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個問題困擾著蘇曉很長時間,直到他畢業後工作一段時間才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那時候,他剛考上大學,寒假回家。鄰居家的一個18歲出頭的青年,這幾年在青島打工。過年的時候穿了一身筆挺的藏藍色西裝來找蘇曉。雖然是鄰居,但小時候他們很少在一起玩。當時的蘇曉考入了一所985的大學,一個學期下來,有很多新鮮的見聞他還沒有消化。對他來講,大學如此之陌生,又如此之美好。以致於他有一些恐懼。這種恐懼源於一種差異。就如同以前的世界是屬於自己的,而現在的世界卻是別人的,自己是個闖入者。這種差異,從高中時期開始,到大學時期達到峰值。這給他的心裡埋下了一顆危險的種子。 離大年三十還有幾天。蘇曉背著從地攤買來的廉價背包,輾轉十幾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又換乘客車、三輪車,滿身疲憊的回到了家裡。離家已經半年了,此刻他恍惚間覺得回到的不是自己家。家對他來講,變得有些陌生和奇怪。就在他剛回家不久,鄰居青年就進來了。 “叔,回來了,大學好不好,給俺說說”一進門,青年就用家鄉話詢問起來。按照輩分,他叫蘇曉叔。但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來得目的,並不是因為他羨慕大學。事實恰恰相反,他厭惡大學,甚至鄙視那些大學生。雖然他學習成績很差,但是他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那身筆挺的西裝在蘇曉看來,整潔而耀眼。 “都差不多,有啥好的,就是比高中輕快點,課少了”蘇曉一邊回答,一邊把背包放下,收拾著從學校帶回來的書本和衣服。 “叔,我就不明白了,你說為什麼要上大學啊,最後還不是一樣打工?”青年狐疑地看著蘇曉,等待著他的終極回答。蘇曉看著青年整理了一下西服的領子和袖口,幼稚的臉龐和稍顯世故的舉止似乎有些矛盾,顯然幾年的打工生涯讓青年提前接受了社會的洗禮。而蘇曉的稚嫩從頭到腳都如從前。麵對這個問題,蘇曉隻能隨便應付了一句“你說的對啊,都一樣” 等青年走了以後。蘇曉從媽媽那裡得知,青年在青島一個大酒店當大堂,一個月有3000的工資。他從媽媽那裡聽出了羨慕的語氣。同樣的,他也跟父母一樣,從來都認為考上大學是唯一的出路,但不知道這種執著是出於什麼原因。其實,在當時的農村而言,輟學打工能夠最快得掙到錢來改善生活,而上大學是一筆不小的投入。蘇曉感謝父母的執著,因為對於農村人來講,父母的見識和自己的幼稚都不足以論證上大學比打工要好。 蘇曉麵對這樣的疑問,隻能安慰自己,考上大學打工一定比普通人打工能掙更多的錢吧。高考時他以文科總分年級第10名的成績考上重點大學,這在村裡也是首屈一指的。蘇曉內心裡除了感謝父母,他知道這一切都源於他刻苦勤奮的努力。他從初中就到10裡地外的鄉鎮住校讀初中,以優異成績考上縣重點,配得上十年寒窗苦讀。他的這種自我激勵的品質源於對父母的感恩,也源於對自我進步的殷切渴望,他覺得他並不比別人差。這種自我激勵和學習的勁頭也是他後來職業生涯成長的關鍵,人總有一種品質在少年時代形成,並成為他中年參與社會競爭最有利的武器。 剛入大學那會兒,蘇曉很是靦腆。見到這麼多從全國各地來的學生,他操著一口山東方言,顯得有些滑稽。後來,他不斷練習普通話,但話語裡的摻雜的鄉音始終沒有完全去除。大學第一年是新鮮和好奇的,好學的慣性讓他拿到了第一次獎學金,卻僅此一次。大學第二年開始逃課、通宵上網、玩遊戲、掛科,過得瀟灑而又頹廢。大學第三年,開始閱讀成功學、名人傳記,卻陷入了迷茫。大學第四年,投了無數簡歷,參加各種筆試麵試,奔波於大城小縣。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顯然,大學生們並不沒有接受過這樣的教育,在大多人看來,大學的意義僅僅是考上了,至於以後的事情就交給未來吧。大學的美好並不在校園裡,而在社會裡。因為隻有當你走進了社會,你才知道大學的美好。而身在其中的那些大學生,他們的憂愁更多來源於愛情,來源於深奧的微積分和會計學,來源於食堂那不怎麼可口的飯菜。 蘇曉的宿舍有6個人,有的談了四年的戀愛,有的玩了四年,也有的一直在準備考研。蘇曉呢,怎麼說呢,他沒想過考研,但他也沒有把心思放在學分上。他一直在思考鄰居青年的問題,可惜的是這種問題在校園裡是沒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