話後匆匆忙忙往外跑,當時把電話往座機上一扔,可能是話筒沒放好,所以你打不通辦公室電話。胡醫生,對不起。” 好心辦壞事,馮穎此刻的心情尤為難過。 胡家其:“算了,你不用道歉。沒關係的,就算當時的電話打通了也沒用,我當時不在醫院,既不能及時趕回來,也不幫上半點忙。這件事都要怪我,怪我。” 馮穎:“我…” 馮穎還想說些什麼,胡家其搖搖頭,示意她什麼也別說了。 窗外的風吹進走廊,吹起他們的頭發。冬天的風很冷,那種冷仿佛滲透到了心底。回去門診大樓的路上,穿過住院部和門診部的連廊,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傳入入馮穎和胡家其的耳裡。馮穎走到圍欄邊,往聲源的方向望去。她看見幾個人相互攙扶著從住院大樓走出來,悲慘的哭聲就是從那些人身上傳來。馮穎看到人群中的一個老者,頭發花白,穿著厚厚的花棉襖,幾個小輩攙扶著她。她步履蹣跚,行動有些緩慢,臉上的悲切的神情都滿眼淚水。 馮穎:“那是失救而亡的病人的家屬吧。” 胡家其順著馮穎的目光看過去,一群人哭著走在路上。他看了一眼住院大樓,顧錦華和林棟梁正站在門口目送離開的那群人。胡家其知道,那些人就是病人家屬。 胡家其:“是我們沒有做好醫生的本職工作。” 馮穎:“我去和病人家屬道歉。” 馮穎轉身越過胡家其,急切地想要往樓下跑去胡家其側過身拉住她。 馮穎:“胡醫生?” 胡家其搖搖頭,不贊成她的做法。 胡家其:“你去了也隻會讓家屬們好不容易被安撫下來的情緒再次被激起。” 馮穎:“可是,我心裡難受。” 馮穎紅著眼眶,聲音有些哽咽。病人家屬悲傷的情景在她的腦海裡盤旋,那些畫麵就像是尖銳的刀,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的劃落。內心的愧疚讓馮穎此刻恨不得去到家屬們麵前懺悔。道歉的話也許沒有任何作用,再多對不起也不換回病人的生命,但是除了道歉,馮穎不知道這麼醫生的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來彌補自己的過失。 胡家其:“他們現在需要的是我們的不打擾,而不是我們出現在他們麵前。” 站在住院大樓門口目送病人家屬的林棟梁和顧錦華一直在寒風中站著,直到病人家屬走遠,淡出他們的視野。收回視線時,林棟梁仿佛有感應一般往連廊上看去,胡家其的目光瞬間和他對上。病人失救事件發生後,兩人第一次再見。一旁的顧錦華也看到了站在連廊上的胡家其和馮穎,他笑了笑,然後自顧自地離開了。 短短幾秒鐘的對視,林棟梁收回了目光,走進住院大樓。胡家其還站在連廊上,林棟梁的反應讓他有些看不透。他沒有去深想,而是放開抓住馮穎的手,朝著化驗科所在大樓的方向走去。胡家其知道糾結當下是最沒用的做法,他想到去化驗科查看昨晚病人的化驗報告,仔細研究,找出原因。 空蕩蕩的連廊上,隻剩下馮穎一個人呆呆的站著。她靠著欄桿,頹然的滑落到地上,冰涼的地麵穿來陣陣寒氣。馮穎的腦袋一片空白,她不知所措的坐在那裡,腦海裡閃過許多的片段。眼前仿佛還能看到那蓋著白布的失救病患,那變成一條直線的心電圖,耳邊好像還能聽見心跳停止的警報聲。 過了不知道多久,兩個小護士經過連廊,看見馮穎跌坐著地上,連忙跑上前去把她扶起來。 護士1:“馮醫生,你沒事吧?” 被攙扶起來的時候,馮穎的臉上有點過蒼白,雙腳以為跪坐在地上太久,凍僵了,有些站不穩,她這才回過神來。 馮穎:“我沒事。你們去忙吧。” 護士2:“可是…” 馮穎:“去吧。” 護士見馮穎堅持讓她們離開,而她們還有工作要忙,隻好先行離開了。 馮穎雙手扶著欄桿,努力撐直身體,步伐僵硬的一步步往前走。那失落的背影失去了滿身的驕傲。 …… 辦公室,院長秘書把一份化驗報告放在了鐘淮善的辦公桌上。 秘書:“院長,這是化驗科那邊送過來的檢測報告和檢測結果,您請過目。” 鐘淮善仔細翻閱了一遍,發現不明肺炎患者都是有病毒感染的癥狀。報告中還明確提到7名不明肺炎患者的化驗結果指標都接近,有可能是接觸了同一感染源或者類似的。 鐘淮善:“病理科那邊有結果送過來嗎?” 秘書:“暫時還沒有,我稍後再聯係病理科了解一下情況。” 鐘淮善:“告訴林棟梁件事交給他,讓他去找病理科。剩下的5名不明肺炎患者讓林棟梁負責,讓心肺科的分管領導給他安排人手。我要結果。” 秘書:“明白。” 鐘淮善拿起手邊的文件開始處理工作,秘書見狀,安靜地離開了辦公室。她知道鐘淮善工作的時候需要安靜,不喜歡被人打擾,她很利落去處理其他的事務。 上午:11:00am。醫院內網公布了關於胡家其等幾個醫護工作人員的處罰結果。 胡家其:停職一周,調門診工作。 方娟:扣全年獎金。 馮穎:取消門診醫生資格。 其他人員,不予以處罰。 林棟梁看到這則公告的時候剛好來到病理科的門口。他問了助理醫師才知道張鏡禹還在檢測病毒特性。 檢驗室,張鏡禹正準備繪製病毒圖像,這時,助手敲門進來。 張鏡禹:“進!” 助手:“老師,心肺科的林醫生來找您他現在在您辦公室等您。” 張鏡禹:“林醫生?哪個林醫生?” 助手:“林棟梁,心肺科高級顧問醫生。” 張鏡禹不以為然的專注著自己手中的工作,助手見張鏡禹沒有暫停工作的打算,隻好繼續開口。 助手:“老師,林醫生是來了解一下關於您現在正在研究的病毒毒株特性的結果。” 張鏡禹:“告訴林醫生,報告寫好後會送過去的。” 助手:“老師,林醫生說,他想和你麵談。” 助理的話讓張鏡禹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秒,助理見狀,知道張鏡禹猶豫了,於是繼續勸說到。 助理:“老師,您還是見一下林醫生吧。而且,您一晚沒休息了,也順便休息一下。” 張鏡禹:“你小子這麼急著讓我回辦公室,是你自己想看一下病毒毒株吧。” 張鏡禹玩笑的話中帶著淡淡的挪揄,助理笑瞇瞇的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神出賣了,仿佛在說:你走吧,快點走吧。 張鏡禹淡笑,把手中的切片推到助理麵前! 張鏡禹:“好好觀察,等會回來考你。” 助理:“嗯嗯,好的,老師。” 助理迫不及待的湊到試驗臺前,準備工作。已經走到門口的張定宇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問了助理一句。 張鏡禹:“那幾個不明肺炎患者現在由哪個醫生負責?” 張鏡禹知道,他的助理是個醫院小喇叭,醫院的事他知道最多,知道最快,問他一定沒錯。 助理:“現在是林棟梁醫生負責,醫院高層要林醫生弄清楚病因。” 張鏡禹:“那原來負責這幾個病人的胡醫生呢?” 助理一臉不淡定地看著張鏡禹,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眼神充滿著懷疑和不敢相信。有那麼一瞬間,張鏡禹想上去敲開助理的腦袋,看看那家夥腦子裡裝著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讓他糟心不已。 助理:“老師!你不知道嗎?!你不看內網的嗎?!金天的高層會議就是追究今天淩晨2名不明肺炎患者搶救無效死亡事件,胡家其醫生被處罰了,他不再負責剩下的幾個病人。” 助理絮絮叨叨的說著他知道的消息,張鏡禹聽進去的就是林棟梁接收了胡家其的工作。 張鏡禹:“他真是不愛惜自己身體。瘋子。” 助理:“………?” 張鏡禹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助理一頭霧水,他沒有去解釋什麼,直徑離開了檢驗室。助理見檢驗室剩下自己,於是愉快的去觀察病毒毒株了。至於張鏡禹的異樣完全被他拋到腦後了。 幾分鐘,張鏡禹推門走進辦公室,入目是林棟梁站在窗前回頭看著他。武漢的冬天難見晴天,此刻雲霧散去了一些,幾縷陽光落在了林棟梁身後,他兩鬢的白發似乎有多了許多,,一時讓張鏡禹的內心湧現了說不清的感慨。 張鏡禹走到林棟梁身旁,並排站著,看窗外的風景。 張鏡禹:“我們從畢業到進這家醫院工作,一轉眼已經過去三十年了,真快。” 林棟梁:“時間真的過的很快。” 張鏡禹:“你一點都沒變。” 林棟梁:“你不也是嗎?” 他們看著對方,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