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隻覺渾身燙熱,情難自禁,她雙手掩麵,心潮湧動的久久不能平靜。 她從指縫裡偷偷看著散落在桌麵上的信紙,不由得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期盼又害怕的事情終於實實在在的擺在了自己的麵前。 這個心情復雜又滿心雀躍的姑娘,準備打開第二封的時候,看到背麵寫著一句話: 如果你看完第一封並沒有讓你感到為難,請認真的想念我一刻鐘,然後再打開第二封。 後麵還用蠟筆畫了一個紅色的俏皮笑臉。 蘇可盯著這個俏皮的笑臉,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她那顆顫抖不已的心,泛起羞澀的甜蜜。 她輕輕緩緩地把第二封信折好重新放進了信封裡,側著頭伏在胳膊上。 她端著第一封信,又慢慢的逐字逐句的默念了一遍。 這一次,從頭到尾她都眉眼盈笑的享受著寂靜而又愉悅的時光。 不知不覺中天已大黑,冰窖般的寒冷讓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坐起身才發現穿著毛窩子的腳丫子已經冰凍麻木。 她使勁的跺了跺腳,放下信件起身來到雪白的院子裡。 外麵細密的小雪輕舞飛揚,暴露在昏黃的燈光裡流光溢彩。 遠方的天空中漆黑簡靜,像一個巨大的黑寶石,恬靜而優雅的如戀人的眼眸。 玲瓏又俏皮的女孩雙腳踏在鬆軟的雪毯上,聆聽著咯咯的聲音,沐浴在潔白的雪幕中,詩情畫意的沉浸在雪花帶給乾燥冬日的清新與滋潤。 她一邊深呼吸,一邊做著舒展筋骨的動作,讓久久處於緊張狀態的身心得以放鬆,也希望把自己樂在其中。 她伸出雙手迎接一片片冰冰涼涼,小心翼翼的捧住悠然飛舞的雪花,任由一朵朵晶瑩飄灑在臉上,鉆進衣領裡 桶裡的半桶水已結上厚厚的冰塊,愛玩的女孩又開始了新的樂趣。 她跺腳,拍手,偷笑,打開門栓來到門旁的石榴樹下。 她從樹杈上端下來一個塑料盆,用手指朝裡麵按了按,有點失望的喃喃自語:“還得等等...”說完又放了回去。 她回到堂屋,跺了跺毛窩上的雪,發出踏踏的響動,隻聽爸爸的喊聲傳來:“蘇可,天太冷了,學一會就睡下吧...” 她清脆又響亮的回應爸爸:“知道了,馬上...” 她灌了熱水瓶,脫掉毛窩子把腳放在竹筐子裡的小褥子裡。 收拾停當後,又自我陶醉的重溫了一遍信件,臉上竟不自覺的又熱又燙。 她嘗試各種辦法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鼓起腮幫呆愣了幾秒,又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她把第一封信折疊好放在一旁,從信封裡倒出第二封信。 無比激動的心又開始止不住的狂跳起來。 這個收到滾燙愛意的女孩,緩緩打開信件,第一句話就讓她笑顏如花、如沐春風。 --如果你等了,那就是一個認真聽我話的乖寶寶,很開心。 如果你沒等,那就是想盡快聆聽我對你訴說的情話,更開心。 “蘇可: 我是童維。第一封信還沒有送出去,卻按耐不住的想要把更多的思念說給你聽。 我每天都在尋找機會把第一封信送到你手上,可是很多很多次都被打斷了。 在愛你這件事上,我心中是存有顧慮的,想必你也能猜的出來是什麼。 一想到這些所謂的擔憂,我都會自責羞愧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打著不願你受到傷害的旗號來麻痹自己。 有很多時候,心中都會無比沖動的想要出現在你的麵前,不管不顧的向你訴說我埋藏在心底的熱愛。 可我知道,這樣不僅會讓我被迫離開這裡,更會給你帶來許多困擾。 不管是哪個,都是我不願看到的結果,我該怎麼辦? 那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愛而不得的煎熬都壓得我喘不過氣。 這幾個月過得如此漫長壓抑,感覺自己已經經歷了十年之久。 窗戶裡的你又讓我重拾信心和勇氣,你對著我笑,美的快要讓我窒息,那一刻,我仿佛已經等待一個世紀。 我多想就那樣傻傻的看著你,就算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做,我也已甜蜜到心醉。 自從兩年前的你,抬頭望向我的那一刻起,我的思念就再也沒有停止過。 你的眼神和麵容是我認定的最美好最溫柔的景色。 她們一直暖暖的深藏在我的心中,如輕柔的晚風,如春潮裡的水流,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如伴我入睡的仙子。 對你的每一次回憶都是那麼的真切,仿佛正在發生的情景。 陽光灑落在你的臉上溫暖而寧靜,晶瑩的汗滴像明亮的珍珠一樣閃動著光芒,而你看我的眼睛裡投射出又嬌又俏的害羞。 每每想起來,我都麵紅耳熱心跳加速,這種感覺是如此強烈,在我這僅有的一生中將會永遠溫存。 也許百年後,我終將要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會因為再也無法回憶你而先一秒痛苦的死掉。 農忙期間,看不到你的身影,我的心猶如一座大山壓在胸口,整個人都無力動彈。 一想到你在田地裡風吹雨淋的勞作,我就心疼的難受,好想飛奔到你的麵前為你抗下所有。 我羨慕每一個能隨意對你說出關心的同學。 他們不用斟酌字句,更不會瞻前顧後,就可以輕鬆自然的和你交談玩笑。 望著你憔悴的麵容和琢磨不透的目光,我知道,你這是在有意的躲閃。 那種心如刀割的滋味不斷刺痛我的神經,莫大的酸楚和委屈撕扯我的麵容,我隻有把頭深深的埋在書本裡。 狠狠的下定決心和你賭氣,不看你,不理你,卻在望著你背影的那一刻,所有的自負都被敲擊的七零八碎。 我甚至貪婪的喜歡自己這種,愛你愛到沒有骨氣的樣子,就像七哀詩中說的:軟綿任性的風,但願能長逝入君懷。 我知道我們都還是大人眼中的小孩,麵對一些無法掙脫的乾擾,我內心也會很矛盾,想更堅決的愛你,又怕過於執著的接近你反而會傷害到你。 從你看我的眼神中我能感受到,你也在深思困頓、優柔不定。 我知道即使你對我有愛意,我也沒有資格要求你什麼,更沒有權利去讓你為了我放棄什麼。 雖然我在心裡無數遍的苦惱嫉妒,還矯情的自我委屈。 但我始終逃避不了自己的內心,我隻有在憂傷中奔跑著去追趕,拚了命的去靠近你的所有。 在我愛你的這個過程中,我想要把你嗬護在我的心尖,讓你成為我的專屬,雖然這樣說可能有些自私,但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想要讓你成為我的唯一。 我不在的時光裡,你的朋友與你分享快樂與憂愁。 能擁有那麼多知心知趣的朋友們,陪伴你走過人生中最混沌樸實的年紀,是一件多麼值得回憶的美好啊… 我真心的羨慕你們之間的同學情誼,這種誠摯純真的關係也是我贊佩和向往的。 但想獨自擁有你的心,隨著日益增長的思念而不斷的生出嫉妒和卑怯,直到有一天,我讀到了一句話: 如果愛一個人,那就愛整個的他,實事求是地照他本來的麵目去愛他,而不是脫離實際希望他這樣那樣的... 我終於頓悟到,我苦苦找尋你,並不是為了改變你,更不是因為自己的醋海翻騰而令你必須要舍棄什麼。 我在人山人海中找到你,是讓你的人生因為我的存在更加錦上添花,更加多姿多彩。 我想把最美最甜的情話統統說給你聽,又怕你嫌我囉嗦,更怕打擾你得學習和休息。 多少個夜晚,望著閃爍的星星,默默地想著遠方的你。 多少個夜晚,手握著鉛筆想為你寫點什麼,千言萬語卻觸摸不到你的掌心。 空氣中總會有一種帶著淡淡苦澀的芬香,那是思念的餘味。 想你的時候,我的心就是一座開滿百合的山穀。 不用猶豫更不用懷疑,我對你無邊無際的愛,如高潔孤傲的山海,如璀璨永恒的星辰。 所以,你可以盡情采用世間最美的語言,來讀取我對你的每一次凝望。 愛我吧,讓我的愛把你溫暖起來,把你生了凍瘡的手緊緊的貼在我的胸口,你就會知道,我這顆怦怦跳動的心隻為你專屬。” 童維 12月19日 下麵還有一行小體字: “我不知道這兩封信何時才能送到你的手上,希望你能在完全明了我心意的下一秒,就開始提筆與我。” 看完第二封信件,蘇可心裡既有對深情表白的驚訝狂喜,又有渴望被愛的迷戀沉醉。 她心生忐忑又羞人答答的凝神許久,當抬起頭望向窗外的時候,燈光照映的黑暗裡已沒有了閃爍的晶亮。 她揉了揉溫熱的眼眶,收起散落的信紙。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硬皮的筆記本,用鉛筆刀小心翼翼的裁下空白的幾張,然後提筆寫字。 那溫婉如月的麵容上揉進了千嬌百媚... 蘇可寫滿了四張紙,又重新裁了一張,寫了最後一段和落款。 她把五張紙按順序排列好,輕輕對折起來。 她起身穿上鞋,從曉麗給自己編的掛繩上扯出一根黃色的線,把信件繞個來回打上結,夾在物理書裡。 她把童維厚厚的信封塞在床頭裡麵,用暖腳的鹽水瓶裡的溫水洗了臉,躺進被窩裡。 這個嬌媚似花的少女,把手掌按在沉甸甸的信封上,揚起的嘴角蘊含著滿滿的清甜,悄悄的讓幸福流淌在這個靜謐而美麗的夜色裡... 第二天清晨,清冷絢麗的陽光鋪灑在層層疊疊的冰晶上,反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被冰雪覆蓋的村落寧靜而空曠,煙囪裡冒出的白煙,迎風飄向天空後,又慢慢的散去。 蘇可正用鐵鍬把院子裡的雪鏟到平車上,紅撲撲的臉上浸出微微汗水。 隻見她氣喘籲籲的呼著熱氣,把鐵鍁靠在墻邊,脫掉棉衣,搭在繩條上。 她推著滿滿一平車雪倒進河溝裡,與路過的老頭打招呼:“大爺,起這麼早...” 大爺笑嗬嗬的說:“你這孩子比我起的還早啊...” 她把平車放在門外,抄起大竹掃帚把剩下的雪打掃乾凈,隨後對鍋屋裡的媽媽說:“我去後麵了啊...” 天天和奶奶正在鏟雪,看到蘇可來了,高興的拍手大笑,還差點滑倒。 奶奶見蘇可穿著單薄額頭有汗,滿是心疼的說:“我們慢慢弄就行了,又沒啥事,你快去上學吧......” 蘇可拿過天天手裡的鐵鍁,對奶奶說:“現在不用早讀了,吃過飯再去...” 奶奶急忙擺手:“哦,那也不用你,快去看書...” 她把雪鏟到平車裡,邊鏟邊說:“我一早讀過了...” 奶奶還想說什麼,被天天嘻嘻哈哈的打斷了。 蘇可用鐵鍁把房簷上的冰溜子打下來,天天高興的在一旁拍手跳腳,撿起一個個冰溜子玩起來。 天天既興奮又艱難的圍著蘇可說話,蘇可一邊忙活一邊回應他:“姐...姐...我...電視...歌...我...” 蘇可氣喘籲籲的笑著問:“你想唱歌是吧...什麼歌啊...” “就是...是...” 男孩使勁的搓著手想要說話,越是著急越是緊張,越緊張越吐字不清。 蘇可停下手中的鐵鍁,微笑著鼓勵他,慢悠悠的從兜裡掏出兩顆金絲猴,給他一個驚喜:“呀...天天會唱歌了,獎勵你的...” 天天看著她手中的糖,拍手大叫:“糖...哈哈...我...還不...不會...” 蘇可把糖塞到他衣兜裡:“你是不是在心裡唱了好多遍了...” 天天一臉驕傲的點頭:“我...心裡唱...唱...” 蘇可拿起鐵鍁繼續鏟雪:“那你想想,把心裡唱的慢慢唱給我聽...” 天天害羞的看向一邊,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奶奶給他搬來一個長板凳:“坐下來,穩穩的唱給姐姐聽...” 天天努力讓自己坐正,想了好一會,終於在奶奶和蘇可的注視下開起了口:“我有...有一個...願...願望...種太陽...一...顆…一顆顆...送給...” 唱到這他記不起歌詞,臉部肌肉由於不安難過扭成一團,氣呼呼的背過身去。 蘇可架起車把接著唱起來,一邊唱一邊往門外推車。 天天站起身來跟著她哼哼,臉上又露出孩童般天真無邪的笑容。 蘇可把雪堆放在平整的地麵上,等掃了院子後,和天天一起堆了個大大的雪人。 早飯的時候,蘇可媽媽說:“你吃完飯去上學吧,我去打掃西邊院子......” 話音剛落,就聽見叉車子的聲音,曉麗哈著雙手跑進鍋屋裡。 蘇可嘴裡含著饃饃問她:“曉麗吃飯了嗎...” 曉麗眉歡眼笑的點點頭:“吃了,一個饃一大碗飯...” 蘇可快速喝完剩下的飯,摸摸嘴巴:“飽了,走吧...” 路上的行人很少,隻聽見一串串咯吱咯吱的車輪軋在雪上的響聲,一向坑坑窪窪的大馬路,此刻像是一條寬大的白絲帶,平整的鋪落在大地上。 騎過村子,蘇可從褲兜裡掏出一個雞蛋遞給曉麗,曉麗連連搖頭沒有接。 她停下車子,三下兩下剝了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硬塞進曉麗的嘴巴裡:“快吃,別掉了...” 兩個姑娘推著車子走了一會,隨後又小心翼翼的騎行在濕滑的雪地上。 蘇可盯著曉麗的脖子問:“我給你的假脖領怎麼沒穿...” 曉麗俏皮一笑:“我不舍得戴...” 蘇可戲弄她:“咋地...你放個十年八年的還成老古董了呢...明天帶上吧...你看我的...暖和又不臟襖領子...” 曉麗答應著沖她點頭。 曉麗猶豫了幾秒,開口時,話語裡泛著絲絲怨氣:“我爸爸讓我把車子給我弟換...” 蘇可臉色一沉,猛地瞪大了雙眼,而曉麗再發聲時,俏麗的臉龐氣到發抖:“我說不換,他還罵我,連我媽一起罵,拉我車不讓我走...” 說到這,蘇可已然聽出了她聲音中的哽咽。 蘇可深深的吞咽口水,沒有說話,靜靜的等著曉麗自我鎮定下來。 曉麗一隻手把車,一隻手撩了撩頭發,眼神裡透著異常的堅毅: “我才不換呢,不讓我走我就吼,大吼,把他們都嚇壞了...” 蘇可抿著嘴巴用力的向她點點頭,鼓勵著這個含辛茹苦的女孩。 快到學校的時候,蘇可也散開了心裡的憤悶,語氣平靜的對曉麗說:“以後他們再說這事你就裝作沒聽見,該乾嘛乾嘛...” 曉麗意會的笑了笑:“我知道了,我那麼大了,他不敢再打我了...” 蘇可萬般感慨的望著這個已然不再怯懦膽小的女孩,露出疼惜而又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