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會讓你忘記很多人,友人、親人、愛人,當然也包括曾經的自己。 所以每個人都是殺人犯,殺掉了過去的果決、勇敢,熱愛。 青春總是多樣,或是烈火般肆意張揚,或是一首婉轉低回的小詩,又或是此刻,落筆的沙沙聲,好像沒有人在意鈴聲響了又響。 隔著厚厚的鏡片,又隔著走廊窗戶的玻璃,方回的表情有些玩味。 越臨近高考,老師的作用便越小,高中的課程早在高二就結束了,整個高三都是復習階段,老師也就從引路人變成了協助者,基本上每節課都是講題。 所以有些對自己自控能力有自信的同學便會請假在家獨自學習,或是請個家教專門輔導,畢竟,每個人對課程掌握的程度都不一樣,大幫課對那些成績優異的同學來說反而顯得多餘。 看到同學們這麼專心,方回很自然的轉身準備回辦公室補個覺,沒辦法,誰讓咱是教語文的呢。 語文課重要嗎? 當然重要,從高一開始,考試範圍就是高考範圍,可想要學好語文,除天賦之外,貴在積累,重在堅持,想要提分,確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所以方回就不在這礙眼了,到時候把昨天熬夜整理的資料印出來,一人一本小冊子,看愛不看吧。 一回頭,差點與一個紅毛小子撞了個滿懷。 “來找瀟瀟的?” 小紅毛尷尬的點了點頭,耳根有些發紅。 方回拍了拍他的肩膀,“都上課了,少耽誤人家學習,跟我來辦公室。” 一中怎麼說也是市重點,校風和口碑都相當不錯,數遍整個學校也就這麼一個紮眼的玩意,導致差不多所有人都認識他,當然,也順便跟著認識了李晴瀟。 能把單戀整的人盡皆知,這小子也算有一套,想自己當年,和暗戀的女生連情話都沒說過幾句,倒是私底下寫了不少酸詩,人比人啊。 關於姚天麟,學生私底下都叫他瀟灑哥,畢竟人家的日子過得是真瀟灑,整個高中三年,人家連班級都沒去過幾次。 至於老師們,了解的要更多一點,一中放在臨安,那沒得說,教育界的龍頭老大,家長們的不二選擇,但放在省一級,就不起眼了。 不是姚天麟要來一中,是因為李晴瀟來了,所以姚天麟也來了,換句話說,因為李晴瀟,他們多了個體育館,這也就是一中拿不到清北的保送,不然方回就是在校長辦公室門口打地鋪,也得把這個名額落在李晴瀟頭上。 拐兩層樓梯,推開辦公室的門,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方回丟給小紅毛一個眼神,示意他也坐下,不過這小子顯然是個不會察言觀色的,站的溜直,和軍訓似的。 方回翻了翻眼皮,自顧自的抄起保溫杯呷了口奶茶,至於為什麼奶茶要放在保溫杯裡,那就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了,很對學生都覺得老師在時刻盯著自己,其實他們不知道,也有一群人在時刻盯著老師。 “你倒是坐啊,杵著乾嘛?等我給你搬椅子呢。 “哦哦。” 姚天麟手足無措的樣子讓方回難以控製吐槽的欲望,這小子平時挺機靈的啊,這怎麼的把別人班主任當自己老丈人了是吧。 “老師也是從你這麼大過來的,青春期對異性萌生好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高三是一個很關鍵的時期,你知道的,李晴瀟不像你一樣有那樣顯赫的家境,她需要通過高考來實現自身的價值,所以老師希望你們可以在高考之後再談論感情的事,給對方一點時間。” “老師不知道瀟瀟對你是什麼感覺,但是高考已經離得很近了,你有瀟灑的資本,但整個一中也隻有一個姚天麟。 說這話的時候,方回的神情有些恍惚,類似的話,當年好像也有人對他說過,好像人生就像一個又一個輪回,隻是扮演著和上個輪回不同的角色。 “老師我,我真的不喜歡李晴瀟。”姚天麟神色有著無奈,看著方回一臉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是真的,我和瀟瀟都知道的。” “我來這不是他們傳的什麼追妻火葬場,是因為我有些話想對她說,隻是我一直沒想好要怎麼告訴她,而且,有些東西我還要還給她。” 沉默是昨晚的康橋,也是現在的方回,啥話啊,三年說不出口,孩子你這個語言能力,是不是有點那個啥,三年的時間就為了說一句話,方回確實不理解有錢人家的孩子,甚至覺得如果自己是他爹,都會在這三年再練個小號。 好吧,他也不理解有錢人家的爹。 “因為我知道她不想見到我,她看到我就會想到過去。”姚天麟的臉上有著明顯的黯然。 方回卻是一臉黑線,趕緊再喝一口奶茶壓壓驚,這年頭初中生都這麼會玩了麼,所以你們到底有段什麼精彩的往事啊。 “所以老師,你能幫我把這個交給瀟瀟麼?” 目光中帶著幾分期盼,姚天麟小心翼翼的把一張卡片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張…遊戲賬號卡? “所以你這樣大費周章就是為了這個?” “老師你知道嗎?以前的瀟瀟不是這樣子的。” 姚天麟的目光帶著不屬於少年人的復雜。 “以前她就和一個假小子一樣,就喜歡男生喜歡的東西,偏偏什麼都比同齡的男孩子棒,不管是足球、籃球還是電腦遊戲。所以那個時候,她就是我們同齡孩子的頭。” 說到這,小紅毛忽然變的有些難過,怔了怔,又嘆了口氣,“後來她的哥哥走了,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聽說是為了救她,然後她就失蹤了好長一段時間,再出現,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也不說話,隻是悶頭做題,和她的哥哥一樣。給我的感覺就好像,她弄丟了父母最喜歡的孩子,要再還給他們一個。隻是這樣,她也把自己遺棄了啊。” “我一直想和她談一談,因為我覺得這樣的她被永遠的禁錮在過去的回憶裡,可是就像大家傳的那樣,她並不想理會我,好像與過去完全割離的她並不想曾經的朋友再出現在她的視野裡。但是,我也要走了,出國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急,但人的自由都是相對的,我本來想自己和她說這些話,可來不及了,這個東西和這些話,就請方老師幫我轉達吧,當然,您肯定說的比我更有邏輯。可能現在的她確實是父母喜歡的樣子,但是一定不會是她。” 說完,小紅毛一板一眼的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不忘關上辦公室的門。 留下稻草人一樣的方回,指尖輕輕摩擦著賬號卡,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