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不斷升騰的悸動 　　時間就在童維和蘇可互相猜疑和賭氣中來到了10月下旬。 　　早晚的溫度已經有了很大的寒氣。 　　蘇可穿著還是很單薄，經常是不合身的套衫和一件初中時白綠配色的校服外套。 　　外套明顯小了很多，套衫的手腕都露在了外麵… 　　她的頭發又短了一些，參差不齊謔謔丫丫的剪刀口，倔強的支棱在額頭上。 　　爸爸在家的時候，她一般都很早就到學校，住校的同學會問她是不是沒吃飯。 　　好幾次周依，孫莎莎等人還特意去宿舍拿了餅乾硬塞到她手裡... 　　有次孫莎莎傳紙條請蘇可幫她講題，因為像她這樣靦腆溫軟的女生，是不好意思去圍滿男生的教室後麵的。 　　蘇可本想逗逗她招手讓她到後麵來，但看到她竟麵紅耳赤的低下了頭，也就收起了玩笑。 　　見童維還沒有來，她便從教室外麵轉到前門，坐在呂聰的板凳上側身麵朝外。 　　隻見她翹上二郎腿，與孫莎莎，李慧兩人講試卷，講到重要的地方，她索性撅起屁股趴在桌子上，一遍遍的畫圖分解，一步步演算給她們看。 　　直到她們對每個知識點都理解了，她才繼續下去... 　　也許是一個姿勢太長時間，蘇可的小腿肚子有點麻木了，於是偷空伸了個懶腰，才察覺到站在一旁的呂聰。 　　她猛地打了一個踉蹌，連忙滿臉堆笑的把板凳讓給他：“呀...大聰聰來了...請坐...” 　　呂聰一臉嬉笑的與她調笑：“哪呢…我皮糙肉厚的...還是蘇大將軍坐....” 　　蘇可眉飛眼笑的恭維他：“聰聰是世界第一等...上座...上座...” 　　“將軍麵前，小弟怎敢放肆，您坐您坐…” 　　“聰聰指點江山氣貫如虹，我可不能把您累著了…上座，請上座…” 　　兩人你推我攘的好不熱鬧，很多同學都樂滋滋的看他們鬥嘴，一時間沉悶的教室歡快了好一陣。 　　隨後，兩人收了玩笑，呂聰一句看似正經的話：“我也聽，聽完你講的，我這一竅不通的榆木疙瘩也明白一點了...” 　　說著用力把蘇可按在板凳上。 　　她轉過頭來才發現童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端坐在座位上了，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鐘，但並沒有等到他的回應... 　　蘇可在心裡默默的嘆息一聲，繼續斜趴在桌子上，幾句點破了下麵一道題的重點。 　　她轉身問呂聰是否聽懂的時候，正和一雙偷偷看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或許分別太久各自都帶著些許委屈，又透著絲絲酸楚，或許都還在賭氣，彼此又都快速的躲開了。 　　在蘇可起身離開的時候，童維的餘光緊緊的追隨著她的身影，一直到她從後門進入教室剎那，兩人的視線再次融合在一起。 　　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秒鐘，但瞬間深切的交纏飽含了太多的相思和期盼。 　　仿佛鬧矛盾的小情侶各自放下了的孤傲倔強的姿態，不再浪費力氣苦苦掙紮，渴望與對方講和。 　　在年少輕狂的年紀裡，哪怕是最沒有把握的感情，相思到極致也會生出一種叫勇氣的東西。 　　風和日麗的一天，在同學們的起哄下，劉斌和蘇可放學後去球場完成約定的比賽。 　　高一的3個班級裡，認識蘇可，和熟識蘇可的同學占了百分之八十，一聽她要和縣城來的男生比踢球，烏泱泱的都跑去操場看熱鬧。 　　不一會，足球場上就圍滿了興致勃勃的學生們，當然也有很多女生帶著五顏六色的小心思，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擠進了人群。 　　而作為劉斌啦啦隊裡的一員，童維自然是站在顯眼的地方，師出有名的把心馳神往的女孩鎖在自己貪婪的目光裡。 　　球場上每個運動員都紅光滿麵汗流浹背，但又是那麼的神采奕奕痛快淋漓。 　　在同學們一陣接一陣的歡呼聲中，上半場的比賽結束了。 　　蘇可在邵誌彬的助攻下進了一個球，最後一分鐘裡，劉斌也在文龍的掩護下進了一球，打了平手的兩人開始了點球大戰。 　　稍作休息時，可欣向蘇可遞上水杯，一邊用濕了的手帕幫她擦汗，一邊和氣喘籲籲的正宇打趣。 　　沒上場的誌華在蘇可耳邊說著什麼，兩人時不時的悄聲而笑... 　　劉斌接過羅成誌手裡的水杯，仰起頭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喘著粗氣指向蘇可： 　　“她精力怎麼那麼好...我都累虛了...她跟沒事人一樣...” 　　童維清淺的笑了笑，隨即看向和誌華交頭接耳的蘇可，心中又頓然五味雜陳起來。 　　但看著她紅潤的臉龐和英姿颯爽的身姿，從未停止的愛慕又禁不住的溫熱翻騰... 　　嚴峰當守門員，蘇可和劉斌按猜丁殼的方式，選出劉斌先射第一球。 　　在山呼海嘯般的驚呼聲中，幾輪下來，蘇可終勝一籌。 　　她顧不得滿頭大汗，單手叉腰，走到癱軟在地的劉斌身邊，主動伸出手把他拉起來，又與他來了個友好而欣賞的擊掌。 　　蘇可和幾個女生跟在誌華幾個男生後麵時，她故意繞過周依走到最外麵。 　　經過童維身邊時，她快速朝他瞥，了一下眼，四目相撞後，又都連忙移開。 　　而隻這一瞥，各自的眼底泛起一抹驚喜之色，讓陰晴不定的童維過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周末... 　　星期一上學的時候，由於天氣已然寒涼，劉斌除了買了很多品種的雪糕外，還準備巧克力、餅乾、糖果、果凍等好吃的零食。 　　另外兩個班級的一些同學也湧在二班教室裡嘻嘻哈哈的分享著美味... 　　今年種麥子相對往年晚了幾天，忙碌的人們都在田地裡辛勤的勞作，此起彼伏的機器轟鳴掩蓋其他的聲音。 　　蘇可戴著一頂布帽子，開著一個破舊的拖拉機頭在田裡耙地。 　　機子有些老舊，雖然很多地方都抹了油，但是控製起來還是有些軸，得用大力氣才能把它駕駛好。 　　她的兩個褲腿都用塑料繩紮緊了，防止往腿裡麵竄泥土和臟東西。 　　隻見她坐在座子上，雙手緊握著把手，全身都在隨著拖拉機的顛簸而抖動著… 　　她把四楞大爺的地耙好後，已經累的渾身發軟，走路都發起了飄。 　　她把帽子摘下掛在車把上，用拳頭不住的錘打著酸疼的肩膀和後背。 　　媽媽遞上水壺，她仰起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又往臉上脖子上撲了撲涼水，惹的四楞大爺不停的誇： 　　“還是咱家閨女，比男孩子都好使，也就可可能駕駛的了這個破東西......我就是腿不疼也開不了了，多虧了這小妮子...” 　　媽媽笑著說：”這用你家的機子還不要錢...” 　　四楞大爺猛的瞪大眼睛：“要錢？我不給錢就算我賺了...” 　　媽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話怎麼說的，沒機子得花錢用別人的...光明，你買的柴油呢......” 　　爸爸正在地裡找拾石子或者硬塊之類的東西，聽見媽媽叫他，轉過身來回應：“買好了，在樹根下呢...” 　　還沒等他的話音落下，四楞大爺連忙擺手，語氣裡帶著些許埋怨： 　　“說了不用你們買，我家裡有，有，還花那個錢乾嘛呢.那這樣算，可可又是耙又是種的，那都不是力氣啊......拿走...你們用吧...再這樣我生氣了啊…看不起你哥是吧......” 　　爸媽隻是憨憨的笑著：“買都買了，用上吧...” 　　四楞大爺明顯著急了，氣呼呼的嚷到：“買了是你們的，拿回家去，不然，我下次咋讓孩子給我耙地......” 　　在大人們說話的時，蘇可活動活動腿腳，打著哈哈說：“趁天還早，趕緊耙完...”說著就往車頭方向走去。 　　她一手按著離合器，一手把搖把插在孔眼裡，憋足了勁，越來越快的轉動搖把。 　　隻聽噗噗咚咚的響聲，然後煙筒裡濃黑的煙霧迅速變淡了。 　　她拔出搖把按動著離合器讓機子突突了幾下，一下跳到了座子上。 　　她雙手把著車把，雙腳蹬在獨輪兩側的踏板上，全身不住地左右扭動控製著拖拉機。 　　一寸寸的土地隨著犁耙的轉動翻出潮濕的泥土... 　　半下午的時候才把好整塊地耙好，蘇可坐在地頭上喝水，看著爸媽忙碌的身影凝想著什麼。 　　她忽然被一個幼兒的啼哭聲吸引，四處尋找了一遍，在一個支起來的平車架子下看見一個爬在地上的小孩。 　　孩子身上還裹著個成年人的上衣，好似是剛睡醒。 　　怕娃娃紮到手，她趕忙跑過去，把娃娃抱起來樂嘻嘻的哄著。 　　仔細一看原來是大強子家的小女孩，蘇可摘了一個貓草逗她玩，一會就不哭了。 　　在田地的另外一頭，隻聽見一個老人的喊聲：“孩來，把她抱過來吧。” 　　老人和一個年輕的女人在乾活，身旁有個小男孩，仰著小腦袋看向蘇可這邊。 　　她答應了一聲，一邊逗著懷裡的小孩，一邊往他們走去。 　　在男孩認出蘇可後，歡喜的叫著姐姐，姐姐。 　　蘇可蹲下給他玩了一會，等她回到自家地裡，笑嗬嗬的對爸媽說： 　　“那小孩真好玩，我一哄她就不哭了，還咯咯的笑......真好玩...” 　　媽媽撒著手裡的廢料，深深的嘆了口氣：“和你哥是同學，人家孩子都兩個了...唉...” 　　蘇可想了想說：“他好像比我哥大吧，聽我哥說過，他好像蹲了兩級...” 　　“比你哥大兩歲...去南邊乾活去了...他會電焊...” 　　爸爸接了一句：“他不少掙錢呢...村裡的幾個都不如他...” 　　忙活了一會，蘇可突然想起來：“媽...大林家按電話了，我去問問嬸子，能不能讓我哥往她家打電話...” 　　媽媽勉強笑了笑：“別麻煩人家了，多不好，一來電話，村長就給說的...” 　　第二天，蘇可把四楞大爺家的一塊水田耙完趟平，又把自家的兩塊稻地耙完趟平… 　　她滿身泥水的回到家，扒拉了幾口飯，隨便洗漱了一番，換了衣服，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來... 　　周一早自習的時候，蘇可就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臂彎裡抱著立起的書本，眼睛似睜似閉的背誦課文。 　　她察覺到誌華的氣息，懶懶的說了句：“沒事，累了...” 　　誌華輕聲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到座位上。 　　早讀快結束的時候，蘇可對誌華說：“我一早吃了飯，就不回去了，太困了...” 　　誌華盯著她疲憊不堪的麵容，一言不發的思索著什麼。 　　還沒等他開口，蘇可揉了揉太陽穴，懶洋洋的說：“帶個糖給我...” 　　誌華抿著嘴唇看著她，雙手搭在桌麵上用力點了點頭。 　　下課鈴響了，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蘇可的肩膀上。 　　蘇可正要起身還他：“騎車涼的很...”被他用力按住了肩膀，重新坐了回去。 　　正宇正想去詢問蘇可，也被誌華攔住了。 　　曉麗來找她，看她已然睡著。 　　周依拉了石飛的桌子才出去。 　　江濤趴在窗戶上，心疼的看了她幾秒鐘，也去追誌華他們了... 　　童維走過講臺的時候，眼神憂思的看著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蘇可，而更讓他心神緊慌的是，一個男生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他特意放慢了腳步，透過窗戶看到女孩平靜而困乏的睡顏，他的心臟突然像針紮一樣疼。 　　他多渴望能表達出對她的關愛，但看著令自己瘋狂擔憂的人，卻連一句普通的問候都說不出口，一股莫名的酸楚感瞬間湧上心頭。 　　一路上，他都一言不發的騎著車子，劉斌看他沒精打采的樣子，以為他昨晚看書很晚，便追上前麵的同學閑聊。 　　經過小橋的時候，聽到有人喊李文龍的名字，下意識的尋聲望去。 　　就在前麵幾米遠的地方，耿誌華和李文龍搗鼓著一個自行車的車鏈子。 　　當他騎到跟前的時候，隻聽耿誌華喘著粗氣說：“好了，走吧…” 　　童維看著隻穿了一件襯衫的耿誌華，他的心猛然一顫，騎過去好幾米遠了，還心有不甘的頻頻回頭。 　　盡管他早已經猜到披在蘇可身上的外套是耿誌華的。 　　但一想到別的男生能昂昂自若的為自己眷戀的女孩披衣服，一股無名之火在他的身體裡亂竄。 　　所有的壞情緒統統堵在胸口，攪得他躁鬱不安難以自己。 　　他閉上眼，用力提了一口沉重的氣息，又緩緩的呼出，以此來緩解他表情上的窘迫... 　　早飯的時候，他神不守舍就吃了一點，道別了嬸嬸先回去了。 　　他坐在沙發上，心中更是抑塞至極難以釋懷。 　　他拖著酸軟無力的腿腳，為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兩眼迷離的吹著杯子裡的熱氣。 　　一陣陣的嘆息聲儼然不像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因為此時的少年已深情的暗戀一個女孩很多年...... 　　一天中午，蘇可急匆匆的來到學校，校園裡安靜的嚇人。 　　每個教室都坐滿了學生，一班後門口的邵誌彬探出頭來打著手勢喊她。 　　邵誌斌把凳子讓給她，自己趴在桌子上問：“怎麼來這麼晚啊...” 　　蘇可呼哧呼哧大喘氣，憋的臉通紅，狠狠的拍了拍劇烈起伏的胸口，才能吐出幾個字： 　　“桌子上...睡著了...要不是...要不是把碗摔爛了...還...籲籲...啥時候來呢......” 　　看著她狼狽又滑稽的樣子，周邊的幾個同學都壓低聲音笑了起來... 　　顧自強繞到教室後麵問她：“你咋來這麼晚...” 　　還沒等她開口，邵誌彬轉過臉問自強：“剛才誌華是不是很不正常？” 　　顧自強想了想：“嗯，他今天好像不開心，臉拉的有點長...” 　　他又轉向蘇可問：“你是不是又氣著他了？” 　　蘇可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膀：“我剛來，還沒見他呢...” 　　顧自強表情誇張的說：“那你探探他，那冷冰冰的臉太嚇人...” 　　蘇可懶懶的點了點頭，覺察上課時間快到了，便說到：“放學玩一會...” 　　兩個男生同時點頭回答：“好...” 　　蘇可幾步來到二班教室後門，停下腳步，舒展一下緊繃的雙肩，用力吸了一口氣。 　　她雙手插在褲兜裡，擺出一副瀟灑的身態，抬腳往教室裡進。 　　她先是抬了一下眼眸，迅速掃過正在潛心學習的童維。 　　當她收回目光的時候，一個重心不穩，額頭就狠狠的撞到門框上，咚的一聲。 　　聲音之大仿佛一個炸雷轟響了肅靜的教室，嚇的同學們一片驚呼，齊刷刷的看向後門。 　　隻見蘇可捂著額頭滿臉痛苦的緊閉雙眼，嗡嗡炸疼的腦袋裡全是黑影，還不停的閃現令人暈眩的金星。 　　她深垂著腦袋，劇烈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齜牙咧嘴，那一時刻裡，好似空氣凍結了。 　　當童維看到彎腰捂頭的蘇可，他心頭一驚瞬間明白了什麼，滿目擔憂的皺緊了眉頭... 　　隨著一聲凳子摩擦地麵的刺耳響聲，趙正宇和耿誌華幾乎同時箭步上前扶住了蘇可的胳膊。 　　江濤伸直了脖子向後張望，確定是蘇可後，一聲焦急的：“我靠...”立馬從走廊繞到後門。 　　石飛也急忙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查看蘇可的額頭。 　　蘇可全身酸麻無力的站不住腳跟，誌華神情緊張的半蹲在她麵前，幫她吹著被撞的額頭，隨後輕柔的按著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臂膀上。 　　教室裡像炸了鍋一樣，同學們都七嘴八舌的詢問起來。 　　童維心疼萬分而又不能上前，隻能緊緊的攥著拳頭，驚慌失措的站起身。 　　他直挺挺的呆立在原地，透過來回晃動的人影，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蘇可的一舉一動。 　　蘇可齜著牙久久沒有抬起頭來，那種眩暈的疼痛感讓她瑟瑟發抖。 　　江濤摸著她的頭，又心疼又責怪：“咋不小心呢，疼不...” 　　誌華雙手托著她的兩個胳膊扶到座位上，同學們都紛紛圍上來關心她的情況。 　　盡管她五官扭曲，臉色蒼白，但還在有氣無力的開玩笑：“快幫我看看門框壞了沒...要賠錢的...” 　　聽見她的話，同學們的各種嘲弄和戲謔就此起彼伏的嚷嚷起來了： 　　“門框哪有你蘇大將軍的頭硬啊...哈哈...” 　　“你這又不是第一回了，早就練成鐵頭功了...” 　　“門框沒爛...就是散架了...” 　　“八十，下次踢球，你直接用頭頂，看誰還敢跟你搶...” 　　“那我可不敢搶了，我怕被她頂死...哈哈...” 　　見周依扶住了蘇可，誌華示意大家散開坐好。 　　此刻，英語老師已快步走過了後門，發現教室裡的騷動，又折返回來從後門進教室。 　　同學們也一哄而散的快速坐好。 　　老師掃視了一眼亂糟糟的教室，帶著怒氣嗬斥到： 　　“上課鈴都響了，怎麼還不自覺...高中了啊...都緊張起來...別天天跟不覺死的鬼一樣...” 　　當老師看到有幾個同學不斷看向趴在桌上的蘇可，就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問：“蘇可怎麼了...” 　　蘇可微微抬起頭，用手擋著額頭，嘴角扯出一絲乾笑：“沒事老師...” 　　一旁的周依指著她的額頭說：“老師，蘇可撞頭了...” 　　老師一聽緊張不已的說：“我看看...” 　　說著就把蘇可的手拿開，看到她額頭上鼓起的大包，嚇得驚叫一聲：“啊...” 　　隨即又急切的詢問：“怎麼撞這麼厲害...你覺著惡心嗎...” 　　老師話音剛落，坐在前麵的嚴峰也大叫起來：“呀...這麼厲害...” 　　誌華急忙站起身繞過老師，就看到寬盈的額頭上頂著一個雞蛋大的紫紅疙瘩，看到的同學們也都驚呼起來。 　　童維的視線被站起身的幾個同學擋住了，他深彎著腰，胸口緊緊擠壓在桌子上，眼神沉重的眉頭緊鎖。 　　因為他知道，蘇可頭上的包會很快腫起來的，而且會有刺刺拉拉的灼傷感。 　　老師著急的說：“快...誰...冰...冰...” 　　隻聽徐明遠和江濤同時大聲回應：“我去...”說完兩人一前一後往超市的方向飛奔而去。 　　幾個女生看到後都嚇得閉上了眼睛，回到座位上有聲有色的跟其他沒看到的同學描繪。 　　很快，徐明遠和江濤氣喘籲籲跑回來了，把一瓶結冰的水遞給老師。 　　老師輕輕地放在蘇可的額頭上：“慢慢冰，別用力...” 　　老師又仔細觀察了一遍，詢問蘇可感覺：“想吐嗎...” 　　蘇可搖了搖頭：“還好...” 　　“暈嗎，想睡覺嗎？” 　　蘇可又搖著頭：“沒事老師...真的沒事...” 　　老師擔憂的追問一遍：“真的沒事？” 　　蘇可好似無力再動腦袋，隻好扯著嘴角對老師眨眨眼：“真的沒事老師...” 　　老師直起身說：“那好，如果有不舒服，要馬上告訴我啊...” 　　老師轉身往講臺走去，同學們也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準備上課。 　　曉麗把自己的書包掏空，經同學傳給了蘇可。 　　田華傳過來一個塑料袋，讓她包住冰水。 　　童維整節課都魂不守舍，時不時的偷偷觀察蘇可的狀態。 　　蘇可把冰水從左手搗騰右手上，輕輕緩緩的冰著額頭，不經意的遇到童維投射來的目光，移開後又越發鬱結的垂下了額頭。 　　誌華趁老師轉身板書的時候觸碰一下她的胳膊，用眼神詢問她的情況，她懶趴趴的給了他一個勉強又苦澀的鬼臉... 　　下課後，同學們又都圍了上來查看蘇可的情況。 　　一，三班玩得好的同學也都趕過來湊了個熱鬧。 　　周宏假模假式的表示關心後，一臉壞笑的看向江濤： 　　“江濤，你還記得不，好像是初一吧...你們倆爬樹勾洋槐花...哈哈...那個樹杈禁不動兩個人，一下子都掉下來了...” 　　江濤哈哈幾聲：“這誰能忘了...不是那一堆牛糞，不死也殘了，曉麗...曉麗嚇得都不會說話了...” 　　周宏越說越興奮，邊笑邊說：“你們兩個把人家牛糞堆砸出兩個大坑...” 　　周圍的同學都被他的話吸引了，紛紛讓他講詳細點。 　　一時間，走廊外，教室裡都充斥著歡呼雀躍的嬉鬧聲。 　　周宏剛要繼續說，江濤突然壓住他的肩膀，一邊捂住他的嘴巴，一邊求饒： 　　“宏哥...別說了...別說了...” 　　文龍他們也沒聽過這個故事，他聯合一旁的幾個同學把江濤拉開控製住了。 　　周宏被江濤壓的臉通紅，他扯著嗓子咳了幾聲，但還沒開口自己卻先大笑起來： 　　“蘇可是趴著掉下來的，她砸吧砸吧嘴，瞪大了眼睛，咦...牛糞怎麼是酸的...” 　　聽到這裡，同學們的笑聲就像洪水沖開閘門似的，“嘩”地一下放開了，久久停不下來。 　　幾個男生更是笑岔了氣，連女同學都不顧形象的花枝亂顫。 　　周宏邊笑邊向文龍擺手示意，笑的虛脫的文龍幾人以為說完了，正要撒開江濤。 　　周宏憋著笑對他們擺手：“還沒完呢...還沒完呢...” 　　在同學們的東倒西歪的笑聲中，周宏嘻嘻哈哈的繼續講： 　　“江濤...這個家夥...是屁股著地的...你們猜…他從糞堆上坐起來…坐起來怎麼說的...” 　　同學們都一個個興奮盎然的追問：“怎麼說的...快說...快說...” 　　周宏好不容易收起了笑聲，一本正經的比手畫腳： 　　“這小子說...咦...酸的嗎...然後抓了一把牛糞就往嘴裡送...然後...然後...哈哈...他就這樣...非常認真的點頭...嗯嗯...真是酸的...啊哈哈...” 　　周宏說一半的時候，同學們就已經開始大笑了，聽到最後，沸騰而起的爆笑聲可謂炸裂了整個學校。 　　有的前仰後合，捶胸頓足，有的跺著腳又蹦又跳，有的拍著手笑出了眼淚，有的笑彎腰捂著肚子。 　　在江濤身邊的幾人更是一邊哄笑，一邊拍打他。 　　誌華在周宏說到江濤的時候就走出了教室，雙手插兜背靠在墻上。 　　聽到最後他也樂得抱起了臂膀，俊冷的麵孔被不斷誇大的笑聲而漲得緋紅... 　　透過敞開的窗戶，蘇可也被周宏惟妙惟肖的表情逗的喜笑盈腮，但額頭上的筋皮，被青紫大包撕扯的又緊繃又酸灼痛，笑的幅度不能太大。 　　在眾人的歡笑聲中她也坐直了，平復了幾秒鐘，懷著七上八下的心情，偷偷看向童維。 　　而迎接她的依然是那雙炙熱的目光，還有如秋日陽光般溫熱的笑臉。 　　這一瞬間的碰觸讓她的心更加慌亂起來，雜亂無章的思緒擾的她全身肌肉猶如千萬隻螞蟻亂爬。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磨了毛的袖口，鼻梁竟隱隱酸痛，比額頭上的腫包更疼。她在心裡無聲的唉嘆一聲，用胳膊墊著臉龐，側身趴在桌子上。 　　誌華揚著嘴角走進教室，見她趴在桌子上，立馬收起笑意，站在她身後探著腦袋，靜靜的觀察她的狀態。 　　誌華用手指輕輕撥了撥她額頭上的頭發，看著青紫的大包，輕輕呼氣。 　　他握了握桌上的水，發現已經不冰了，轉身快速走出教室。 　　蘇可早已察覺到他的氣息，她也想做出回應，然後像以前一樣互損解悶。 　　但此刻的她，卻怎麼也提不起那份朋友間無拘無束的坦蕩。 　　在她迷惘的靈魂裡，那種糾結無比又無法訴說的心思，就像一塊石頭堵在胸口，巨大的困惑和矛盾在她內心深處激烈的搏鬥。 　　她隻能假裝睡著，呆呆的自我審視著如漿糊般混沌的心緒... 　　上課鈴聲剛落下，誌華就腳下生風的趕在班主任前麵跑進教室，把一瓶滿是碎冰的礦泉水放在蘇可的桌上。 　　他們相視一笑，彼此交換各自的心意。 　　班主任剛放下課本就朝蘇可走來，他仔細觀察了紅腫的額頭，又心疼又好笑的打趣她： 　　“我勒個白白了，你這是撞哪了...年輕輕的咋這麼想不開啊...” 　　班主任一臉嚴肅的調侃，引得同學們哄堂大笑。 　　如在以前，就算忍著劇痛，蘇可也會比其他人笑的更大聲。 　　但畢竟此刻是羞澀懷春的年紀，更有那個令她耿耿於懷的男生已然存在於身邊。 　　她的臉頰瞬間泛起一抹緋紅，隻能努力嘴角上揚，使自己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樣子。 　　而與此同時，童維緊蹙眉頭，目光卻沉靜的望著被班主任擋住的身影。 　　直到班主任回到了講臺，他也沒有等來期盼的目光，隨著一聲：“上課了，大家都坐好...”他也不得不轉過身去... 　　大課間的廣播體操，文龍對蘇可戲謔鬥嘴：“八十...雖然有些俗套，但我還是要說…撞在你頭，痛在我心啊...哈哈...” 　　在蘇可要拿書本打他的時候，他一下蹦到門口，嬉皮笑臉的伸舌頭： 　　“唉...打不著...你為了不上操，也不能下這麼大血本啊...嘻嘻...” 　　蘇可撇著嘴角兇巴巴的瞪著他，指著紅腫的額頭氣呼呼的說：“你這家夥，咱倆換換可好...” 　　誌華勾勾嘴角，慢條斯理的說：“他能馬上就撞一個，你卻不能馬上好...”說完隱隱壞笑的往外走。 　　文龍對蘇可使了一個挑釁的眼色：“對咯，你不能馬上好...” 　　見蘇可大聲的怪笑，他皺了一下眉，瞬間醒過味來，一邊追誌華，一邊氣急敗壞的大喊：“姓耿的，你咒我啊…你別跑...” 　　隻留下身後女孩咯咯的嘲笑聲...... 　　江濤趴在窗戶上喊：“媳婦，媳婦...” 　　她轉過身去，剛巧碰上走過來的童維，他卻隻是匆匆瞟了一眼江濤的身影便走下了臺階。 　　一股無形的落寞感驀地撞了一下蘇可額頭上的大包，僵硬的笑容像一個沉悶的麵具掛在她臉上，就連江濤說什麼也沒有聽清楚。 　　她看著江濤等待回應的表情，敷衍的笑一聲：“沒事，你先去吧...” 　　教室裡隻剩下蘇可一個人，她趴在桌上，閉上眼睛感受頭頂傳來的一陣陣刺痛。 　　一聲嘆息後，她下巴抵在胳膊上，眼睛裡的目光慵懶無神，穿過一疊疊高聳的書摞，一動不動的望著童維的座位。 　　她不知道是該感謝老天給的太多，還是該遺憾自己運氣太好，好像她對自己和別人都無法控製，所有好的壞的，所有美好的糟糕的，她已無力分辨，隻有安然的接受。 　　她很想認真對待每一個關係，但顯然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把世界上最復雜的問題想簡單了。 　　還是這個問題原本就不存在，是自己的無妄加碼才會一步步的陷入自作多情的尷尬局麵。 　　想到這，她不禁無奈的嘆了口氣，廣播體操的音樂還在校園裡回蕩著，她一時忘記了還在紅腫的額頭，麵朝下搭在胳膊上準備睡一會。 　　但腫包剛壓在胳膊上，一陣灼熱的刺痛感就瞬間侵襲了全身。 　　她齜著牙，無可奈何的忍受著身體和精神上的雙層折磨... 　　她本想把自己的一摞書移到桌麵的右側，但又放了回去，把周依的一摞書托到右側擋住了窗戶外的光線，把頭困在兩摞書中間。 　　她調整好姿勢趴在桌上，也許是真的疲憊了，霎時間便暈暈乎乎的睡著了... 　　廣播體操結束後，童維望著耿誌華腳步急切的背影，心中的嫉妒感每走一步就會加重一下。 　　從後門經過時，他掃視到耿誌華的外套已蓋在蘇可的身上了。 　　他強裝淡定的走過窗戶，少年的傲慢和倔強讓他沒有再回頭，那種獨自悲戚又極度渴望的矛盾已打亂了他所有的思緒。 　　化學老師在課堂上點了兩次他的名字，他才手忙腳亂的站起來，卻不知道問題是什麼，低著頭假裝翻書以掩蓋窘迫的五官。 　　方啟哲提醒了他，才紅著臉抬頭看向黑板。 　　他快速掃了一眼題目剛要開口，老師怒氣沖沖的打斷他： 　　“上課呢，心思跑哪裡去了啊...坐下......下午到辦公室找我...李文龍...” 　　李文龍起身走向講臺，拿起粉筆在黑板上解答起來... 　　蘇可手指撐開扶在額頭上，掃過童維落寞的背影，心頭突然縈繞著一陣莫名的愧疚，還夾雜著絲絲的苦澀。 　　她雙手交叉抱在眉間，心中的惆悵愈發沉重，不禁深深的呼了一口悶氣。 　　周依不小心碰到了她，才如夢初醒般的揉著臉頰望向黑板... 　　響亮的下課鈴聲回蕩在校園裡，隨著老師一句：“下課...” 　　同學們一下子從昏沉緊張的神情中抽離出來，伸著懶腰，打著哈欠，開始了放鬆愉悅的課間活動。 　　童維快速收拾好了書本，單手插著褲兜，低著頭穿過講臺走出教室，徑直走下走廊的臺階。 　　曉麗正在心疼的詢問蘇可額頭上的情況。 　　她對曉麗說：“你跟我媽說我作業沒做完...免得她看見我的額頭，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ｃｏｍ 又擔心的要命...” 　　話音剛落，正宇樂淘淘的說：“八十...你跟我回家吧...” 　　蘇可伸了一下懶腰：“我就是不想動，來回吹風...疼的很...” 　　曉麗問她：“你帶錢了嗎？” 　　她笑瞇瞇的拍了拍褲兜：“帶了，夠...你千萬別跟我媽說啊...” 　　曉麗點頭答應，便和可欣一起回座位了。 　　誌華歪著頭問蘇可：“真帶了？” 　　文龍摟著誌華，對蘇可調侃：“帶了...西北風...” 　　從外麵回來的嚴峰笑嗬嗬的接過話茬：“蘇可跟我吃吧...我從家帶菜了...” 　　周依趴在走廊的窗戶上，朝幾人擺擺手：“你們都別操心了，這家夥的飯我管了...” 　　幾人說說笑笑在上課鈴的催促下各自回位置... 　　放學鈴聲叫醒了同學們咕嚕嚕的肚皮，周依敲著飯缸催促蘇可：“蘇可...快走...找個好位置...” 　　蘇可剛站起身，誌華一頓叮囑：“不能吃發物啊...” 　　她假裝不耐煩的嘟囔：“知道了，說八百遍了...又不是第一次了，我還不懂啊...走了...” 　　她順手拍了一下文龍的肩膀，兩人互瞪了一眼，便和周依離開了。 　　誌華一邊往外走，一邊把緊緊攥在手裡的十元錢放回褲兜。 　　童維從教室前門走出來，正好看到蘇可和周依一起朝食堂的方向走去，那絲絲縷縷的目光裡透著綿綿柔情，他抿了抿嘴巴，在劉斌的推搡下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