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奇缺的時期,一切能吃的東西,都是命運的恩賜。 熱食不僅鼓舞士氣,也能安定心神。 一頓像樣的熱食,更是可以治愈人心。 讓人重新覺得自己是個人。 連餐具都被戰爭奪走砸碎的時候,還能在餐後放鬆心情,捧著細瓷的茶杯,啜飲幾口熱茶,說幾句閑話。 就隻剩下無法描述的迷幻和復雜。 盛裝燉菜的煮鍋已經比後麵的車站還乾凈,這一頓“慷慨”的宵夜,也讓雇主與雇工之間的隔閡,消散得七七八八。 熱食和休息帶來的鬆弛感,讓猴子多特重新被失禁的羞恥包圍。 不久前剛剛堆起來的小小野心,沒等到漲潮的海浪,就被自己噓沒了。 雖然失禁的幾個人都換上了李鐵從貨場搜集的軍服,擺脫了整晚都要穿著濕褲子的窘境,但依然無法挽救同年同月同社死的微妙氛圍。 最後還是頭發花白的半老頭承擔起溝通的職責,逐一介紹了在場眾人的身份。 半老頭有著長年累月風吹日曬的古銅膚色,一道陳舊的傷疤橫在側臉。 傷疤並沒有讓他變得可怖,反而像深夜食堂的老板,平添一點耐人探究的故事性。 他自我介紹叫維克托·塞德拉爾,看著老,其實才剛剛四十出頭。 在海軍服役接近二十年,從水手做到帆纜長,九個月前在離此不遠的內河船隊退役,退役時孑然一身。 在同僚建議下,花費積蓄開了一家油漆店,兼做裝修生意,有活的時候會叫上住在旁邊的多特給技工打下手,直到幾天前店鋪化為烏有。 身材壯碩的女人叫波拉·曼恩·海耶妮,魚販。 是的沒錯,她跟猴子波特有一個共同的教父,去世前一直是本地福利院的院長。 多特被她從小揍到大,也一直受到她的庇護,免遭大部分顯而易見的欺侮。 還有一個留著漂亮的小胡子,五官風格跟其他人不太一樣的青年,剛剛放下餐盤,就一直用雙手整理他那一頭烏黑油亮的卷發。 他叫亞歷桑德羅·何塞·岡薩雷斯·費爾南德斯……自稱是理發師、畫家、詩人、劍客,還懂一點工程學和占卜。 他來自一個大家庭,據說他這一代有幾十個兄弟姐妹。 這次計劃坐火車前往孟鐸港換船的時候,意外滯留於此。 在尋找食物的時候,讓多特免於被人搶劫的厄運,並慷慨地分享了一枚烤鳥蛋。 巴斯特·約瑟夫·恩佐,有一個貴族姓氏,但沒有貴族身份的老頭子,現在是出獄沒多久的經濟犯。福利院以前的資助人。風光的時候,整個貨場都跟著他討生活。 小裡爾克·維勒,福利院夥伴,火化工。 最後,半老頭維克托指向胡須異常茂盛卻早早謝頂的一個青年:“這位是揚·塞西爾,獸醫,如果有條件,也能治人。” 維克托的話語簡單而直接,基本沒有修飾,隻介紹,不評價。 充滿老軍士的務實氣質,但他的語氣中對每一個夥伴又都有一樣的信任和尊重。 即使在名字又長又拗口的小胡子打斷介紹誇誇其談的時候,也沒有生氣和不耐,而是神色平淡地等小胡子結束表演,才若無其事地繼續介紹。 “後麵已經沒有需要保護轉運的物資,剩下的人今天也會撤走。” “不過這裡還是要繼續把守一天,為路上運輸爭取一點時間。” “車站裡還有最後一列火車。” “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明天我可以帶著你們離開這裡。” “去哪還不一定,但我現在還缺兩個能把火車開起來的幫手。” “如果有人會操作機槍,那就更好了。” 李鐵放下茶杯,平靜地看向眾人。 維克托沒怎麼遲疑,隻是問了一句:“我們需要付出什麼?” “不需要付出什麼。” “我和你們一樣,也隻是想有一點自保之力,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作為一個人,有底線,有尊嚴的活下去。” “暫時的想法,是盡我所能把這列火車武裝起來。” “用鋼板和子彈保護自己。” “儲存物資和武器。” “以便在危險來臨的時候,能按照自由意誌選擇抗擊還是躲避。” “但我還沒有足夠的夥伴,我覺得你們之中,或許會有我需要的人。” “在脫離交戰區以前,我可以負擔你們路上的食物消耗。” “其他的就跟現在一樣,別讓別人隨意登上我們的車。” “要是有人不禮貌,就用機槍說話。” “作戰時服從指揮,行車時服從安排。” “脫離交戰區以後,你們可以重新選擇繼續留在車上,或者去尋找新的落腳點。” “你們有一路的時間可以思考這一點。” “逃離這裡以後,可以隨時下車。” “但是下了車就不能再隨意上車。” “還有問題嗎?” 維克托:“我可以試試你說的有意思的生活,每天跟普通人斤斤計較的討價還價,確實不適合我。”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船長了,長官。” “維克多願意服從您的命令。” “機槍很好掌握,尤其是固定在槍架上的重機槍。也不需要打的很準,概略射擊保持壓製就行。這裡的人應該都沒問題。”維克托表明態度後迅速代入角色。 小胡子亞歷山德羅:“飛馳的火車,可愛的同伴,未知的敵人,時刻觸發的戰鬥,啊,真是令人向往的旅程,我的靈感已經迫不及待,一定要算我一個。” 火化工小裡爾克:“我也許可以幫你燒鍋爐,我覺得燒鍋爐和焚化爐區別不大。” 老巴斯特攤攤手:“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活不下去,食物越來越難找了。與其留下等死,不如主動尋找希望。火車司機的事情,我可以想想辦法。” 獸醫:“沒有動物的城市不需要獸醫,這裡連老鼠都要被人吃到絕種。我學過包紮,也懂一點內科,必要的時候,我的手術刀用的也還行。” 獸醫說完從袖口裡甩出一截鋒利小巧的刀刃。 亞歷桑德羅:“你這個不是手術刀吧?” 獸醫:“當然是,但它主要用於閹割,如您所見,先生,我是個獸醫。” 壯女波拉:“我去,但是我要帶著我妹妹。她很聽話,也能幫上忙。” 猴子多特不自然地抓了抓褲腿:“都得去。” 多特看向還沒介紹過的,失禁三人眾,麵目扭曲。 “誰不去,我就在走之前把他尿褲子的事情,告訴澡堂的珀薇太太,我說到做到。” 維克托:“長官,我們能帶多少人?” 李鐵:“我最多能掛三節客車,但是隻有一節客車會有防彈能力,這種人身安全上的差別會帶來巨大的內部隱患。” “雖然不一定真的會遇到危險,可一旦發生,前後車上的機槍覆蓋不了這麼長的防區,一定會有人因此喪命。” “人越多,越難以在突發狀況裡聽從指揮,我們的人員也不可能在戰鬥的同時,還要維持車內的平民秩序。” “最關鍵的一點,食物不夠,就算旅途中間能下車搜索也肯定不夠。” “所以隻會編組有防彈能力的一節客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為所有人提供安全的休息場所。” “專職駕駛火車需要兩個人,考慮換班,就是四個人。” “掛在最後的守車需要一個機槍手,一個瞭望手,裝甲車廂需要五個人操控機槍,一個人負責指揮和搬運彈藥,餐車可以安置一到兩個人,必要時也要去操作機槍或者搬運彈藥。” “改造後的防彈客車可以容納20人休息,去除這十四個崗位,最多還能帶6個人。” “我和小裡爾克可以算是一個駕駛班,所以這六個人裡必須給替班司機和司爐留出兩個名額。這兩個人裡至少有一個人懂得鐵路信號和旗語。” “剩下的四個人最好是機械師和鐵路工人,為機車和鐵路的突發故障做準備。” “在場十一人,算上波拉的妹妹十二人。需要再找兩個開火車的,四個列車搶修人員,兩個機槍手。” “但是沒有這些人,也不妨礙我們出發。” “隻是會比較辛苦,好處是食物能維持得更久一些。” 壯女波拉:“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李鐵:“我要等待前方路線暢通的消息,最遲明天晚上,但隻會提前,不會延後。” “巴斯特,你現在去聯絡司機吧,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不要勉強,單身漢最好,我們短期內不大可能返回這裡,也提供不了額外的家屬車票。” “波拉,你現在就去接你妹妹。” “除了必要的紀念品,盡量不要帶行李,也不要隨意透露我們能帶人離開這裡的消息。” “隻說”
第一十二章 飯後的邀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