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童維回到BJ後,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遍遍的翻看蘇可寫給他的紙條和信件。 即使暮色昏沉他也不願開燈,瞪大酸澀的眼睛,癡癡的盯著一行行文字,像個傻子一樣又哭又笑,久久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裡不能自拔。 他緊緊抱著為蘇可買的連衣裙,一次次的假想懊悔--- 如果當時能不顧一切的公開兩人的關係,如果在賓館裡自己能再大膽一些,放肆一些。 如果考完試就飛奔到蘇可身邊把她抱在懷裡,如果是我為她擋住那輛車... 不斷的假設,不斷的幻想,不斷的掙紮,不斷的煎熬,不斷的怨恨自己為什麼不做的更好一點。 他蜷縮在床上,內心仿佛被掏空了,對一切都視而不見,逃避著一切,拒絕著一切。 他著魔似的把自己深陷在無盡的絕望之中,任由糟糕的情緒在身體裡極度蔓延,放縱自己的癡迷和偏執在腦海裡一直打轉。 再豐盛的飯菜也食之乏味,隨便幾口就說吃飽了,隨便洗漱一下又回到房間鎖緊房門... 媽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又怕自己著急說漏了嘴,也隻能減少工作安排,盡量每天回家陪著他。 媽媽時不時的敲敲房門,說上一兩句話,調高電視的聲音,為他準備點吃的喝的。 她知道,自己隻能默默的守著兒子,隻有等他自己想開了想通了,才能從深鎖的情緒走出來... 開學的前一天,童維走出房間,整個人邋裡邋遢的不成樣子,麵無表情的對看電視的媽媽說:“媽,我去剪個頭發...” 媽媽抑製住內心的喜悅,用很平常的語氣回應他:“好...去吧...我做好飯等你...” 童維走出樓棟,久不見光的他,下意識的拉低了帽簷。 隻見他耷拉著腦袋,深深的駝著背,拖著一具丟了心神的軀殼,像個僵屍一樣東倒西歪的向前走。 那消瘦清冷的麵容上,空洞無神的眼睛裡沒有了一點意識。 水池裡的明晃晃的波光反照在他臉上,被他十分嫌棄的躲開了。 踩在昨天下過雨的水灘裡,濺起的泥水弄臟了鞋麵,他也毫無感情的向前拖著腳步。 他沒有去經常關顧的那家理發店,而是走進一個胡同,找了個沒人的店裡坐下來。 店主是個兩鬢發白的大叔,認真的打量他一番,笑嘻嘻的問:“剪什麼樣的,小夥子...” 童維看著鏡子裡黯然無光淩亂不堪的自己,竟鼻子一酸,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但很快用低沉而粗獷的聲音掩藏起來:“光頭...” 大叔一臉驚愕的睜大眼睛:“光頭?嘿嘿...我沒聽錯吧...小夥子...你一進來我都覺得不對勁,這跟誰鬧別扭呢...啊哈...” 見童維一聲不吭的坐著,大叔也拿好了工具站在他身後,再三確認:“我真剃了啊?可別後悔?” 童維看著鏡子的自己,咬著嘴唇用力的點了點頭:“剃吧...” 大爺無奈的舒了一口氣,就在他頭上動起了剃頭刀子。 大爺一邊忙活一邊樂嗬嗬的聊開了: “要是和你家裡人鬧別扭,那可真不值了啊...不是當大爺的說你,天底下的爸媽都是為了兒女好,有時候方式方法可能不對,但要溝通啊...好好商量,一家人哪能真生氣...” 童維看著自己的頭發一點點的被剃下,心裡頓時湧起說不出的酸楚和委屈,他生硬的咽了咽口水回應大叔:“不...不是家裡...是...” 大叔見他半吞半吐的樣子,又哈哈大笑起來:“不是家裡嘛...那就是你們男女娃娃之間的事情,我說對吧...” 童維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隻是麵色陰鬱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大叔自顧自的說著:“我年紀大了,明白不了你們這些小年輕...” “去年我家小孩分手的時候,也是茶不思飯不想的,一下瘦了二三十斤,不過呢...她是個女孩,本來胖胖的,以前啊...花錢上健身房,跑步都沒堅持下來…嘿嘿...你還別說,這一折騰下來,變好看了...” “這不又找了個男朋友,比之前的那個帥呼多了...按她姐姐的話說,就是因禍得福了...哈哈...” 見童維被他的話說動了嘴角,又繼續娓娓而談: “小夥子,人活著不能太較真,一輩子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太多了,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換換想法,換換環境,心吶就開了...哈哈...你看我說的對不...你看你這麼帥,還愁找不到好閨女... “咱呢...剃完頭發就當和過去告別了,趕明天長出新頭發,那就是新的開始,美麗的生活還等著你們呢...” 童維第一次剃光頭,本來就鬱鬱寡歡的他,感受著冰涼涼的刀片在頭上遊走,更像根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隻是現在的心思,已沒有剛進門的時候那樣沉重了。 他看著頭上光光的自己,莫名的悵然又一下子湧上心頭,匆忙間,對著大叔鞠了一躬,戴上帽子出店門。 他出了胡同口,深呼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來,揚起帽簷,望著青藍天空裡的朵朵白雲。 他在心裡暗暗訴說:“寶貝...我把頭發剃光了…是我沒有守住你,讓我們倆都陷入困境之中...那就讓我用一生贖罪吧...” “從此,我留著這個小命隻為你祝福,隻為你守候...祝我的寶貝歲歲平安,多福多壽...你放心,我也會過好每一天,赴你50年之約,到時候我們像老朋友一樣飲酒邀月談笑風生...” 在這個年少輕狂的年紀,他選擇用一生來銘記失去心愛女孩的遺憾和痛苦,甚至自虐性的放棄思考放棄理智,終我一生,再無停歇,隻為守護愛的信念。 一滴清涼的淚珠從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悄無聲息的流進苦澀的嘴巴裡。 他拒絕了哥哥的陪同,一個人去學校報道。 校園裡都是來來往往的學生和家長,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而孤單影隻的他卻顯得格格不入。 曾經一次次的幻想,拉著蘇可的手興高采烈的穿梭在的人群裡,先來到她的專業報道再去自己的專業報道,然後逍遙自在的遊蕩在美麗的校園裡。 可現在,所有的夢想都崩塌了,他弄丟了那個視如珍寶的女孩... 想到這,他鼻子一酸,深深的垂下腦袋,壓低了帽簷,拉著箱子失神落魄的走完報道的程序。 麵對學長的詢問和幫助,他也隻是微微一笑,隨後徑直來到自己的宿舍。 麵對室友的招呼,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晃了晃帽簷,當做回應。 童維隻在宿舍互相介紹的時候和其他人交談了幾句,以下的日子裡,麵對別人的問話時,他都是禮貌性的點頭或搖頭,之後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頭發長成板寸的時候,他就會剃成光頭。 他這種與同齡人迥然不同的行為,讓另外一個宿舍的男生,為他起了個和尚的外號。 第一次被喊和尚的時候,他驚的一臉詫異,但隨後也是心無波瀾的接受了... 蘇可回校上課了,陳老師給她安排了一間人少的宿舍。 在教室裡,她還是選擇後麵的位置,坐在雲凱的旁邊,右邊是林大江和呂聰。 知道一點情況的老同學,親眼看到她時,還是不免露出驚詫惋惜的表情,圍著她問這問那,紛紛表示著遺憾和同情。 田美玉眼含淚水的撫摸著蘇可的臉龐,絲絲哽咽的問:“蘇可,還疼不...” 她微笑著揚了揚手:“早就不疼了...” 呂愛霞憂心的問:“那還能好不...” 她先是苦笑,然後一臉無所謂說: “我也不知道,以後再說吧...現在煩不了這個...” 關曉波由於考試時太緊張,最後一天發燒沒考好,又不想上大專也來參加復讀。 他在吃過中飯後,一如往常的第一個來到教室。 當蘇可在雲凱的攙扶下坐到位置上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關曉波扭捏不已的來到她身邊,支吾不清的表達對她的關心: “蘇可,你也不...不說...不把...當同學...” 蘇可沖他微微一笑:“我...我現在不挺好的嗎...沒事了...謝謝...我們一起加油...” 雲凱也在一旁搭腔:“對,咱們一起加油...” 住校的第二天晚自習後,蘇可不想回宿舍一個人來到操場,不知不覺間晃悠到足球場。 球場裡的雜草又高又密,看得出已經很久沒有人來此踢球了。 她盤腿坐下來,折了一根貓草叼在嘴裡,抬著淚光閃閃的眼眸,遙遙地凝望著那彎朦朧的殘月。 層層疊疊的黑雲映出了點點片片的灰白,就像一個厚重的黑色頭套裡,一個個隻能勉強透氣的小孔。 淒惶惶的心被魔鬼掏空了,無盡的孤獨感緊緊包圍著她,沒有了氣血,沒有了欲望,隻默默的坐著,拒絕一切思想,拋棄一切情緒的乾坐著。 但還是在腦海裡閃過童維的那一霎那,一連串的淚水瘋狂的奪眶而出,她一邊抑製著不去回憶,一邊又忍不住抽泣發泄。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 恍惚間,她舉起手摘下一顆星星,放進嘴巴裡,閉上眼深深的感受著回憶裡的味道。 蕭瑟的晚風從後脖子裡吹進了脊背,令她禁不住打了幾個寒顫,隨後緊緊抱住了臂膀。 她像一塊冰冷的石頭,蜷縮在幽靜的黑暗裡,獨自等待著黎明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