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奇缺的時期，一切能吃的東西，都是命運的恩賜。 　　熱食不僅鼓舞士氣，也能安定心神。 　　一頓像樣的熱食，更是可以治愈人心。 　　讓人重新覺得自己是個人。 　　連餐具都被戰爭奪走砸碎的時候，還能在餐後放鬆心情，捧著細瓷的茶杯，啜飲幾口熱茶，說幾句閑話。 　　就隻剩下無法描述的迷幻和復雜。 　　這一頓“慷慨”的宵夜，讓雇主與雇工之間的隔閡，消散得七七八八。 　　熱食和休息帶來的鬆弛感，讓猴子多特重新被失禁的羞恥包圍。 　　不久前剛剛堆起來的沙灘城堡，沒等到漲潮的海浪，就被自己噓沒了。 　　雖然幾個人都換上了李鐵從貨場搜集的軍服褲子，擺脫了整晚都要穿著濕褲子的窘境，但依然無法挽救同年同月同社死的微妙氛圍。 　　最後還是頭發花白的半老頭承擔起溝通的職責，逐一介紹了在場眾人的身份。 　　半老頭有著長年累月風吹日曬的古銅膚色，一道陳舊的傷疤橫在側臉。 　　他自我介紹叫維克托·塞德拉爾，看著老，其實才剛剛四十出頭。 　　曾經是內河艦艇部隊的槍炮長，退役時孑然一身。在長官資助下開過一家油漆店，兼做裝修生意，有活的時候會叫多特在他那裡打一些零工，直到幾天前店鋪化為烏有。 　　身材壯碩的女人叫波拉·曼恩·海耶妮，魚販。 　　是的沒錯，她跟猴子波特有一個共同的教父，去世前一直是本地福利院的院長。 　　多特被她從小揍到大，也一直受到她的庇護，免遭大部分顯而易見的欺侮。 　　還有一個留著漂亮的小胡子，五官風格跟其他人不太一樣的小夥子，剛剛吃飽飯，就一直用雙手整理他那一頭油亮的黑卷發。 　　他叫亞歷桑德羅·何塞·岡薩雷斯·費爾南德斯……自稱是理發師、畫家、詩人、劍客，還懂一點工程學和占卜。 　　他來自一個大家庭，據說他這一代有幾十個兄弟姐妹。 　　這次計劃坐火車前往孟鐸港換船的時候，意外滯留於此。 　　跟多特分享過一把烤鳥蛋。 　　巴斯特·約瑟夫·恩佐，有一個貴族姓氏，但沒有貴族身份的老頭子，現在是出獄沒多久的經濟犯。福利院以前的資助人。 　　小裡爾克·維勒，福利院夥伴，火化工。 　　最後，半老頭維克托指向胡須異常茂盛卻早早謝頂的一個青年：“這位是揚·塞西爾，獸醫，如果有條件，也能治人。” 　　維克托的話語簡單而直接，基本沒有修飾，隻介紹，不評價。 　　充滿老軍士的務實氣質，但他的語氣中對每一個夥伴又都有一樣的信任和尊重。 　　即使在記不住名字的小胡子打斷介紹誇誇其談的時候，也沒有生氣和不耐，而是神色平淡地等小胡子結束表演，才若無其事地繼續介紹。 　　“後麵已經沒有需要保護轉運的物資，剩下的人也都撤走了。” 　　“不過這裡還是要繼續把守一天，為路上運輸爭取一點時間。” 　　“車站裡還有最後一列火車。” 　　“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明天我可以帶著你們離開這裡。” 　　“去哪還不一定，但我現在還缺兩個能把火車開起來的幫手。” 　　“如果有人會操作機槍，那就更好了。” 　　李鐵放下茶杯，平靜地看向眾人。 　　維克托沒怎麼遲疑，隻是問了一句：“我們需要付出什麼？” 　　“不需要付出什麼。” 　　“我有些事情想乾，前提是我要平安健康的活下去。” 　　“但我還沒有足夠的夥伴，我覺得你們之中，或許會有值得信賴的選擇。” 　　“在脫離交戰區以前，我可以負擔你們路上的食物消耗。” 　　“但是安全要自己負責，就跟現在做的一樣，別讓別人隨意登上我們的車。” 　　“要是有人不禮貌，就用機槍說話” 　　“脫離交戰區以後，你們可以獲得一份穩定的收入……以及一些肯定會存在的意外收獲。” 　　“我在無聊的生活裡醃漬了很久。” 　　“我想換個方式活著。” 　　“你們有一路的時間可以思考。” 　　“逃離這裡以後，可以隨時下車。” 　　“但是下了車就不能再隨意上車。” 　　“還有問題嗎？” 　　維克托：“機槍很好掌握，尤其是固定在槍架上的重機槍。也不需要打的很準，概略射擊保持壓製就行。這裡的人應該都沒問題。” 　　“我可以試試你說的有意思的生活，每天跟普通人斤斤計較的討價還價，確實不適合我。” 　　小胡子亞歷山德羅：“聽起來就很不錯，找書苑 www.zｈaoshuyｕan.com 一定要算我一個。” 　　火化工小裡爾克：“我也許可以幫你燒鍋爐，我覺得燒鍋爐和焚化爐區別不大。” 　　老巴斯特攤攤手：“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活不下去，食物越來越難找了。火車司機的事情，我可以想想辦法。” 　　獸醫：“沒有動物的城市不需要獸醫，這裡連老鼠都要被人吃到絕種。我學過包紮，也懂一點內科，必要的時候，我的手術刀用的也還行。” 　　亞歷桑德羅：“你這個不是手術刀吧？” 　　獸醫：“當然是，但它主要用於閹割，如您所見，先生，我是個獸醫。” 　　壯女波拉：“我去，但是我要帶著我妹妹。” 　　猴子多特抓了抓褲腿：“都得去。誰不去我就把他尿褲子的事情告訴澡堂的珀薇太太。我保證。” 　　維克托：“能帶多少人？” 　　李鐵：“我能掛三節客車，但是客車不防彈，車上能帶的機槍也覆蓋不了這麼長的防區。” 　　“人越多，越難以在突發狀況裡聽從指揮。” 　　“最關鍵的一點，食物不夠。” 　　“算我在內，最多還能再帶五個人。” 　　“還要具備自保能力。” 　　“或者能發揮關鍵作用。” 　　壯女波拉：“我們什麼時候走？” 　　李鐵：“最遲明天晚上，主要看機車的整備進度，還有司機什麼時候到位。” 　　維克托：“巴斯特，你現在去聯絡司機。波拉，你現在就去接你妹妹。” 　　“盡量不要帶任何東西，也要隨意我們要帶人離開這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