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確定是重逢 周一的課間,那個叫郭美玲的女生把蘇可從教室裡喊出去,遞給她一個袋子: “你的衣服我洗了好幾遍...這裡麵有件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郭美玲話還沒說完,蘇可就不好意思的推脫: “不不,小事一個,不用那麼麻煩,真的...你拿回去吧,我衣服多著呢...” 說著就把自己的衣服拿出來,往教室裡麵退了兩步。 見她不肯要,郭美玲有點著急: “這是我和我媽給你選的,你一定收下,不然我會過意不去的...” 蘇可微笑著表示:“你幫我洗這麼乾凈,嗯,還帶著香呢…你快回去上課吧...”說著就退回了教室。 此時,上課鈴也剛好響了起來。 郭美玲看著袋子裡的衣服思索一下,從半開的窗戶裡塞到了周依的桌子上,快速的跑開了。 蘇可把這件帶著花邊領的衣服送給曉麗穿。 這個可憐的女孩,從小到大第一次穿商店裡購買的女士新衣服...... 有一天早讀過後,叔叔嬸嬸因為要出門,早早做了飯留給兩個學生。 童維急匆匆的扒拉幾口便對劉斌說:“我有個題沒做出來,我先走了...” 劉斌看著他的背影無奈一笑,早已習慣他這個書呆子的模樣。 童維之所以這麼著急,是因為在早讀放學的時候,他從窗戶裡看到蘇可趴在座位上,正專心致誌看一本書,而文曉麗已經牽上了車子。 他猜測蘇可應該留在學校吃飯。 他沒有回去洗漱,一邊嚼著嘴裡的饃饃,一邊騎上車子飛快的朝學校奔去。 他騎了半路才停下,拿起車架上的保溫杯,咕咚咕咚的喝幾口水... 主乾路隻有幾個來往的學生,大都是去食堂和宿舍的方向。 童維走在這個早已熟悉的校園裡,心裡竟忐忑不安的兩腿發軟。 此時,空蕩的教室裡隻有蘇可一個人,她正在爭分奪秒的研究借來的學習資料。 童維邁著大步踏上臺階,透過窗戶匆忙的掃了一眼教室,快速從前門走了進去。 而蘇可一心在書本上,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童維見過她專心學習的樣子,知道一般的動靜,是不會影響到她的。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故意,在踏上講臺的時候,他狠狠的撞了一下講桌,那響聲著實很大。 也許他自己也沒想到撞的如此用力,以至於筋骨上的疼痛感讓他直直的大叫一聲,齜牙咧嘴的抱住了胳膊。 但這份疼痛的付出,很快見了成效。 蘇可被他的叫聲驚醒,愕然失神的看向他,緊接著是一句脫口而出的擔心:“你沒事吧?” 聽到暗戀之人那輕柔溫婉的聲音是為自己而發,童維激動的心花怒放,滾燙的臉,刷一下紅到了耳朵根,咧開嘴角磕磕巴巴的回應:“沒...沒...沒事...” 其實蘇可的這句問話,把她自己也弄的心裡亂突突的。 她從來都沒有聽過自己還能這樣女人的說話,過分關切的口吻,在空氣中散發出又酥甜又萌軟的曖昧氣息。 這份獨特的似水柔情,融化了童維的心,整個人仿佛置身與雲彩之端,飄飄然的暗暗竊喜。 他回到座位上坐下,屏著氣,緩緩握緊拳頭,額頭上泛起一層虛汗。 他鼓足勇氣巡視了一圈教室,發現隻有他和女孩倆個人時,他長呼了一口氣,暗暗用力,想要盡快平復砰砰跳動的胸膛。 他側身麵向蘇可,卻不敢直視她,隻覺渾身顫抖,喘息不穩:“我...我是...那個競賽...” 其實從他撞上講桌,一直到他轉過身說話,蘇可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的落在他身上。 見他緊張到臉紅結巴的樣子,她反而越發輕鬆的抿嘴偷笑。 但她的這一笑,讓童維更加尷尬和羞赧,竟不知所措的杵在了原地,眼神慌亂的垂下了額頭。 隨著蘇可的聲音發出,他才重拾勇氣,把堅定而深情的目光落在朝思夜想的女孩身上。 蘇可清淺的話語也打破了酸甜縈繞的氣氛: “那次我發揮不好,隻得了個三等獎…你肯定是一等獎吧…” 童維眼神飄忽不定,始終沒有個焦點,但嘴角的笑意已經控製不住的翻湧出來。 比起獎項,此刻更讓他欣喜的是,眼前的女孩親口承認了自己的存在,他甚至浮想到蘇可也同樣的對他思念至深。 盡管是真的,但彷徨糾結的男孩,還不敢奢求太多,畢竟光是從她唇齒一家流露出的情感,就已經讓他興奮的快要發瘋了。 在蘇可恬靜又溫和的注視下,他用力捋直了打結的舌頭。 他那水波流轉的目光緊緊的落在蘇可的方向,卻始終落不到她的身上:“我...你能...我想... 她換了一個淺笑嫣然的麵容給他,她想給這個害羞到不知所措的男孩多一些安慰,也想讓自己狂跳不止的心盡快安定下來... 正在兩人都不知該怎麼表達的時候,李中從後門走了進來,他們也就慌亂而默契的各自忙起手裡的動作。 李中湊過身來對蘇可說:“蘇可,我有個題有點繞,你能幫我看一下嗎…” 童維也隨聲看向了李中,又堂而皇之的看了一眼蘇可。 蘇可迅速驗算的題目,頭也不抬的說…:“可以,等我兩分鐘...” 李中坐在許慶輝的座位上,一邊翻書一邊等她。 蘇可把雜亂的草稿紙收拾好放在一邊,抬頭看到李中端著好幾張試卷,瞬間瞪大了眼睛: “你說有個題,這是有個題啊......”說完咯咯的笑起來。 李中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的說: “有幾題周博也給我講過,當時差不多了,自己做的時候,又卡住了...” 蘇可把桌上的書本往周依那邊挪了挪,騰出空來示意他把卷子放下來,全神貫注的為他一題題的講解。 時間長了,腰和脖子都有點酸疼,她站起身舒展一下肩膀,左腳不自覺踩在凳子上。 誌華到教室後,默默地在她後麵觀看了一會。。 蘇可活動脖子的時候發現周依也想一起聽,便換了個方向,而許慶輝坐到了李中的位置上。 一直到預備鈴響起,誌華用筆敲了敲蘇可的桌邊。 蘇可與他相視一笑時,突然一陣乾咳,誌華急忙把桌子上的水杯遞給她,她還像以前一樣接過來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 李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起身收拾草稿紙:“耽誤你了蘇可,我差不多了...” 蘇可咽下嘴巴裡含著的水,笑笑說:“這有啥啊,別...別差不多啊...” 李中急忙點頭:“會了會了...” 說完起身跟許慶輝換了位置,便趴在桌子上,專心的消化草稿紙上的列式。 周依憋著臉對蘇可說:“可,我想去廁所...” 蘇可撇了撇嘴巴,瞇著眼看她:“快去啊......”說著給讓出了空。 周依難為情的在她耳邊輕聲嘀咕:“外麵那麼靜,我有點害怕...” 她心領神會的笑了笑:“嗬嗬,你一說,把我也勾起來了,走,一起...” 說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貓著腰出了教室。 沒走幾步就聽見一頓訓斥聲:“快上課了才去啊,早乾嘛呢...” 石飛哎呦一聲:“呀,被逮著了...” 其實整個教室都聽見了,文龍扒著誌華的肩膀,話語裡透著幸災樂禍的腔調:“估計整個年級都能聽見...” 老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在說笑的同學立馬端正坐好。 誌華回過頭來的時候,正巧與李中打了個對視。 李中一臉歉意的目光閃爍,誌華愣了一瞬,隨即對他揚了揚嘴角。 童維自然也聽到老師的訓斥聲,還有蘇可心驚不安的回答,他在心裡默默的為她擔心著。 周依確實有些寒顫失色,但蘇可卻好似習以為常。 她若無其事的摟著周依的肩膀,打趣道: “老師就是想讓教室裡的人聽見,他即將威武駕到了...”說著就拉周依快步走向操場。 她們倆回來的時候,輕手輕腳的走在走廊上。 蘇可示意周依站住別動,她彎腰趴在門框上往教室裡探頭,靜待了兩秒鐘。 在老師轉身麵向黑板時,她拽著周依的手躡手躡腳的進了教室,不發出一點聲音的坐在了座位上。 看到她們的同學也都配合的忍住了發笑。 不知不覺間11月快結束了,天氣也越發的陰冷起來。 班主任說12月底會進行摸底考試,這次的內容會比較難,還要在全縣排出名次,所以讓大家重視起來,抓緊復習。 班主任讓班長徐明遠開班會,班長剛開始還有點害羞:“班主任去學習幾天,他...委托...不是...讓我跟...” 同學們都鴉雀無聲的望著他,寂靜的壓迫感讓他更是緊張到斷斷續續,臉頰一下紅起來。 正當他手足無措的時候,高鵬的一個聲音像是炸雷一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班長...你這臉一紅...還挺顯白啊...哈哈...” 一句話引得全班哄堂大笑起來,同時也讓班長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一些。 班長看著教室裡沸騰的氣氛,微笑示意同學們安靜下來: “班主任讓我開這個班會呢有三件事情,第一呢,天氣冷了,上下學要注意安全,不要騎車在路上打鬧…第二呢,就是大家要把下個月的摸底考試重視起來。第三,第三...” 班長撓了撓頭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從下個星期開始取消早讀,住校的人自行安排。如果可以的話,中午能在學校吃飯的,盡量在學校吃…來回太冷萬一感冒了還影響學習,再說也能節省時間多看書…好了...主要就是這個意思,大家放學吧…” 因為不需要去早讀了,曉麗早起把活乾的差不多了,從鍋裡拿出一個饅頭,加了鹹菜。 她一邊推著車子一邊吃饅頭,快到蘇可家的時候饅頭也吃完了。 校長家大門是半掩著的,她直接推門進去,就聽見蘇可哇哇的讀書聲。 蘇可蜷縮在被子裡讀英語,沒聽見她的腳步聲,她就拿出一個筆記,本靜悄悄的坐堂屋的桌子旁。 興許是蘇可讀累了,她扭了扭脖子穿好衣服走下床,看到曉麗後,略顯驚喜的問:“你啥時候來的啊...” 曉麗怕她擔心,笑嘻嘻的回答:“剛幾分鐘...” 說話的時候,蘇可提上棉鞋,用手指梳了梳淩亂的頭發:“你吃過了?” 說著話從被窩裡掏出暖水瓶塞到曉麗的棉衣裡。 兩人說著話往外走,蘇可打著哈哈說:“我還沒洗臉呢...” 又想起什麼來似的,轉過身拉起曉麗的手,搓著她凍傷的手不禁嘆了口氣。 那是一雙已經看不出是十幾歲的女孩的手了,兩隻手都有不同程度的紅腫。 一個個大小不同的口子布滿了整個手麵和手指,有幾處大的裂口還出現了結痂後的黑色,有一兩個甚至都能看到血紅的肉。 蘇可微皺著眉頭心疼的責備起來:“你沒抹啊...” 曉麗急忙把手抽回來,深吸一口涼氣:“抹了,昨晚一夜都用布包著,早上又弄毀了,沒事,又不疼...” 蘇可不管她說的話,拉著她走到盆架旁,提過熱水瓶晃了晃,把剩下的都倒進了水盆裡。 她又加了涼水,把曉麗的手按了進去:“多泡一會...” 說著就從抽屜裡拿出半個裂手油站一旁等著:“你手套帶了嗎...” 曉麗尷尬的笑了笑:“給我弟弟了...我戴那個...” 蘇可的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她怒聲嚷嚷: “給你弟了,是他們搶的吧...那個都爛完了管什麼用...”說完深深無奈的嘆了一聲。 片刻後,她憂憤的說:“我們先一人一隻,等會跟我媽說,讓她再幫你做一雙...” 曉麗正想推脫:“沒事,不麻煩了...” 蘇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走出門外。 她拿起搭在繩條上藍白條紋毛巾遞給曉麗,然後幫她塗上裂手油,兩隻手麵和指頭都抹了個遍。 曉麗在一旁心疼的說:“不用抹這麼多,都快沒有了...” 蘇可沒理她的話繼續塗抹。 曉麗看著她手上也有好幾道皴裂的口子:“你那個大口子好了嗎...” 蘇可頭也不抬的說:“那天抹完,我媽就沒讓我碰水,早就不疼了...” 幫曉麗抹好後,蘇可拉著她回家,在一個化肥口袋裡翻找著什麼。 這裡麵都是媽媽平時積攢的碎布碎棉花什麼的。 她找了兩個長一點的布條把曉麗的手包起來,然後又給她帶上自己的手套。 那手套是媽媽用棉花和布條拚接縫製的,樣式雖然有些不規正,但非常的暖和耐用。 蘇可換了一件爸爸的棉襖,騎車的時候把袖子長出來的部分搭在車把上,雙手蜷縮在袖口裡。 過了兩天,蘇可把一雙新的棉花手套給了曉麗。 曉麗本想讓她帶新的,她哼笑一聲:“還要我的手重新遷就它,才不要...” 曉麗又愧疚又感激的望著她的背影,拚命的眨著眼睛不讓淚水流下來... 天氣越來越冷了,老年人的大棉襖大棉褲都已經上身了。 媽媽用舊的棉花套為蘇可縫製了一個可以暖腳的棉套子,裡麵再放上裝滿熱水的鹽水瓶,隻要腳不冷,身上也就暖和了。 這天她學習到很晚,發現水瓶裡沒有熱水了,又不想打擾父母休息,喝了半大瓢的生水就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她就感覺身體乏力,以為隻是困了就沒怎麼當回事。 中午放學回到家,她就病倒了。 一連兩天都沒有見到蘇可的身影,童維坐立不安,心亂如麻,從曉麗和可欣的交談中得知她生病了,心中生出一股疼惜和羞慚。 那些藏在心中的嫉妒和委屈,讓他故作高傲的放棄了太多表明的機會... 而聽見蘇可生病的消息,他又是如此的魂斷夢繞,每呼吸一下,心臟就刺疼一下。 他每一根神經都緊繃的快要斷裂,感覺自己被折磨得快受不了了,可卻對這一切的一切都又無可奈何... 正在他痛苦沮喪的時候,一個令他欣喜的消息驟然而至。 放學後,大家一邊聊天一邊收拾書包,田翠翠喊大聲喊文曉麗:“曉麗,我跟你去六村...” 曉麗回她:“你乾嘛去啊…” “我媽讓我放學去拿壓的掛麵...” “好的啊,我馬上就好了...” “我也好了...走吧...” 誌華一直觀察著曉麗,待女生們走出教室,他放下手中的書本,三兩步的從後門喊住曉麗。 隻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包奶糖遞給曉麗,眼神躲躲閃閃的說:“讓她別再亂跑了。” 說完還長籲了一口氣,雙手緊緊的揣在褲兜裡。 曉麗偷笑一聲回應他:“知道了,我肯定會說她的...” 曉麗把糖裝進書包裡,就挎著田翠翠的胳膊走了。 田翠翠一臉不可思議的問:“他不會和你說話也害羞吧...” 曉麗捂著嘴巴笑出了聲:“除了蘇可...他跟哪個女生說過話啊...” 田翠翠掩著嘴角哈哈大笑:“這也是跟你熟,初中的時候我坐他前麵,一跟他說話,他是能走就走,走不了就低頭...” 誌華回到座位上繼續整理書本,文龍和幾個男生在一起胡吹亂侃。 孫傑收拾好書包瞥見劉斌,一臉疑惑的問:“嗯?劉斌你怎麼還在這?” 劉斌哦了一聲:“不想回去了。” 孫傑朝他揚了一下手:“那先走了啊…” 周末中午飯過後,曉麗提著袋子來到蘇可家裡,媽媽正在幫她剪頭發。 隻見蘇可脖子上圍著塑料布,媽媽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握著一把黑色的大剪刀,哢哧哢哧的為她極短的頭發,做著最後的修剪。 蘇可指著高粱桿做的篦子,對曉麗說:“曬乾了...很香的...” 篦子上麵鋪了一層白晶晶的南瓜子,曉麗一邊吃南瓜子一邊和蘇可說話。 剪完之後,曉麗幫她打掃脖領上的頭發渣子,清洗了頭發,兩人就去隔壁院子學習了。 蘇可從組合櫃裡拿出一個暗紅色橡膠熱水袋:“這是江濤給我的,你拿走吧...” 曉麗沒有接,輕聲嘆了口氣:“不行,拿回去我也用不上,還是放在這裡吧…” 蘇可猶豫了一下:“好吧,這樣,你晚上忙完上這來,給我暖被窩...” 曉麗忍著委屈,緊緊抿著嘴巴,用力的點了點頭。 童維何嘗不想找人問得更多,而在這個晦澀難懂的年齡,越是在乎的人,越是沒有膽量去過多的打聽。 天冷之後劉斌幾乎每天都睡在叔叔家裡,因為叔叔家安裝了取暖器。 姑姑給童維買了電熱毯,感覺到冷的時候,他就坐在被窩裡學習。 在劉斌叔叔家吃飯的時候,爸爸打電話說明天才能回來。 嬸嬸留童維在家裡睡覺,他禮貌的謝過後就回到房間裡做作業了。 老師布置的作業和試卷對他來說沒有難度,很快就做完了。 他伸了個懶腰跺了跺腳,站起身倒了杯熱水捧在手裡,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吹著水杯裡冒出的熱氣,神情默然的看著窗外。 蘇可的眼神不斷的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幻想著她生病後憔悴的麵容,不禁心疼難過起來。 難以抑製的黯然神傷,五味雜陳,更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無法自拔。 在那個害羞又勇敢的女孩主動寫紙條向自己傳達心意的時候,他作為一個男生竟是如此的膽小軟弱躊躇不前。 現在,他急切的想要對心心念念的女孩表明掩藏已久的情意,不然自己很快就會發狂,會垮掉。 他看不進書,滿腦子都是女孩的身影,隨即一股強烈的沖動湧上心頭。 他穿上厚厚的羽絨服,圍上圍巾戴好手套,架好車燈,輕手輕腳的推著車子出門。 上了大路,他才騎上車,趁著寒冷的月色,一路上都是神情局促的左右觀察。 電線桿或者路兩旁墻體上都寫著字,上麵是一些種樹的標語,教育的標語,小康的標語,和一些賣豬賣雞賣化肥的廣告。 路上的行人已然不多,偶爾碰到一兩個抱著膀子,雙手插進棉衣袖口裡的人,他也像個小偷一樣不敢看人家,更不敢上前去問路。 也不知騎了多久,當他意識到足夠遠的時候,心裡有些慌了,深深的喘著粗氣。 從嘴巴裡呼出的熱氣,在冰涼的月色裡散開,給他一種淒涼荒蕪的感覺。 他調轉車頭,心裡七上八下的往回騎。 過了兩個路口後,有一個老人拉著平車從家裡出來。 他已經騎了過去,但還是停下車子,腳撐在地上猶豫了幾秒。 他咬了咬後槽牙,兩胳膊使勁的扽了扽車把,鼓足勇氣推著車子走到老人身邊:“大爺,請問這裡是六村嗎?” 老人從剛出門就看見了他,一直到他和自己說話還在盯著他看。 老人好似沒聽到他的問話,張著嘴巴露出僅剩幾顆牙齒,笑嗬嗬的打量他:“這麼冷的天不回家,在路上瞎逛什麼呢啊...” 一句話把童維的臉說的發燙起來,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又問了一次。 大爺反應過來:“哦,六村啊,這不是六村,你從哪邊來的?” 童維往來的方向指了指,老人嗬嗬了兩聲:“你走過了孩子,你從這裡,過一個村,差不多三個電線桿子,然後在過一個小河溝,河溝那邊就是東路六村。” 見童維似懂非懂的樣子,老人繼續說道:“你去六村什麼親戚啊...我都熟...你跟我說說...” 一句話又把童維問得心慌不已,結結巴巴的說:“哦...是…我老表...” 老人追問:“你老表姓個啥...又叫個啥啊...” 童維著急的不知如何回答了,他隻好靦腆的笑笑,然後給老人深鞠了一躬:“我知道了大爺,我先...” 他慌亂不已的擺著胳膊,另外一隻手緊緊地握著車把,又沖老人躬了躬身。 他後退兩步,在老人的笑聲中調轉車頭,騎上車離開了。 隱約間聽見老人在後麵大喊:“天黑騎慢點...” 他轉過頭回應老人:“知道了大爺...” 身後又傳來一陣醇厚的笑聲。 直到聽不到老人的聲音後,他才卸下了緊張,長舒一口氣,但卻又情不自禁的上揚起了嘴角。 過了小河溝,童維單腳撐地,四周觀察,看見有字的地方,就用車燈照照。 他在一個門頭寫著六村小學摸樣的屋簷下,發現一個破舊的報刊亭,上麵貼滿了多種顏色的紙張。 他下了車,拿下車燈一邊照一邊查找。 在一張發了白的紅紙上驚喜的發現了一行標題字:關於東路六村秋季農忙的注意事項。 曾經的小學校就是村裡辦公的大隊部。 他又找了找其他的字麵,發現一張較新的電費通知單。 單子上分為東變電站,和西變電站,每一家基本都是十塊二十塊錢。 他一個個的往下找,在東變電站的下麵看到一個蘇姓的名字。 正當他欣喜的時候,又在其他地方發現了蘇姓的人。 他不禁抿了抿嘴巴,發出一聲嘆息,但很快又露出了得意地笑容。 他騎了幾十米後,來到一個交叉路口,左右觀察了一下,慢慢的向東拐進村子裡。 整個村子除了偶然的幾聲狗叫,寂靜如涼水一樣的安寧。 他沿著村上的路不斷的徘徊,經過每一家的門口,他都會停下來窺察一番,然後在心裡盤算一下。 他也注意到了從老校長家發出的微弱昏黃的燈光,短暫的猶豫了,也思索了。 但他總感覺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自己找到,帶著半信半疑的心思,他沿著村裡的大路騎了一個圈。 正當他又回到路口時,不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聲響,轉頭一看,一閃一閃的燈光正朝自己越來越近。 他趕緊拐進村裡的一個大樹後麵,等車輛過去,他才探著頭左右環顧起來。 幾秒後,他歪著腦袋皺緊了眉頭,冥冥之中凝神注視那間依然亮著燈光的庭院。 他脫下手套看了看手表,已經8點50了,他用手指敲了敲表盤,像是堅定了什麼信念一樣,坐在車子上靜靜的等待著什麼。 不一會,他就看見原本亮著燈光的幾家,陸陸續續的熄了燈。 寒冷的農村,家家戶戶一般睡的都很早。 他又用手電照了照手表,騎上車子找尋還亮著燈光的人家。 他停在第一個亮燈的門口,透著木質大門的門縫往裡瞧。 除了能看見兩棵乾枯的小樹和搭在繩條上的胡蘿卜,他判斷不出來是不是他要找的。 正當他有些失落的時候,就聽見院子裡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接著又傳來另外一個女孩的笑聲。 童維驚喜萬分又有點不敢相信的抿緊了嘴唇,把耳朵緊緊的貼在門縫裡。 交談聲停頓了幾秒,緊接著就清楚地聽見了那個令他心動的聲音,那是蘇可在給曉麗講題時的打鬧嬉笑。 他驚慌又興奮的調換著不同的姿勢,強壓著砰砰跳動的心,靜靜的貼在門縫裡偷聽。 雖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麵容,但從他捂嘴巴的動作上,感覺到他的激動和喜悅。 他彎著腰站了很大一會,雙手緊緊的捧在一起,夾在雙腿之間不停的揉搓。 突然聽到兩個男人的說話聲,伴隨著踢啦地麵的腳步聲,從東麵不遠處傳來。 他心頭驟然一緊,身體不自覺的晃動了一下。 他慢慢的直起身,輕手輕腳的從左邊跨上自行車,雙腳向前滑動了幾步,使勁的蹬上腳蹬,飛快的騎走了。 他生怕後麵會傳出讓他站住的喊聲,一口氣騎過兩個村子後才稍緩了腳步。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劇烈跳動的心臟,在寂靜如水的黑夜裡像是滾滾春雷一樣,轟隆隆的,仿佛要震開胸膛,掀起洶湧的波瀾。 明亮的車燈照出他又驚又喜的麵容。 這個滿心歡喜的大男孩,帶著止不住的興奮和幻想,屁股一搖一擺的騎行在靜謐而柔和的夜色裡。 童維回到家,脫下手套捂了捂冰冷的耳朵,在盆裡兌了些熱水,簡單的洗漱一下,匆匆爬上床鉆進被窩。 他倚靠在床頭,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欣喜若狂,像個傻瓜一樣自我回味了許久。 他已無心睡眠,隨手拿起一本書,又呆呆的傻笑了片刻。 他合上書本,熄了燈,蒙上被子,在女孩甜美的笑容裡,美滋滋的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周末,橘黃的陽光照在窗戶上,映射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散發著暖融融的味道,打動著一顆少年的心。 童維緩緩的睜開眼睛,其實他早已經醒了,隻是還在回想著昨晚那個近似沖動,又讓人亢奮萬分的行為。 他從抽屜裡找出蘇可的紙條,眉歡眼笑的仰望著上麵的文字,竟不由的笑出聲來。 但他立馬轉動一下眼睛,又嗯啊的試了試嗓子,有點沙啞,意識到自己著涼了,便把紙條放好。 他坐起身穿上衣服,喝了感冒沖劑,又躺回了被窩裡,久久的沉浸在自我陶醉的幸福之中... 吃中飯的時候,嬸嬸從童維的說話聲音中聽出他有點感冒,關切的詢問是不是著涼了。 童維麵帶微笑的說:“沒事嬸嬸,昨晚蹬被子了,一點點沒關係的。” 嬸嬸緊張的摸了摸他的腦門:“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童維還沒說出聲,劉斌就搭腔: “他媽媽給他準備了好多藥,啥藥都有,還做了標簽,鄉裡的醫院沒有的。” 童維笑著點了點頭:“不用擔心,我喝過沖劑了,我又不是小孩了,今天再多喝點熱水,沒啥問題的。” 叔叔笑了笑,說:“是長大了,但是長再大,在爹媽眼裡永遠都是孩子。” 漫長而煎熬的周日夜晚,終於在周一的淩晨匆匆趕來後,而漸漸的遠去了。 童維匆匆吃過早飯,沒有回家就騎著車子走了。 他上身穿了一件中長款的深藍色羽絨服,黑色的褲子和一雙藍黑拚接的中邦運動鞋。 路上已有很多來來往往討生活的行人。 青黃草葉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霜。 天邊那一片粉紅的雲,映射著男孩那焦急興奮的麵容,寒風吹拂的臉頰上泛起了微微紅色。 童維快速而用力的蹬著自行車,一串響亮的馬鈴聲從對麵傳來。 坐在車把上的老伯裹著一件退了色的軍大衣,輕輕揮舞著馬鞭,不時的吆喝著馬兒。 踢踏踢踏的馬蹄聲清脆而又急促的經過他的身旁。 學校的大門還沒有開,隻是右側小門的鐵栓子被拔了出來,他把自行車提進去又重新把門關上栓子插回去。 主路兩旁高大的楊樹上,稀稀疏疏的乾樹葉正緩緩地搖曳著。 空氣中透著極冷的寒意,裹在他汗盈盈的臉上,冷熱交替如同他此時的心情,復雜而又矛盾。 平時總感覺喧鬧擁擠的校園,在這一刻是那麼的幽靜空曠,能十分清晰的聽到自己沉重的腳步聲,和車輪轉動的吱吱呀呀的響聲。 童維看著空蕩蕩的車棚有那麼一霎那的失神。 他放好車子卸下肩上的書包,握了握帶著手套的手,緩解一下冷麻的感覺。 走下主路來到教室前麵的小路上,猛然看見蘇可的自行車,正孤零零的停放在圍墻底下。 他心頭一顫,頓時呆在了原地,本就起伏不定的胸膛更加快速的打起鼓來。 驚喜後的慌張,更讓讓他微微發顫不知所措。 他輕手輕腳的踏上走廊,在教室後門外停住了腳步。 他深深呼吸,克製著內心的激動,故作從容的放慢腳步,想要把自己盡快調整到冷靜沉穩的狀態。 他迅速而仔細的掃視了教室裡的每一個角落,確定隻有蘇可一個人在小聲的讀書。 他緩緩的鬆了一口氣,握著書包帶的手緊緊的攥起了拳頭。 他毅然的轉過身,卻怎麼也控製不住內心的緊張和顫顫發抖的四肢... 蘇可察覺到人影,不經意昂起頭看向窗戶。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好似一股強烈的電流同時穿透了兩人的身體,觸痛而又麻木的一動不動。 兩個少年之間久久的凝眸,那眼底激蕩的萬丈波瀾,早已然蓋過瑰麗多彩的唐詩宋詞。 嘴角溢出的笑意,仿佛冬日裡久違的陽光,溫暖了長期處於寒冷之中的萬物精靈... 女孩那雙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點綴著閃閃星光,嫣然一笑,別過臉去。 男孩明眸璀璨,嘴角輕揚,一灣春水,一朵浪花,悄然綻放,鼓足勇氣緊緊盯著女孩的紅潤而嬌羞的麵容。 目光流轉中,童維用盡全身力氣,穩穩的矗立在原地,極盡溫柔的看著蘇可。 她那美麗的臉龐仿佛被一層銀白色的輕紗籠罩著,那麼的期待,那麼的喜愛,讓他激動不已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當兩人再次相望時,彼此的微笑中都多了一絲憂傷和復雜。 幾秒後,蘇可緩緩的收回目光,十指交叉頂在額頭上默默的垂下眼簾,眼神閃爍間,流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羞赧... 沉靜裡的曖昧如萬道金光彌漫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裡。 幾次試探性的張口後,終於在一股充血湧動的推波助瀾下,童維發出了帶字的聲音。 低沉而沙啞中透著無法掩藏的怡悅:“你還記得我,對嗎?” 蘇可心頭一震,轟隆隆的雷聲在胸膛裡起起伏伏,用盡力氣抬起眼眸,含羞帶怯的與窗外的男孩對視。 而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好似透著濃烈的寒光,照的她全身瑟瑟發抖,像個正在碎裂的冰塊。 她遲疑一下,挺了挺僵硬的後脖頸,微微翹起嘴角,沖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童維臉上瞬間表露出掩飾不住的歡喜。 他抿著嘴巴垂下眼簾,自我沉浸了幾秒鐘,興奮又緊張到語無倫次:“我...你...那次…我...我一直...一直想你...” 困在復雜情感裡的蘇可,被他大喘氣的說話聲逗笑了。 她眼角處含著一絲清純婉轉的笑意,側著美麗的麵容望向窗外的男孩。 這次兩人都麵帶笑意的感受著,從彼此的目光中散發出來的拘謹而又濃鬱的情感。 相遇後的重逢或許應該用千言萬語才能填滿彼此之間錯過的時光。 可這兩個被同學們認為是學霸的人,卻在此時此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彼此眼神裡流露出來的獨一無二的愛戀,任何傾訴渴求的語言都已略顯蒼白。 蘇可低眉垂額的搓著雙手,眼睛卻躲躲閃閃的左右顧盼。 童維也是神色張皇的提著胸口,眼裡流露出的萬千情懷卻不知該怎麼傳達。 此時,他注意到蘇可凍裂的手麵,頓時生出萬般心疼。 他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極盡溫柔的問:“還不舒服嗎?” 蘇可揉搓著手指,又羞又俏的搖了搖頭:“有點...還好...” 童維抬手握住波浪形的窗戶欄桿,身體緊緊貼著墻麵剛說出:“我那天...” 話沒說完,就被一串越來越近的歡笑聲打斷了。 他慌張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急切的轉過頭,深深的凝望著同樣麵色不安的女孩,細微而又堅定地說了句:“等我...” 再次欲言又止的時候,響亮的歡笑已經拐進了走廊,他隻好假裝鎮定的從前門走進教室。 經過講臺的時候,看向蘇可的眼睛裡,那滿滿的愛意仿佛要溢出來一樣,閃著耀眼而多彩的光芒。 他剛坐下幾秒鐘,孫莎莎和一班的同學互相招手,各自走進了教室。 童維坐在位置上,劇烈跳動的心久久平復不下來。 同學們陸續來到教室,羅成誌捅了捅童維的後背:“童維,把你的物理試卷給我看一下。” 他一邊答應著,一邊在書包裡翻找。 在摸到了拉鏈裡鼓鼓的信封時,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剛才那麼好的機會竟然忘記把信送出去。 他那顆咯咯噔噔的心,深深的懊悔起來,手裡的動作也不自覺的慢了下來。 羅成誌又喊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把試卷遞給了過去。 他又把手伸進書包裡,按在信件上發出一聲聲輕微的嘆息... 這天放學,教室裡還有不少同學,有做作業的,也有談笑吹牛的。 劉斌嫌冷,強拉硬拽的央求童維快點回家。 童維經過走廊,透過窗戶看到蘇可正在埋頭做題,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他臉上不禁顯露出絲絲失落。 周依收拾書桌,愁眉苦臉的問蘇可:“蘇可,你能給我說說,你咋這麼快就背會文言文呀…” 蘇可停下手中的筆笑嗬嗬的看著她:“多念...” 周依兩手一攤:“我也沒見你念過啊...” 蘇可笑著搖搖頭:“光這個我就念了不下100遍...” “一百遍...?” 周依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隨即哀怨不已的嘟囔:“我也念了不少遍啊…初中的時候也能背的比較好,這高中了...怪不得我哥說,女生到了高中就下滑了...” 蘇可笑嗬嗬的打斷她:“別聽你哥瞎說,他是逗你玩的...” 周依深深嘆了一口氣,一臉認真的說:“真的...我有一個堂姐就是這樣,初中都是前5名,到高中吃力地很,後來沒有考上大學,出去打工了...” 蘇可轉著手中的筆遲疑了一下,隨即說到:“我是前20遍先用自己的話復述出來,然後在默記,最後再反復念反復背...” 麵對更加驚疑的周依,她抿嘴一笑,短暫的凝思後繼續做作業。 周依心生無奈的笑了笑:“初中老師也這樣說,就是...就是...嘖嘖...沒什麼用了...” 她嘆著氣,挑了挑眉頭:“我像你這樣聰明就好了...那麼難的題,三下兩下就做出來了...” 蘇可停下筆,笑微微的說:“我做過相同的類型的題...就是多做題...沒啥聰明不聰明的...” 周依撅了撅嘴巴一聲聲的嘆息:“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咋就簡單的像喝涼水似的...唉...學霸的世界咱不懂啊...” 她一邊搖頭嘆氣,一邊收拾書桌,拿著飯缸往外走:“我先去吃飯了,去晚了就隻能吃涼的了。” 周依走後,耿誌華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小型的錄音機,把另外一個耳機很自然的就塞到蘇可的耳朵裡。 要像以前,他們為了節省電池都會在一起聽磁帶。 此時的她,卻下意識的閃躲了一下,但很快假裝思考的樣子,誇張的瞪大眼睛:“我不信就想不出來這題...” 誌華也沒有懷疑什麼,打趣到:“還有你做不出來的題啊....” 蘇可一邊調整耳朵裡的耳機,一邊搖著頭: “咱該見過多少題啊,這本提升題裡麵有一千多道,趕緊看,看完還得還給人家呢…” 誌華在一旁似嘲弄似安撫:“你是不是題目沒抄完就做出來了...” 兩人相望著嗬嗬一笑。 他們倆一邊聽磁帶,一邊在紙上寫出自己聽到的詞句,因為沒有原文,隻能一遍遍的重復聽。 沒一會電池就耗盡了,也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就把各自聽寫下來的詞語一一對照討論,互相不服氣的爭執,又相互妥協的微笑... 誌華把錄音機,充電器,耳機一並放到了蘇可的桌子上:“你晚上插電聽,把它補齊,看誰對的多。” 蘇可剛想推脫:“你先...” 誌華就一個眼神掃射過來:“你聽完我再聽...” 這時江濤拿著上次考過的試卷來找蘇可,上麵圈著明晃晃的紅字61。 蘇可看了一眼分數,舒心一笑:“還多一分呢...” 江濤一臉敗興的嚷嚷:“120的卷子啊...” 蘇可又咯咯一笑,然後耐心的和他講解。 冬天的傍晚好似喜歡躲藏,沒一會功夫就天將大黑了。 教室裡剩下的幾個同學一邊聊天,一邊收拾書本作業。 文龍從廁所小跑著進了教室,呲呲哈哈的跺腳取暖:“好像變天了,不知道會不會下雪?” 嚴峰轉過身趴在周依桌子上聽蘇可講題,突然被文龍的話驚擾到。 他猛地一抬頭急促的大叫起來:“呀...” 嚇得蘇可和江濤同時抬頭看向了他。 蘇可反應過來,笑嘻嘻的調侃到:“嚴峰...你想吃冰凍的飯啊...” 嚴峰一拍巴掌:“嗨,差點忘了...我先走了啊,不然又的開水泡饃饃了...你明天再給我講一遍,行不...” 蘇可向他打了個手勢:“開水泡饃饃不硌牙...行行,你快去吧...我們也要走了...” 蘇可看向誌華:“走不...” 誌華繼續寫著字,頭也沒抬的問:“你們好了嗎...” 蘇可搓了搓額頭:“他現在腦子估計有點暈,我得找個大空再跟他講...” 江濤煞有介事的把驗算的稿紙端在手裡,一臉深沉的模樣: “我得回家吃點好的補補腦子...把我媳婦累夠嗆,還是沒繞過彎來...” 文龍單腿跪在板凳上,對江濤說: “你光看這個平麵圖沒有立體感,你回家找個瓶子,再結合蘇可的驗算過程,應該會比這好懂...” 蘇可一臉驚喜的望著文龍:“可以啊...文龍...我怎麼沒想到啊...用實物更加立體更加直觀啊...” 文龍笑著說:“不是你沒想到,而是你以為的途徑,卻要在他那裡要轉很大一個圈,這也是上次我給我妹妹講題的時候發現的…” “我當然覺得很簡單,所以按照我的意思三下兩下就說出來了,最後才發現,她還停留在自己的困惑中根本沒有聽我講什麼…” “所以啊…不在一個思維裡麵,你就是把自己累死,他也隻是機械性的記住了...” 蘇可早也覺察到這一問題,隻是今天她的腦子被其他更紛擾的事情占據著,有點焦躁,也有點心慌。 但她不想別人看出來,所以拍著文龍的肩膀誇張的大笑: “我以為我按我會的給別人講,別人就會跟著我會,真是人人為我師,處處皆學問啊...” 蘇可對江濤喊了一聲:“你今天把課本後麵的練習題全部做一遍,一題都不要落...” 江濤擺出一副不情願的表情:“啊?那不很簡單嗎,我還用做嗎...” 蘇可用力的點了點頭:“嗯,簡單也要做,一題都不能落,最好能反復做兩遍...” 江濤一臉委屈的抱怨:“啊...多無聊啊...” 蘇可開始收拾書本,還向曉麗要了幾張草稿紙把錄音機包裹起來,書包口也被紮的緊緊的,怕顛簸。 此時周宏也從一班過來,問了句:“走不同誌們...” 文龍回了句:“走...馬上...” 天已經大黑,陰冷的空氣中透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 昏黃的燈光下忽明忽暗的印著少年們的身影。 一群爽朗而清純的說笑聲沖淡了寒冷,一路的櫛風沐雨砥礪前行,洋溢著對青春韶華的熱忱... 童維一直想找機會再去蘇可家,但最近一段時間爸爸都在鎮裡處理公務沒有出遠門。 劉斌因為上次考試差,被爸爸打遠洋電話訓斥一頓,也在晚上加緊了學習。 劉斌對童鎮長有些敬畏,隻要鎮長在家,他便找借口留在叔叔家裡過夜。 有一天吃過晚飯,爸爸和童維各自在房間裡辦公學習,突然爸爸匆忙來他房間: “我有個緊急的事情要處理,可能要兩三天,我經過小劉家裡讓大斌來陪你,你先做作業吧。”說完轉身就要下樓。 童維緩過神來,急忙追上爸爸:“不用了爸爸,你忙你的吧…我一會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 爸爸一臉焦急的思索了一下,沖著他擺了擺手: “你自己決定,我要走了...”說完便急匆匆的出了門。 童維站在在窗邊看著爸爸上了車,雖然心裡擔憂忙碌的爸爸,但想見蘇可的喜悅卻掩藏不住的掛在臉上。 他把床鋪胡亂的敞開,像是睡過一樣。 他迅速收拾好書包,穿好外衣,帶上口罩手套,換好鞋,亮著房間和客廳的燈,關好門就出發了。 外麵的確很冷,輕輕一呼就出現很大的熱氣。 也許是興奮,也許是緊張,他騎著車子,大口大口的把冷氣吸進嘴巴裡,凍乾了他的喉嚨,有點難受。 他停下車雙腳撐地,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頂,把帽子係的緊緊的,蹬上車子飛快的往心想的方向奔去。 冷颼颼的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路上幾乎沒什麼人了。 童維趁著車把上手電筒發出的亮光,一路來到十字路口。 村子裡十分安靜,隻有幾處庭院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他把手電筒關上,推著車子往蘇可家的方向慢慢走。 快到的時候,他警覺的四處觀望了一遍。 看到正對著校長家的小河邊有顆粗大的柳樹,急忙把車子放在樹的後麵,自己則躲在樹後觀察周圍的情況。 蘇可家亮著橘黃的燈光,隔壁老校長家裡是白熾的燈光。 童維慢慢走到門口,隱約聽見有人念書的聲音,是的,是蘇可的聲音,她在念英語。 童維靜悄悄地趴在門縫上,仔細的往院子裡察看,他聽出蘇可的聲音裡有些許沙啞,顯然她已經讀了很長時間... 也許乾冷的風吹澀了眼眶,也許揚起的塵土迷了眼角,童維脫下手套,揉了一下潮濕的眼角。 當他再次把額頭貼在門上的時候,從門縫中驚喜的看到蘇可的身影,她從堂屋裡走出來,站在院子裡伸懶腰打哈哈。 童維捂著劇烈跳動的胸口,立馬躲在大門的一邊,慢慢的挪動到墻外,找了個黑咚咚的地方把自己掩藏起來,屏住呼吸緊張的等待著。 不一會傳出一連串的哼哼哈哈,繼而是錘擊沙袋的咚咚聲。 他拍了拍胸口,舒緩了呼吸,又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外。 他透著縫隙看到蘇可在練功夫,一招一式都那麼剛勁有力神采四溢。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女孩籲籲的喘息聲,正拂過他的臉龐,吹進他的耳朵。 他癡癡的望著蘇可,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在偷窺。 正當他屏氣凝神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喊蘇可。 他再次慌張的躲到墻邊,用手捂住嘴巴,雙腿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隻聽蘇可氣喘籲籲地答應著:“唉,媽...你還沒睡啊…” 隨後聽到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我馬上就睡,今天不早了,睡下吧。” 蘇可大聲回應:“我還不困,你先睡吧…我一會就好。” 媽媽咳嗽了兩聲,囑咐到:“那你也別太晚了啊...” 蘇可呼呼的喘著粗氣,輕咳兩聲,清了清嗓音,大聲回答:“知道了...媽...” 童維怕蘇可會走出門,一動也不敢動的藏在圍墻邊上。 不一會就聽見壓井的響聲,接著是堂屋關門的吱吱呀呀。 這時他才敢放鬆一下僵硬的身體,雙手插腰深呼了幾口氣。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大門前,趴在門縫裡隱約看到光照的身影。 一陣拉椅子的聲音過後,整個院落也安靜的融入到了幽深的夜幕裡。 他知道,蘇可又開始埋頭刻苦學習了,依依不舍的轉過身,抬頭仰望著夜空裡的點點星光,一陣冷風吹過,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他環顧一下四周,帶上手套走到樹下牽上自行車。 他的目光在散發著微弱亮光的院門上停留了片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隨後跨上車子離開了。 童維回到家裡已經很晚了,雙手捧著冒著熱氣的水杯,癡癡呆呆的坐在書桌前。 他幻想著蘇可那英姿颯爽,汗水盈盈地樣子,竟咧開嘴巴傻笑起來。 他喝了幾口熱水,掏出日記本寫到---- 我今晚又去見她了,我很開心。 之前聽人說她會一些拳腳功夫,我還不以為然,以為不過是花拳繡腿,做個俯臥撐,踢踢腿什麼的。 原來她練的如此規範,那麼的專注,那麼的勤奮。 我好想她,希望能在寒涼寂靜的深夜,坐在她身邊陪著她,給她取暖,看著她寫字念書,撫摸她英朗俏麗的眉眼,故意挑逗她的鼻尖,換來她輕柔的敲打。” 童維突然被電話鈴聲打斷了思緒,他慌忙合上日記本,跑下樓接起電話。 是爸爸打來的,電話那頭傳出一連串的質問:“這麼久...你睡覺了嗎?你一人在家啊?沒有亂跑吧...” 童維假裝打哈欠來掩飾心慌:“我...覺著有點困,趴桌子上睡了一會...” 爸爸那頭短暫的沉默了一下,語氣明顯溫和下來: “累了就上床蓋上被子睡,趴在桌子上會生病的,多喝點熱水,天不早了,快休息吧。” 童維啞著嗓子回應了爸爸:“好的,爸爸,我馬上就睡了。” 掛了電話,他長籲了一口氣,手放在胸口稍作平靜,轉身回了房間。 他把日記本放好,打開書本資料在燈光下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