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言:宣漢十八年,匈奴大寇邊,河西,河套諸郡皆為其所害,六月,帝遣太子赴河西撫之。 六月十五日巳時,矗立於草原之上的涼州州城之外,一隊騎著皇家馬匹的衛隊緩緩出現。 “殿下,前麵便是姑臧城。匈奴人來勢洶洶,涼州這次損失慘重啊,武威西邊的張掖,酒泉,敦煌三郡更是深受其害。”兵部右侍郎王貫行騎馬坐在太子旁邊,看著城垣高聳的涼州州城,對著太子道。 太子騎著另外一匹馬,也是看著姑臧城,微微點頭。 ??不久,姑臧城門大開,一群身著官衣的人走了出來,為首的身著紅色官衣——這是朝廷三品以上大員的服飾。 ??太子衛隊沒有動,而是等待著他們。 ??“臣涼州刺史宇文拓,率涼州州衙大小官吏,叩見太子殿下。”為首的那個人跪地拜道。 ??“叩見太子殿下。”後麵的人紛紛效仿。 ??“諸位請起吧。” ??“謝太子殿下。”眾人重新站好,等著太子說話。????? ??“依大漢律法,天子來使,地方官需要早早出城迎接。刺史大人,你身為封疆大吏,不會不知道吧?”太子開口道。 ??“臣知罪。”宇文拓低頭道。 ??“罷了,我知道當前涼州事多,有所耽誤也實屬正常,罷了,下次注意點,走吧。”太子緩緩騎起了馬。 ??“是,殿下且隨我來。” 走入姑臧城,一股腥氣撲麵而來,接著太子等人便是在街道旁看見許多百姓,其中不少卻是四肢缺失,倒在地上呻吟。 人們看到刺史一行人,紛紛向其行禮。 “鄉親們,不用了,聖上讓我鎮守邊疆,為的就是保涼州的和平安定啊。我宇文拓愧對大家啊。”宇文拓走上前去,扶起了幾個百姓,其他人也是慢慢站了起來。 太子眉頭緊鎖,手緩緩勒住了馬,思考了片刻,便是跳了下來,對著眾人道:“讓諸位受苦了,皇帝此次派我前來,便是為了匈奴之事的,朝廷是重視我們涼州的,待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朝廷會補償大家的。” “謝謝大人。”百姓們又是下跪。 “殿下這......”王貫行對太子小聲道。 太子卻是抬起了手,製止了他,接著便是自言自語道:“看來涼州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 “殿下請。”太子一行人終於是抵達了衙門給他們準備的宅第,太子進去一看,卻是花紅柳綠,小橋流水,其間涼亭點綴,竟有著江南之風。 “宇文拓!”太子有些怒氣。 “臣在。” “昔我太祖取天下,乃是待百姓如己子,暖之而唯恐不能盡,食之而唯恐不能飽。如此,方天下仰其德,謀士,勇士盡入我祖,我祖亦以之定天下也。爾奪百姓之食以供我,取百姓之衣以暖我。是蠶食我帝國之基也,汝可知之?” 宇文拓急忙下跪,拱手道:“臣出身山東小族,家有微末之財,聞殿下將置,故在原公款中有所添增,此下官之私財也,非濟民之款。” 太子的兩色稍微緩和了點,便是調轉了頭,背著刺史道:“既如此,那便作為大人的私宅吧,我此次受天命而來,應為眾官表率,絕無棲居此處之事。”說罷,太子便是帶著人去了涼州州衙。 “刺史大人。”宇文拓站了起來,便是聽見一旁有人在叫他,他扭頭一看,是王貫行。 “是王大人啊,失敬失敬。”宇文拓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這也難怪你,太子殿下自成為儲君後,一直在東宮深入淺出,就連朝中大臣都難以揣測其性格。”王貫行說道。 “太子殿下當年流落到涼州,也是頗受當地人的恩惠,大人還是注意點吧。”王貫行頓了頓,接著道,見著宇文拓點了點頭,便是轉身跟上了太子。 “報!”半夜,一個斥候來到了州衙門前,跳下了馬,大聲叫道。 “什麼事?”門外一個值班的衛兵道。 “邊關大事。” “刺史大人不在這裡,你去刺史府找他吧。” 斥候聽罷,便是再次跳上了馬,準備前往,卻是被出來查看情況的王貫行叫住了:“什麼事情。” 斥候雖然不認識王貫行,但是看到了他身上的紅色官服,自然也是不敢怠慢,跳下了馬來,單膝跪地拱手道:“卑職欲以邊郡之事告刺史大人。” “何事?” “這......” “這位大人乃是天子派來的欽差大臣,官至兵部侍郎,你何必遮遮掩掩?”一旁的衛兵便是嗬斥道。 “是,是,小人知罪。四日前,敦煌太守,領護河西校尉易聖錫大人被匈奴刺客殺死在居延縣,現在軍隊群龍無首。” “你快去向刺史大人報告這件事情。” “是!”斥候立馬跳上了馬,向著刺史府騎去。 王貫行便是直接走進了州衙,向著太子寢房走去。 不過太子已經穿好衣物,在庭院中等他了。 “殿下。”王貫行看到了正在看月亮的太子,拱手道。 “春風尚難過簫關,更何況這姑臧以西啊。”太子嘆道:“篤之,是敦煌那邊出事了嗎?” “正是。護河西校尉易聖錫死了。”篤之便是王貫行的字,他便是回答道。 “你是張掖人吧。那年我流落到張掖,被趙嘉宜通緝,還是篤之救了我啊。” “臣不敢當。” “且隨我同去敦煌,即刻啟程吧。” “萬萬不可,殿下乃國之儲君,國家未來,絕不可親臨戰場。”王貫行急忙勸諫道。 太子思考了片刻,道:“那篤之以為我可以托付何人?” “臣願親往。”王貫行道:“我無寸功卻添列於廟堂之上,本就有恩於殿下,近來朝臣皆對殿下有所微詞,臣願立功以塞其口。” “隻是。”太子還是有所遲疑。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此趙氏所以敗之於殿下也。如今聖上已有二子,有對殿下有所嫌隙,殿下若是再無成就,則覆轍於趙氏矣!” “好,我撥你一支精兵,且要保證安全。” “謝殿下。” 帶著太子的手諭和一隊衛兵,王貫行便是騎行先行離開了姑臧城。行且四日,便是來到了酒泉郡祿福縣,按照他在路上得到的消息,護河西校尉麾下六萬大軍已經退到了這裡。 “開門!”王貫行一行人來到了城門下,隊中的一名士兵喊道。 “你們是誰?”城墻上探出了一個腦袋。 “這位是皇帝派的欽差大臣,兵部右侍郎王貫行大人,還不快開門!” 那個人也是看到了王貫行身上的紅色官服,不敢怠慢,便是回道:“眼下匈奴人猖獗,太守已經下令不準擅自開門,我先去請示一下。” 片刻之後,城門便是大開,酒泉太守李鬆帶著一群人走了出來,原來是斥候已經先他們一步到了酒泉,諸官員也是得知了這個消息。 “王大人,我們酒泉官吏等你等得好幸苦啊。” “進去吧。”王貫行道。 眾人剛剛到郡衙,卻是有著斥候跑了過來:“大人,北部督尉來報,偃泉障西北三十裡處發現大批匈奴騎兵!” “這,這......”群臣瞬間便是亂成了一鍋粥。 “李大人,護河西校尉的軍隊現在何處?”王貫行對李鬆道。 “大人有所不知,護河西校尉原有四個副將,分別統率四支軍隊。原來軍隊在居延前線抗擊匈奴,頗有戰果。後來校尉易大人死後,那四個副將對於指揮權產生了矛盾,結果匈奴趁亂來襲,由於指揮混亂,我軍打敗,死者近萬,後來這四個人率領軍隊兩支回了敦煌;一支撤到了祿福北邊的偃泉障,與我酒泉郡的北部督尉合兵;還有一個統帥與我交好,撤到了祿福城外。” “李大人,你且派人去通知敦煌的那兩支軍隊,讓他們過來。至於城外的這一支,還請李大人將其統帥叫來。” “是。”李鬆便是直接走開了。王貫行看著混亂的群臣,大叫一聲:“堂堂朝廷命官。大敵來襲,如此混亂,成何體統?” 群臣這才勉強安靜了下來。 “大人,這位便是中軍副將史濟均。”王貫行已經坐到了衙門裡的凳子上,用手撐著腦袋,閉著眼睛。聽到了李鬆的聲音,便是睜開了眼。 “史將軍,由我來統領你們軍隊,你可同意?” “這......”史濟均正欲行禮,卻是停了下來。 “這是太子手諭,太子已經任命我為新的護河西校尉。”王貫行將一個冊子銩給了史濟均,“若是再這樣下去,河西諸郡失陷,你們幾個都難逃一死,將軍還是考慮考慮吧。” “是。”史濟均也沒有翻開冊子,便是誠惶誠恐地單膝跪了下來,“參見將軍。” “率軍開拔偃泉障。” “是。” “給我頂住!”偃泉障的堡壘裡麵上,酒泉郡北部督尉王鎮原向著麾下的士兵大聲喊道。 堡壘外,匈奴人已經將堡壘重重圍困,堡壘基本上失去了同外界的聯係。 “王督尉,情況怎麼樣。”護河西校尉前軍副將孫宣伏對王鎮原說道。 “堡壘堅固,匈奴人又缺少攻城武器,所以目前還是安全的,但是堡壘常駐兵力隻有兩千人,將軍此番又是帶了一萬餘人過來,隻怕這糧食支持不了幾天啊。” “哎,那些個貪生怕死的家夥,爭權奪利倒是積極。哼,若是河西出了事,我看他們怎麼辦。”孫宣伏憤怒地道。 偃泉障以南二十裡處,王貫行已經率領一萬餘軍隊來到了這裡。 營帳中,王貫行正同諸將商討對策。 “將軍,依照斥候所說,匈奴約有七八萬騎兵駐紮在偃泉障外,已經將偃泉障圍的水泄不通。”史濟均對王貫行道。 王貫行此時已經是身著一身戰袍,倒是頗具將軍的氣質。他在由太子提拔入朝之前便是擔任著張掖郡的觻得督尉,如今再次披上這身戎裝,卻是感慨頗深。 “敦煌的那兩萬人應該是靠不住了,可是憑借著我們這一兩萬殘兵敗將,怕是杯水車薪啊。”史濟均又道。 “軍中可有弓箭手?”王貫行突然道。 “有。隻是箭不多了。” “那接下來就這麼乾......” 王貫行對著地圖指指畫畫,諸將也是頻頻點頭。 時間已是晚上,匈奴的軍營裡麵點起了篝火,還能看到裡麵有著匈奴人在歌舞。 堡壘內,王鎮原突然來找了孫宣伏,遞給了他一塊上麵寫有字的白絹:“孫將軍,你看。” 孫宣伏打開了看,是王貫行寫給他的信。 “可信嗎?萬一是敵人的詭計。”王鎮原道。 思考了許久,孫宣伏緩緩道:“我們沒有什麼時間了,雖然士兵們現在士氣有些低落,好歹還有著怒氣。若是等待糧食吃完了,士兵們就再也沒有戰鬥的欲望了,隻能拚一把了。” “好。” 咻咻的幾聲,堡壘內突然射出了一批箭雨,匈奴人猝不及防,一下子死了不少人。匈奴將領大怒,派出了一些會講漢話的士兵在堡壘前大罵,哪知哢哢幾聲,堡壘的大門直接打開了來,一群騎兵沖了出來,三兩下便是將這些毫無防備的匈奴士兵的腦袋斬下,然後又是折返回了堡壘內。還不待匈奴人反應過來,大門便是已經再次關上了。 堡壘內瞬間響起了歡呼聲,氣得外麵的匈奴人大叫。 堡壘內又是沒有了動靜。 許久,匈奴人也罵不動了,準備去睡覺。卻又是一陣箭雨,匈奴人終於是徹底憤怒了,堡壘外叫罵聲不絕於耳,大半個軍營的人都是跑了過來,遠一點的也是湊過來看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主將察覺到有些不對,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營地最外圍突然燃起熊熊大火,一批又一批的箭雨射了過來,漢人的喊叫聲震天。匈奴主將出營一看,四麵八方竟然都是火炬。 匈奴士兵也慌了,接著便是不知道從軍營的哪個帳篷裡發出了:“漢人大軍來了”的喊聲。靠近堡壘的匈奴人急忙回撤,想騎上馬戰鬥。 隻是為時已晚,史濟均率領大軍已經殺向了匈奴營地,幾千人發出來幾萬人的喊叫聲,加上視線昏暗。不少匈奴人真的以為漢軍大軍來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堡壘近處的士兵也是急忙離開,但這裡士兵太多,發生了不少踩踏事故,且堡壘大門突然打開,堡壘內近萬騎兵直接殺出。內外夾擊,匈奴人終於是徹底亂了陣腳了,哀嚎聲不絕於耳。 匈奴主將騎上了馬,正欲重新組織好軍隊,卻是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一支箭,直接洞穿了其額頭。仔細一看,竟是王貫行,他身著匈奴士兵的衣物,從眾人注意力都是被史濟均的騎兵吸引開始,他一直便是躲在主帥的帳篷後麵。 主帥的貼身衛隊也是很快就發現了王貫行,紛紛向其殺去,接著四周從帳篷的縫隙中又是蹦出了不少身著匈奴士兵衣服的漢軍士兵,二者纏鬥了起來,王貫行也是快速離開了這裡。 主帥既死,匈奴軍隊徹底潰敗,除卻及時逃跑者外,漢軍斬殺及俘虜匈奴兵六萬餘人,剩下的也是毫無鬥誌,狼狽北逃。 經此一役,來犯河西的匈奴軍隊主力徹底潰敗。 祿福城內。 “殿下。”郡衙裡的花園中,王貫行對著太子拱手道。 “篤之乾的不錯,我已經將戰果向朝廷匯報了,想必這次那些老家夥必無話可說。”太子也是頗為高興。 “那左右副將膽小怕事,險些將我河西百姓至於險境,若是敵軍殺過了偃泉障,進入了農耕區,河西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嗯。”太子道:“我已經派人奪了他們的兵權,將之押京聽命去了。” 太子站了起來,看著麵前色彩鮮艷的花,自言自語道:“巍巍隴右,春風難度啊,但願其能再安寧些吧。”